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夏天,从太阳下冰淇淋融化流下的那一滴奶油开始。有的夏天,从掰开冒着汗珠的可乐罐子的清脆响声开始。有的夏天,从切开西瓜就扑面而来的幸福感开始。
还有很多很多种,或炽热或清凉的夏天,每一种都是我最爱的季节。
而这个季节带给我最早的一次讯息,是那些气味:公交站边香樟树皮发出的一种燥热气息,下过雨的马路蒸出的泥土、树叶、混合柏油的味道…… 我闻着味儿,就踏进了初夏。
这季节,草坪里能闻到那种“蛐蛐草”的特别清香,没错我就叫它“蛐蛐草”,因为小时候常拔了来,用抽出的细丝儿逗弄蛐蛐。
这种草的头上长得像麦穗似的,用手一掐能有“藕断丝连”的感觉,再顺着丝儿把顶上撕开,变得毛茸茸,一戳就能让蛐蛐们痒得到处动,想来也挺使坏的。
可是,没使过坏的,应该都不叫童年。
最近的老城小街上,渐渐能看到推着二八自行车卖蝈蝈的老头,这在新城的大马路上看不太到。自行车后座扎着满满当当的蝈蝈笼子,那种浅黄色的草编简易笼,拳头大小,装满了生机勃勃的叫声。
我现在没什么心思养这些了,可每见到一次,我都会想起我养过的那一只活得最长的蝈蝈,甚至熬过了整个冬天,却在开春的时候死了,我好后悔没给它取个名儿。
那一只是在花鸟市场随便买的。那会儿上中学,恨不能养个小猫小狗的,每逢暑假就要去买些鸣虫小玩意儿来。花鸟市场飞鸟虫鱼那一块,有很多河北保定老板开的小店,铝合金的门面也很破,但在我眼里就是完美的世界。
挑得一只绿蝈蝈,开心回家,一路看着它,颜色翠绿,两翼轻盈如纱,双须高挑 , 神气十足, 好像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没能生活在有毛豆地、能徒手抓蝈蝈的环境里,买来的蝈蝈也一样宝贝,好生伺候。蝈蝈爱吃毛豆,恰好我也爱吃,家里常做丝瓜毛豆、雪菜炒毛豆什么的,就抓一根毛豆插在笼子里给它啃。
往后每天观察,注意喂食喂水,关注它的状况。后来问了一些有经验的老板,也喂一些胡萝卜丁、米饭粒儿,吃得很健康,叫声也嘹亮。
只要偶尔一阵能听到它的声音,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治愈的陪伴。
天气越热,我那蝈蝈就叫得越来越起劲,但似乎和我培养出了点儿感情,晚上不叫,早晨六七点才开嗓,成了活闹铃。
直到夏天快过去了,它才渐渐安静也就偶尔唱上几句。有句老话叫“虫三月”,一般的鸣虫都活不过东,我后来甚至也不太管它,只是发现它吃得少了,大概也变老了。
冬天来了走了,天气回暖,我惊喜于他的生存能力,但却在某一天突然发现他一动不动了。蝈蝈走了,我的公子哥儿,也带走了那个无忧的季节。
我常常想治愈是什么呢,就好比在生活里低头快步奔跑,突然一片光,一抬头,才惊觉“啊,今天夕阳好美”,大概就是类似这样的细小感觉吧。
2、
那年夏天,清风虫鸣,而多年后的我依旧在寻找这种治愈。
每到夏天,就忍不住看一遍《岁月的童话》,这是很有名的吉卜力工作室出品的日本动画电影,和大家都爱的宫崎骏不同的是,导演高田勋总是更现实主义一些,在平凡的东西里给你最大的感动。
主人公妙子27岁,她向公司请了十天的假,到乡间享受向往已久的乡村生活。自此,她便常常想起了她五年级那一年的往事。一路上不断回想五年级时发生的往事。
一部91年出品的老动画片,到今天都让人越看越有味,虽然那是一个吃个菠萝都能作为特殊场景的年代,但我们关于夏天的美好和失落都在这里变成具体。
她开始了农民的生活,并乐在其中,向乡村小伙子俊雄分享她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在乡间看到的景色都能勾起美好的回忆。妙子和俊雄相处甚欢,一起感受岁月流逝的痕迹。
正在她要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俊雄的奶奶竟向妙子建议与俊雄结婚,又牵起了妙子的初恋回忆…… 城市和乡村之间,生活迁移,节奏改变,但你总需要一个间奏的时间来疗愈内心。
柔和的水彩画面里,是对少女心的准确描摹,来回穿插的时间片段里,仿佛看的不是妙子的故事,而是自己。
感谢岁月神偷手下留情,还留下了这些点点滴滴:对隔壁班男生的偷偷喜欢,新奇无比却不如想象中好吃的菠萝,亲姐妹之间的小嫉妒,很快就破碎的演员梦,总是学不太好的分数和除法,乡下田野里的晨光与山峦……
就像每一个普通人的成长际遇,虽然没有称得上跌宕起伏的情结,但每个小事再聊起的时候总还有些温热。
而那些不经意想起的,总是记忆里最深刻的,哪怕那些真实的细节渐渐淹没在时间里,变得不再是最重要的,你依然不会丢弃。
我想,这就是治愈的意义吧,不知道你在不在寻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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