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国内文学翻译界流行的热词,就是“跨越认识误区”,相关争论的焦点即在于中国文学“走出去”问题可否简单归结为翻译的问题,是否中译外也非得坚持眼下我们翻译界遵循的“全译、直译”原则。在2012年底于江苏苏州举行的一次题为“从莫言获奖看中国文学如何走出去”的研讨会上,翻译理论家谢天振就直言,想要让翻译产生应有的影响,我们的目光必须关注到文化的跨国、跨民族、跨语言的传播方式、途径、接受心态等翻译行为以外的种种因素。他同时特别提醒读者注意体现在翻译中的“时间差” 和“语言差”的问题,亦即鉴于西方人对中国开始有比较全面深入的了解,也就比较短的三十来年的时间,现阶段,中译外不宜操之过急,贪多、贪大、贪全。
一晃五年过去,翻译界普遍认识到,文学翻译从翻译技艺角度,就如复旦大学教授、翻译家戴从容所说,不仅仅是为客户提供定制商品的手艺,译者也不止是被动的搬运工,而要考虑到不同文化语境、审美思维的传递。而从外部环境看,翻译也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文学问题,也不是一个只要跨越语言障碍就能解决的问题,而是一个同时受制于诸多其他因素影响的综合问题。正如四川外国语大学教授胡安江所说,西方文学系统内外的专业人士、各类赞助人,以及主流意识形态、主流诗学、权力势差、文化失衡等多种因素,在很大程度上操纵着西方读者阅读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兴趣。因为历史原因形成的对中国的误解与偏见,也使得西方读者比较依赖中国文学作为了解中国的文献资料,从而对文学做“政治化”与“伦理化”的解读。因为这样,目前最需要努力的是,培养西方世界对中国文学的兴趣,从而逐渐让中国文学在中译外过程中回归文学的“正途”。
倘是追本溯源,文学翻译实际上还关涉文学创作的问题。中西方都能接受的,有着某种通约性的文学原创力,是促成有效翻译的重要前提。曾任瑞典驻华大使馆文化参赞的艾娃·艾科罗斯,谈到自己阅读阿乙作品的印象时表示,读阿乙的作品会上瘾,会一直盼望他以后出新的作品。“我觉得他的语言特别,没有多余的东西,可见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他会很认真地不断地做修改。他写的东西在整个世界很通用,是跟人有关系、跟整个人类都有关系的。而且他的作品水准也非常稳定。”
回到文学翻译本身,正如翻译家朱振武所指出,由于文化视角的倾向,译者很容易被他者牵着鼻子走,在他们翻译的词意转换中,明显带有一定的倾向,缺少客观。另外,一些源自西方语汇的地域翻译,更多带有一种欧洲中心论的视角,缺乏一定的权衡和批判意识。因此在朱振武看来,文学翻译考验着译者对本民族文化的自知和自信。无论外译中也好,还是中译外也好,都得确保文学翻译不是简单的传声筒,不能导致文化认同上的偏差与误导,而是要让翻译越来越成为文化自觉的一种形式和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