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的芳淑

《我们的孩子》是阿纳托尔·法郎士写作、莫里斯·布代·德·蒙维尔插图的一部可爱童书。孩子的纯真、幻想流溢于字里行间……其中也不乏长辈对孩子的循循善诱。无论是孩子，还是童年已逝的我们，静下心来阅读这本图文并茂的小书，都定能开卷有益。

阿纳托尔·法郎士（Anatole France，1844-1924），法国作家，1921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代表作有《伯纳尔之罪》、《企鹅岛》、《诸神渴了》、《天使的叛变》等。

莫里斯·布代·德·蒙维尔（Maurice Boutet De Monvel，1851-1913），十九世纪法国著名童书插画师，画风温暖、有生气，尤其擅长描摹孩子的面部表情，代表作有《那些年的童谣》、《我们的孩子》、《圣女贞德》等。

芳淑（一）

芳淑一大早就出发了，像小红帽一样，今天要去村头奶奶家。但是，她并没有学小红帽在树林里采榛子，而是一路径直走，所以也没有遇见大灰狼。

远远地，芳淑就望见奶奶坐在门口的石槛上，翕着掉光了牙的嘴微笑着，张开干瘦如柴的手臂迎接她的小孙女。一想到要在亲爱的奶奶家待上整整一天，芳淑的心里就乐开了花。至于老奶奶，平日里无忧无虑，过着炉边蟋蟀般温暖安逸的生活，这会儿看见自己儿子的女儿，追忆起自己的青春年华，内心也很享受这份天伦之乐。

她俩简直有说不完的话，一个就快走尽她人生的旅途，另一个则正整装待发。

“你每天都在长高，”奶奶对芳淑说，“而我呢，却每天都在变矮。你看看，我现在不用弯腰就能吻到你的额头了。我的小芳淑，我老了，但我在你的脸颊上，看到了我年轻时玫瑰般红润的光泽！”

芳淑这次又兴致勃勃地提起了那些已经被她问过一百遍的、关于小屋里那些奇珍异宝的故事：玻璃球里闪闪发光的纸花儿啦，穿着漂亮制服的将军们击溃敌军的画像啦，其中有几个杯子丢了把手的镀金套杯啦，还有爷爷高挂在壁炉上的猎枪——三十年前，老人最后一次亲手把它挂在了木钉上。

时间过得真快，到了该准备午餐的时候了。奶奶重新点燃沉睡的炭火，然后在黑色的瓦片上打了几个鸡蛋。芳淑津津有味地看着猪油煎鸡蛋在火焰中唱着小调子，慢慢变成金黄色。她的奶奶比所有人都更会做猪油煎鸡蛋，比所有人都更会讲故事。芳淑坐在小凳儿上，下巴刚好够得着桌子。她一边吃还很烫口的煎鸡蛋，一边喝冒着泡的苹果酒。出于习惯，奶奶则右手拿刀，左手端着烩菜面包，站在壁炉角落里吃饭。两人吃完饭，芳淑说：

“奶奶，给我讲讲青鸟的故事吧！”

这时，奶奶就会讲给芳淑听，那可恶的婆子如何把英俊的王子变成了一只青鸟，而公主在得知这个噩耗后是如何的伤心欲绝，那只青鸟又是如何遍体鳞伤地飞向幽禁公主的塔的窗口的。

芳淑若有所思地问：

“奶奶，那青鸟飞向幽禁公主的塔楼是很久以前的事吗？”

奶奶告诉她说，这事儿距现在确实有些时日了，那会儿动物们都还会说话呢。

“那时你还很年轻啰？”芳淑问。

“那时我都还没出生呢！”奶奶说。

芳淑又问：

“奶奶，那在你出生前这世上就有好些东西啦？”

她们讲完话后，奶奶递给芳淑一个苹果和一些面包，说：“去吧，心肝儿，拿去园子里边吃边玩儿。”

奶奶的园子里有树，有草，有花，还有鸟。芳淑觉得这世上简直没有比这更美的园子了。她从兜里拿出小刀，像个小村姑一样切开面包。她先是啃了口苹果，然后又啃了口面包。这时飞来一只小鸟，在她身边打转。然后又来了第二只、第三只。然后是十只、二十只、三十只，都飞过来围着芳淑转。有灰的、红的、黄的，还有绿的和蓝的。每一只都很美，它们都在欢叫。芳淑一开始不知道它们想要什么。但是，她很快就明白了原来这些家伙是想要面包，这些小乞丐！不过，它们确实是小乞丐没错，但它们也是一群歌唱家。好心的芳淑无法拒绝这些用歌唱来换取面包的鸟儿。

芳淑是个乡下小姑娘，她并不知道在一个蔚蓝的大海拍打着雪白礁岩的美丽国度，曾有一位失明的老人以献唱来向牧羊人换取果腹的面包，而那些歌谣也被奉为经典而传唱至今。她只是用心地聆听着鸟儿的歌唱，将面包屑抛向空中，这些面包屑还来不及落下，就被鸟儿们一抢而空。

芳淑发现鸟儿们也各有各的性格。有的在她的脚边围成一圈，等着面包屑掉到它们嘴边，它们是哲学家；有的则在她身边灵巧地飞来飞去。芳淑甚至还发现了一个小偷，它竟厚颜无耻地直接去啄面包片。

她将面包捏碎，撒向所有的鸟儿。但却不是所有的鸟儿都能分得一杯羹。芳淑发现那些最大胆和最灵巧的鸟儿吃掉了所有的面包屑。

“这不公平，”她对那些鸟儿喊，“你们得一个一个轮着吃。”

然而，那些鸟儿根本不听她的。当有人讲到公平的时候，大家都几乎总是充耳不闻。于是，她尽其所能帮助和鼓励那些软弱胆小的鸟儿，但却没有成功。不管她做什么，那些强壮的鸟儿总是能从弱小的鸟儿口中抢到食物。芳淑感到很生气：像她一般单纯的孩子怎么能明白弱肉强食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呢？

渐渐地，整片面包都跑到鸟儿们肚子里去了。芳淑也就高高兴兴地回奶奶的屋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