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苍苍,江水泱泱。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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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年代,很少有人再用“先生”一词来形容一位女士,因为那必定是来自克己的礼仪和崇高的敬意。
然而就有这样一位先生,值得我们所有的赞美。
她少年丧母,中年丧女,25岁生女不久,丈夫又因莫须有的罪名入狱。一生九十余载,大半都在颠沛流离中度过。
是诗词救赎了她,而她把70多年光阴致力于古典诗词,使古典诗词再生。
董卿赞她:
叶嘉莹,这个被誉为像杨绛一样的“先生”,站在那里,就是一首绝美的诗。
董卿邀叶老上朗读者,
这个极瘦弱的身子却有极坚韧的力量,
仿佛就像是一首活生生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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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岁,叶嘉莹诞生于北京的书香世家,浓厚的书香氛围,铸就了她一颗玲珑心,从小饱读诗书又工于诗词曲赋。
窗前的秋竹、阶下的紫菊、花梢的粉蝶、墙角的吟蛩,一一都被她写入了幼稚的诗篇。
然而,到13岁时,时局急转而下,七七事变爆发,父亲于战乱中失踪,一夜之间,唯有孤儿寡母勉强撑起飘零的家。
没有经济来源,只能吃一种最廉价的混合面。
“酸酸臭臭的、很干很粗糙的渣滓”普通人家都不屑,但叶嘉莹硬是伴着最咸的辣酱一口一口吞了下去。
姨母和母亲
她知道自己不能垮,母亲和一家人都是她的希望。
然而不堪战乱颠簸,加上心疾复发,一向康健的母亲猝然倒下,从此再也没有醒过来。
17岁的叶嘉莹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无常。
尚年幼的她突感天旋地转,强忍着悲痛料理完母亲的后事,数十天闭门不出,写下《哭母诗八首》,字字泣血,句句锥心。
瞻依犹是旧容颜,唤母千回总不还。
凄绝临棺无一语,漫将修短破天悭。
——叶嘉莹《哭母诗八首》
几十年过去,但钉子敲棺木的响声犹声声在耳,一块木板,隔开两个世界。
我在这头,你在那头,永不复见。
平息丧母之痛,叶嘉莹逃难到台湾,在亲戚关照下如愿考上了辅仁大学。
在那里,她遇到了恩师顾随先生。
重拾课业,叶嘉莹感觉人生有了新的寄托,上课总是第一个到,老师的课记了满满八大本,那是她最珍贵的藏品。
即使辗转流离,半生颠簸,也从未丢弃。
1943年,叶嘉莹与顾随(前坐者)及同班同学在顾家合影。后排右二为叶嘉莹。
也是在台湾,她遇到了爱情,对方是老师的弟弟,两人在老师的撮合下结婚了。
四十年代的台湾余战未平,叶嘉莹毕业后顺势当了教书先生,生活清贫。
吃最简单的饭食,衣衫多由旧衣改造,有时候骑车骑多了,布被磨破,就缝缝补补还能穿一年。
1956年叶先生在台湾教书
但叶嘉莹并不觉得苦。
她说:诗词存在于苦难,也承受着苦难。苦难之中,人终究还要有所持守,完成自己。
她称自己是穿着裙子的“士”,即便一无所有,内心也依旧诗词丰盈而感到圆满。
1962年台大中文系一年级师生合影
可平淡如水的生活并未太久,1948年,台湾政局紧张,此时大女儿才刚四个月,丈夫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抓捕。
走投无路之际,叶嘉莹抱着孩子投靠亲戚。
寄人篱下的日子怎会好过,房屋逼仄,母女俩只能挤在走廊里睡觉,怕女儿哭闹打扰主人家休息,就抱着她一步一步在树荫下踱步。
苦吗,苦!但更苦的,是丈夫的离心。
三年后,丈夫释放出狱,当年那个温文儒雅的君子蜕变成残暴的异类。
动辄打骂,身体和精神的折磨,让她一度崩溃,
更令人寒心的是第二个女儿出生时,丈夫瞥了一眼就冷漠地走了。
本以为人生就在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的碎屑中黯淡无光,直到1966年,她接到加拿大哥伦比亚大学的聘请。
一颗被束之高楼堆尘的心重新悸动起来,42岁的叶嘉莹远赴千里之外的异国定居。
学生送叶先生南下合影
念了半辈子的唐诗宋词,她开始学习英语。
可总感觉从汉语翻译成英文,少了中国独有的文化韵味。
她常做梦,梦见自己重回祖国土地,梦见自己和同学们敲开厚重的大门,去拜访大师,可黄粱一梦过后,是更深的惆怅与落寞。
叶老著作《和诗书在一起》
但她始终坚持着中国文化的自修,也没有离开心爱的古诗词半步,在三尺讲台,用异邦语言讲述故土的诗歌。
渐渐地,金发碧眼的学生们都被这位儒雅温厚的老师所征服,来听课的人越来越多。
叶老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不少,中国的诗词美得无以复加,却不曾为外人所熟稔,即使绵薄之力,她也想让中国之美传遍世界。
叶嘉莹在加拿大
这是一个年过半百老人的最质朴的心愿,可一切在1976年戛然而止。
那个与她相依为命,在患难中成长的刚刚结婚三年的大女儿和女婿遭遇车祸,双双殒命。
长女婚礼
没有哭得声嘶力竭,更没有要死要活,她只是迈着蹒跚的脚步把自己锁在小屋里,孤零零
地在那儿坐着,偶尔发出几声叹息。
那是她最挚爱的女儿,怎能不心碎?她只是太坚强了,克制得令人心疼。
为祭奠女儿,她一口气写下了十首诗,每一句都是对女儿最透彻的思念。
结褵犹未经三载,忍见双飞比翼亡。
检点嫁衣随火葬,阿娘空有泪千行。
——叶嘉莹《哭女诗·其六》
“我真是历尽了平生各种不幸的一个人。”
如今她能平静如水讲着自己的经历,听者却感到深深的震撼!
在那段最难熬的岁月,恩师顾随先生曾经的告诫浮现脑海。
极大的悲哀和痛苦,让我对人生有了另外一种体会。如果不把诗人的小我感情打破,就不会有更高更远的想法。
她决心回祖国教书。
叶老说:中国的诗歌,真正的灵魂,毕竟在我们祖国。
1977年,在阔别祖国三十年后,叶老重回祖国怀抱。在飞机上,望着北京长街的霓虹灯火,两行清泪倏然坠落。
她回到自己最心爱的讲台,即使开始白发微卷,神采飞扬的活力却令人着迷。
1979年初,叶嘉莹抵达天津,与南开大学诸教师合影
那时,南开教室,窗户上趴的都是人;阶梯教室,梯子上坐的都是人;连讲台旁边都是人,叶老要进去讲课都进不去。
学生们都爱听她的课,她传授的是古典诗词,还有完善的人格。70多岁的时候在讲台上给学生讲课,从来没有坐过,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也曾有人问:读古典诗词究竟有什么用?
叶老一言以蔽之:诗,让我们的心灵不死!
即使早已到耄耋之年,她依然把传播中国文化为己任,“如果到了那么一天,我希望我倒在讲台上。”
如今叶老依然独立生活。她说自己有诗词为伴,不需要人陪。直到十年前,身体抱恙才请了保姆,照顾日常起居饮食。
叶老生活简单到极致,一锅开水,青菜往里头一煮,蒸几个馒头,就是一顿。
谁也不会料到一个蜚声海内外的大师会简朴至此。
但对于现实的、物质的利害得失,叶先生从来不在乎,也不计较。
因为,在她内心,有一个世界,完全被诗词充满,丰富而充盈,人生因此而获得完整和纯粹。
正如她所言——人生最重要的是保持自己的真心性,心灵的一片清净洁白。
所以,即使九十高龄,她如磐石般坚韧,如松柏般顽强,怀着那颗赤子之心,明丽了近百年的春秋。
若有诗书藏于心,岁月从不败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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