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名数字,代表的是在二战期间被迫成为日军慰安妇的幸存受害者人数。
2012年,导演郭柯拍出纪录短片
《三十二》
时,幸存慰安妇人数为:
32
。
2014年,导演郭柯拍出纪录长片
《二十二》
时,幸存的慰安妇人数为:
22
。
2017年8月14日,当这部电影终于得以在影院上映,和大家见面时,
此时幸存的人数已经仅剩:
8
。
1945年8月15日正午,日本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
72年过去了,她们还没等来一声道歉。
昨天,一部关于“慰安妇”题材的电影,深情地凝视了这个群体。
《二十二》
Twenty Two
影像记录的,是慰安妇们的伤怀旧事——1937年12月13日,南京大屠杀——惨遭迫害的,又何止这江滨古都?
遥远的呼吸凝滞,浩劫下的废墟,暗红的焦土堆满了尸,地狱之火蔓延的夜,如同可怖的梦魇让金陵由多彩失色为黑白,而她们——在时间的潮水褪去后,依然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疤,永生随行。
《南京!南京!》里江一燕那一举手让多少心痛
猛然想起一部题为《烟花三月》的纪实文学,创作《霸王别姬》和《青蛇》的香港女作家李碧华所著,讲她帮助曾遭日本兵蹂躏欺辱的慰安妇袁竹林婆婆与离散半个多世纪的丈夫重聚、相认的始末。
她写,
凶残的日本兵最爱干的,就是开膛破肚挖出慰安妇的子宫,紧套在她们头上,直至窒息而死
——冰冷的白纸黑字,竟似氤氲出触目的血色腥红。
而眼下,是活生生的影像——有形有声的影像。
看下去,该有多寒多痛?
婆婆此生流尽多少眼泪
郭柯导演寻访了一批早已风烛残年的老妪,婆婆们枯瘦伶仃、佝偻孱弱,在清贫的农村僻壤孤独地熬日子,冷暖自知——而她们却在历史大背景下,被冠以一则相同的称呼:
慰安妇
。
作为男性导演,郭柯能向男权社会下的女性、曾遭性侵害
(生理+心理双重创伤)
、饱受战争之苦的边缘群体投以关注及关怀,已然足够令人尊敬。
身后的毛主席像是她们一辈子的精神寄托
影片展示了婆婆们当下的生活,尽皆凄凉,穿插她们的自叙与亲友的追忆,不需观众亲自拨开云雾,只要跟从导演的镜头,哪怕隔岸观火,那个黑黢黢的年代颓败的轮廓也依旧清晰起来。
眼里溢出心里的痛
她们有些原是韩国人,青春的花骨朵还含苞未绽就被骗到日本军营慰安所,从此凋零一生,恐惧、绝望后,忘了最初的名,也忘了亲人相貌,随了解救她们出苦海的毛主席的姓,只依稀记得“阿里郎”的小调;
她们的一生就这样被毁
她们有些只因出落得俊俏,不由分说就被霸凌强占,想拉回女儿的母亲被狠狠推倒在地,生死相隔一瞬间,悲剧却绵延了凄怆一生;
面对镜头能说的有多苦,说不出的又有多苦
她们有些逃离魔爪后重建家庭,
不愿、不忍、不堪回首
,可惜还是被旁观者撕下伤口的痂,人言可畏、雪上加霜,同情怜悯少,奚落嫌恶多。
所谓“淫行劣迹”不容于世,更不容于同村邻里,连孩子也受拖累终生未娶,彼此相依为命,却成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们曾遭厄运的证据。
没有盼头的日子,挨一天算一天
镜头所见皆是她们嶙峋的身躯和深陷的眼窝,破败的居所、昏暗的光线仿佛一辈子难以驱散的阴霾——她们的生活变好了吗?吃喝不愁?
但变,是从心开始的,心若一直无法挣脱彼时灾祸的牢笼,又谈何变好?
其实纪录片也无法规避沾染创作者的主观意识形态,即便郭柯导演努力不渲染不煽情不强行缀加泪点,但现实的残酷仍如尖刺般锥心——这是创作者无法控制的、自然流露的哀伤,但和观看的我们所思所想一样,也就无所谓主观与否了。
剧组人员陪婆婆一起吃饭
拍故事的人都爱加料,生怕味道淡了,努力粉饰,却偏偏不得要领。
纪录片反倒化繁为简,像是逐渐添了年纪的许鞍华,不必动辄细诉絮叨碎碎念,而是平和陈缓地以镜头还原一切,一个荒唐悲凉的时代,一群命途多舛的可怜人,背后的坚韧和他人无法体会的疼,就是真相——
这是郭柯和他的静默而肃穆的《二十二》。
导演郭柯给婆婆回放视频
历史的车轮又碾过多少春秋,但这就意味着所有已成过去、往昔可以随风?最可怕的是记忆,定格脑海中,如同人间的是非,入了肺腑,哪肯轻易淡去?就这么折磨自己一辈子。
小我的苦痛在时代的稀释下似乎可以消解,既然无法逃避,就只能默默接受。
她们被侵害,却再次活下来,都是命运的指示,不可拒绝;她们输给命运,只能逆来顺受。
有些她们不愿提起的往事,反倒对着陌生的镜头倾诉
但《二十二》是个惊心的数字,流年偷换、光阴逝去后,中国如今活在世上的“慰安妇”从22个变成了8个——是不是可以就此把痛苦翻篇?
这伤痛的证据正在消亡殆尽,等待老人们都驾鹤西去、“慰安妇”变作历史课本上一个油墨印制的名字,可还会有人为她们的悲剧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