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们楼下聚集了一群跳广场舞的“大妈”,一开始我并没有过多留意,后来才发现,领舞的那几位“大妈”比较特别:一个个身材挺拔,凹凸有致,跳的舞蹈里融合了街舞、爵士、芭蕾形体、民族舞、瑜伽等多种元素,而且,她们将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很专业,甚至比我常去的那家健身房的舞蹈老师还要棒。
说是大妈,其实看着也就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一个个活力四射,嘴角上扬,脸上的微笑极富感染力,和那些面无表情活动四肢的一般广场舞大妈实在是太不一样了,简直要颠覆我对广场舞的认知了。
随着舞曲的变化,她们时而优雅地伸展,时而热情地跳跃,时而又舞出雅痞风范,但不管做什么样的动作,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和喜悦,足以打动每一个旁观者。
趁着她们休息,我问那个笑得最灿烂的领舞姐姐:“你们水平这么好,就没想过要去专业机构代课吗?”“那多不自由。”
姐姐并没有多想就直接回答我:“我们就是喜欢跳,图个乐呵,白天还要上班,晚上聚在一起跳跳舞,多高兴的,又快乐还锻炼了身体,这就很好了呀。”说完,姐姐又开始随着音乐起舞,还时不时转过头给其他人提示一下动作要领。
没错,她们的快乐源自于对舞蹈的热爱,这种爱既深刻,又纯粹,深刻到她们可以每天坚持,无论寒暑,纯粹到没有掺杂任何利益色彩。
而她们自己,也是一群简单纯粹的人,爱一件事情,就全身心地去做,并不过多考虑结果与回报,因为,这个过程本身,已经可以带给她们足够的享受与愉悦。
初到单位时,部门里就安排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工程师带我,产品出现故障时,我便跟着他一起排故。
有一次,直到下班,还没找到故障原因,而产品的进度又很紧急,我们不得不留下来加班,我不由得就有些烦躁起来。
而师傅,依然是不慌不忙,四平八稳的样子,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很享受这个排故的过程。他边琢磨研究,边小声嘀咕着,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嗯,这块儿没问题,可以排除掉,又解决了一大片,接下来到哪块了,哦,该收拾旁边这块啦。”
他拿着仪器,认真谨慎地测量着,神情平和而安详,仿佛并不是在加班加点完成令人头痛的工作,而是在进行一项美妙而高雅的艺术,动作在行云流水间一气呵成,既像弹奏一曲古琴,也如同品一壶香茗。他要面对的,好像并不是一块电路板,而是一副珍贵的古字画。
问题终于解决了,夜幕也缓缓垂下,师傅哼着轻快的歌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在加班的整个过程中,师傅没有表现出一丝焦躁或者是抱怨的情绪,他热爱自己的工作,所以,他也很享受这个过程。他工作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太多,他只是在全身心地投入,去解决问题,他对于工作的态度,简单而又纯粹,所以,他可以收获内心的喜悦与满足。
而反观我自己,脑子里充斥着“今晚的韩剧又该泡汤了”,“发这么点儿工资,还要加班加点”等等诸如此类的想法,所以在解决问题故障的过程中表现得很是焦躁不安,在同一地点同一时间做着同样的事情,我和师傅却拥有完全迥异的心境。
罗曼·罗兰曾经说过:“一个人如能让自己经常维持像孩子一般纯洁的心灵,用乐观的心情做事,用善良的心肠待人,光明坦白,他的人生一定比别人快乐得多。”
思想单纯的人,的确比一般人更容易获得快乐。
他们拥有自己所热爱的事情,或是本职工作,或是业余爱好,他们的爱既简单又纯粹,全身心地投入,去享受这个过程,从不过多计较利益得失。而过程本身,已经足够美好,自有其他人无法欣赏的曼妙风景,旖旎风光。
木心先生曾经在自己的文章《竹秀》里面写过这样一句话:“人害怕寂寞,害怕到无耻的程度。换言之,人的某些无耻的行径是由于害怕寂寞而作出来的。”
而事实上,木心先生本人,并没有这么恐惧寂寞,他也是一个简单而又纯粹的人,只要有书可读,有字可写,他的生活就可以充满无穷的希冀与乐趣。
木心先生曾经在绿竹茂盛的莫干山隐居过一段时间,住在一幢因山势而建,面空谷而傍竹林的石屋里。彼时正值夏末秋初,读和写之余,木心漫步山间,发出“秋景最好,日夕尤佳”的感叹之语。
白昼一窗天光,入夜一支烛,茶也不喝,就在这样的条件下,木心写出了三篇影响深刻的文章:《哈姆莱特泛论》《伊卡洛斯诠释》以及《奥菲司精义》。一夜,木心发现燃两枝白礼氏矿烛,双烛交辉,更宜于写作,便欣喜得如同打开了新纪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