专栏名称: 地球村健康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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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场故事之:邻里

地球村健康之家  · 公众号  ·  · 2017-07-04 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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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语:

岩坑村几乎全是张姓,对我们来说亲戚关系错综复杂,更是全然搞不懂辈份,有些叔叔阿姨普通话尚不能沟通,于是生活中我们自己形成了一套特殊的称谓方法,这种方法我们自己能分清楚,他人甚至完全不知道说谁。或来自于位置,或来自于特点等等。比如耳背叔叔、矮个叔叔、白头发阿姨,比如菏山阿姨、隔壁阿姨、上面隔壁叔叔等等。有时虽然长点,倒也基本清楚。名字,就是名字而已。特说明。

大同的舅舅78岁,穿着一双后跟快透了的拖鞋,随身带着老式的旱烟,腰有些弯,脸上的皱纹刀刻一般,精瘦,但浑身都透着劲儿,几乎每天就是那一件衣服,只要是天气正常,都能在田里看到他。

见我们开荒,就拿了劈刀过来,几下搞定;知道我们种地瓜,就把自己的田让给我们种;总是叮嘱我们菜地里的菜只要需要就尽管去摘;过七月节请我们去家里吃饭,亲手做锅边糊,杀鸡,象款待远来的贵客;赶墟回来总给我们说不要拉太多人,不安全;我们收发货只要他在总是帮忙到最后;稻田里的水帮我们管,并时时提醒要除草了要上肥了有虫子了……

舅舅去年10月份身体不舒服,检查出肺癌,无意听到了医生给家属说了不建议进一步治疗的话,就要求回到家里,身心便迅速的垮下去,及至春节前连续半个多月不进饭食,随后撒手西去。走前神志已恍惚,竟尚能认出我们几个。

没人知道,他竟在一生困苦中有了十几万存款,安排了后事,安排了舅妈,儿子们争家产,还要抢了舅妈去,偏偏舅妈听了舅舅的话哪都不去,牢牢的在家待着。他去了,他什么都知道。

他其实是一个很小被卖到这个家庭的孩子,尽责的送走自己的养父母,用勤劳、坚韧走过一生风雨。

每次经过那些曾经一起劳作的田地,总能想到他大声、非常严厉的责备我不该穿着短袖来田里暴晒。他像一位父亲,在他乡守护着我们,并时时给予温暖的力量。

在这个寂静的村子里,每天都能清晰的听到隔壁时不时传来尖厉的恐吓声:“打死你!”,那是大宝奶奶与大宝最常用的交涉语言。大宝奶奶平日里说话还正常,一到这个时候声音就变得异常尖厉,若是第一次听到,可能会被她吓到。

大宝不到四岁,极淘的小男孩,可爱聪明,好动,具一定破坏力。拿剪刀划花了俺们的按摩床,拿刀砍电磁炉,剪各种东西,喜欢就拿走不喜欢就随手丢弃。吃饭时间来了,直接上桌,伸手就拿。你假装生气了,他就会过来到你脸前打招呼,我是大宝呀,我是大宝呀,嘿,我是大宝呀……

祖辈带孩子是现在从乡村到城市最常见的现象,大宝奶奶有时会抱怨没有时间干活儿,儿子也并不给寄一分钱等等。但依旧每隔几天就去给大宝买吃的,家里电视的主要功能就是给大宝播放光头强,每天都能听到很多次呼唤大宝回家的声音,关心中带着担忧。

对于孩子来说,村子里几乎就是他的天堂,像鸟儿在天空中翱翔,老人为了确保他安全就必须时时的跟着,守护中带着无奈,但更多却是爱,即使是“打死你”这样虐耳的话,也都包含着老人们简单、朴实背后深沉的爱,听惯了都是天籁。

对于各种原因没能在这个阶段陪伴孩子的父母,有什么理由对老一辈的照顾说三道四呢。对于处在急剧变化阶段的中国社会来说,也许就是这样的照顾才让孩子多了自由的天地和想象,延续着与老一代的人情味。

菏山阿姨从小被卖到这边做童养媳,已近六十,去县城带孙子,终不能忍受,便时常回来。回来总会来找我们,说城市的房子热得没法住,开空调难受,不开像蒸笼,也没地方去,天天在笼里一样,闲得着急,一天到晚的拖地。后来自己竟去楼下不用的工地里开出田来,种了蔬菜,有时回来还会带菜给我们吃。

上次听说我们收了一批野草莓,就遗憾的说,唉,我就不在家,没赶上。口气就像差一位数没中大奖一样。

听说我们租田,就愤愤地说,还用掏钱?田荒在那里有人种就很好了,还让人掏钱?真不知道他们咋想的!

嗓门大,说话的时候我们插不上嘴,聊完就走,嘴里还叨叨着:一天到晚的拖地,一天到晚的拖地......

白头发阿姨住我们附近,细心爽朗。一次来家里看到筐里放的老丝瓜,就问:谁送你们的?这个老的不能吃的!那是非常生气的口气。

到第二天专程又过来,拿来两个丝瓜,说,这个才是能吃的!再指着那个老丝瓜,那个不能吃!真是的,送人就送最好的,怎么能送这样的老丝瓜!

扭了身就走,仍不停的说:真是的,怎么能这样。。。。俨然是自己名声被破坏的愤慨。

黄二哥已经离开村庄五年,在老宅里养了蜂,不时会回来照顾。听说我们租住的房子有蜂窝,过来帮忙,脱光了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60岁的人看着比我们都更男人。说到:脱了衣服蜜蜂才不会蜇你。好家伙,看似最危险竟然是最安全。喷了药撵走蜜蜂,从容拿出蜂巢,竟渗出快2斤蜜来。

有时看我们在田里忙,主动过来帮忙,一干就是小半天,给他一包烟都久久的推辞。

等等,等等。好多这样的好邻居。每个人都是一本书。

我们来得正好,村子里留下有老人,更有淳朴的民风,取之不竭的生活智慧和不求回报的关怀。

生活就是这样,简单,琐碎,日复一日。邻里之间的相处一样需要智慧,在整个几千年的农耕文明里,延续着最基本的生存法则,就如同田里的庄稼,相互帮扶,一荣俱荣,那些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宝,即使是在这个多年都没了孩子们读书声的村子里,在每个老人朴素的言行中,一样展现得淋漓尽致。

农民是我们这个国家最底层的个体,在他们最朴实甚至是很多人眼里最卑贱的生命里,有着最美丽的灵魂。不管你是轻视还是漠视,我们都赖以他们而生存。就像我们每天踩踏脚下的土地,却从来没有去感受那种支撑的坚实。也许,最深沉的爱都藏在那些看似最普通的关系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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