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高考语文科目中有个问题一直引起关注,甚至是过度关注与解读,即中、高考所选的现当代作家作品,往往会出现两种让作家和大众都不满的情形:一方面一些解读者认为命题者对作家作品进行删剪与改编,是对原作品的“再度创作”,使作品偏离原意甚至失去了原意;另一方面认为命题者所提供的答案超出作品原旨原意,甚至作家本人也答不出来。那么,这些说法有没有道理呢?
如果读者对中、高考现当代文阅读理解题型比较熟悉,就会发现长期以来有这样两种待遇不同的情形:如果是现代名家名作,如鲁迅、巴金等人的作品,则试题在进行语篇选取时基本不做改编;而如果是当代作家(一般指新中国成立以后的作家)的文章,则剪裁与改编的情况时有发生。那么,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就鲁迅、巴金等名家而言,他们的作品尤其是高考命题所选用的作品,已经具备了权威性、经典性或者准经典性,不便轻易更改;同时,他们的作品发表时间大多在20世纪上半叶,正处于文言文与白话文的交接过渡阶段,因此作品中往往呈现出文白相杂与词语不定的特征,如“的”“地”“得”的混用,以及“绍介”“打谅”“遭塌”“捉摸”等现在看来不规范的词语出现,也无法一一修改。因此,在用到这些名家作品时,便一般不做更改。但当代作家尤其是20世纪90年代以后作家的作品,大多不具备权威性与经典性,而且有些存在少量语法错误、语意复沓甚至有错别字等现象,如果不加以剪裁或修改,不仅会对考生阅读造成障碍与误导,而且也容易在考后产生舆情,被认为是命题错误,所以对他们的文章做部分修改,就显得十分必要。但就其文章整体理解而言,仍然需要不失原意,不是改写与改编,更不是误解与曲解。
至于对这些文章的阅读理解,命题者给出的答案,作家本人认为超出其创作意图之外,也并不值得大惊小怪,正所谓“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例如,2020年河南中考语文试题中,现当代文阅读所用语篇选自笔者的散文《无言丰碑的孔夫子——我的太爷老师》[3],命题者给出的答案也有个别超出作者本人意料,但笔者认为也是合理合情的。有些问题是作者在创作时并没有想到的,因为创作过程很多时候是一种情绪的宣泄与流淌,也是一种语言的自然生成,并不会去想文章被试题选用后会怎么设计问题;如果这些试题是根据语言与逻辑的固有规律来命制,那么尽管作者没想到,但也必须认同,这就是“命题者比写作者还明白”的现象,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出现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参考答案的客观合理,是考试公平公正的保证,而不依赖于选文作者是否认同。如果命题者遵循语言、情感与思维的固有规律,合理地给出答案,作者本人不认同,则意味着作者心中所想的和最终呈现的文章并不完全一致,读者无法由其言而揣测其意。在这种情况下,作者也必须认同,因为考生在考场上只能通过作品的语言与逻辑来推理思考得出答案,而不可能去求证于作者。
换言之,自古以来对文学作品尤其是诗歌的解读,原本就无定说,作者的文章一旦公之于众,如何理解就不由得作者了。否则,如果每首诗、每篇文章都有定论,那么诸如李商隐的《锦瑟》、曹雪芹的《红楼梦》这样的经典作品,就不会至今仍然有各种不同的解读。因为越是经典的作品,往往越具有更多的争议性与不确定性,这恰恰也是经典的魅力之所在。当然,无论怎么理解,也仍然是“哈姆雷特”,如果理解成“罗密欧”,那就是真正的曲解。但这种答案的非唯一性与多样性,非高中生知识与能力所能达到,属于大学生与研究者所要面对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