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在照片中还是现实中,沈国军都不是最引人瞩目的一个,但他的实力绝对比显露出来的要强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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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长安街东侧,一栋高249.9米,共63层的建筑已经矗立了十二年,打着“擦边球”成为第一高楼,因为长安街两侧规定建筑不得高于250米。
这栋大楼为银泰集团旗下的北京银泰中心,沈国军是银泰集团的创始人。
1997年,沈国军从银行高管的岗位上毅然辞职,下海经商。从开始的两间租来的办公室、四名员工,到现在旗下几百家公司、十几万银泰就业人员,每年几十亿的税收……在福布斯公布的2015年华人富豪榜中,沈国军以130亿人民币身家位居139名。
沈国军用二十年经营出银泰商业帝国,也期待银泰下一个二十年再创辉煌。但他同样清楚这不是凭借一己之力就可以实现的,他擅长与人合作,更明白优势互补的道理。
今年5月17日,银泰商业宣布,阿里巴巴私有化计划已获批,5月19日,银泰正式退市。由此,阿里以177亿元获得银泰商业74%股权一事尘埃落定。作为首家在港交所登陆的内地百货公司,银泰商业选择在上市十周年之际,牵手阿里拓展新零售,退出了资本市场。而银泰被阿里私有化,沈国军应该是最放心不过了。
马云的挚友
沈国军和马云私交甚笃,银泰商业、云峰基金、菜鸟网络、湖畔大学,背后都有两人同盟的身影。
2005年前后,沈国军和马云在飞机上认识,当时阿里成立不到6年,马云的名气比公司名气更大,沈国军因为杭州的银泰百货等项目,在江浙也有不小的影响力。两人交集颇多,2006年,马云在杭州西湖边成立高端会所“江南会”,沈国军也是发起人之一。
2010年,他们共同发起了云锋基金,成立小额贷款公司,为之后的网商银行打下基础。
2013年5月28日,阿里巴巴与银泰集团第一次合作,双方共同打造了菜鸟网络,首期投资额1000亿人民币,由阿里牵头,银泰集团为第二大股东,沈国军还担任了菜鸟网络CEO。直到2014年4月,辞去菜鸟网络CEO一职。
同年10月,阿里巴巴集团宣布与银泰达成战略合作,探索线上线下(O2O)的融合。此后,双方联手推出银泰宝、喵货、喵街等一系线上线下融合的创新产品,实现了支付和会员体系的打通,同时多个淘品牌入驻银泰,双方业务全面融合。
2015年1月25日,湖畔大学正式启动,马云担任校长,沈国军为校董。
其实,马云比沈国军还小两岁,但从外形上,沈国军却看起来比马云还要年轻些。
与马云不同,沈国军不善口若悬河的表达,有时他会觉得,在这个互联网席卷一切的时代,自己没什么值得讲的。在银泰工作了十年的一位高管告诉记者,沈觉得公司还有很多问题,做得不好,“不好意思去讲”。
无论是在照片中还是现实中,沈国军都不是最引人瞩目的一个,但他的实力绝对比显露出来的要强悍。
20年前,沈国军从银行辞掉铁饭碗,下海经商,此后涉猎零售、地产和矿业等领域,其商业版图俨然已是一个庞大的帝国,外界习惯称之为“银泰系”。
按照沈国军自己的梳理,银泰系包括商业零售、地产开发与经营、矿业资源、智能物流、投资与金融、公益六大板块,银泰集团是一家“多元化、国际型投资控股公司”。沈国军本人也承认,外界对真正的银泰知之甚少,包括他的企业家朋友,“大家都挺熟,但事实上他们对银泰其实还是不那么了解,这跟我们银泰这么多年的风格有关系。”
少有人知,银泰是中国最大的奢侈品业主,它还是资本狙击手。鄂武商争夺战中,业内人士觉得惊讶:“当时银泰和鄂武商争夺第一股东的消息让我们很震惊,银泰跟政府抢股,对我们的感触就是银泰这个企业是有强烈的发展欲望。”
沈国军不喜欢“野心”这个词,他希望的形象是稳扎稳打,直至根深叶茂。如果非要形容下自己,他选择的关键词是“改变”。
银泰百货自2007年在香港上市以来,曾经历了快速扩张,从上市之初的3家门店增加到全国范围内的三十多家店,但显然黄金时代过去了。面对电商和购物中心的双重冲击,百货店正在沦为“试衣间”,销售额直线下降。
零售业的“叛徒”
作为一个典型的浙商,顺应大势、灵活应变是沈国军天性的一部分,他“改变”的方式是借助外力。
实业起家的沈国军显然是国内较早意识到电商和移动互联网对实体业冲击的企业家。
2013年,沈国军辞去了银泰集团总裁的职位。他坦言,目前自己主要在集团战略、人才培养这方面花时间,具体业务管的不是那么多。
逐步放手后,沈国军一直在向电商合作和商业地产倾斜,并积极联合阿里。
零售业内有人直接说,作为行业标杆,银泰就是个“叛徒”。对于这个“叛徒”,马云给予了高度评价,称他是第一个意识到危机并转型的传统零售商。而马云向线下延伸,同样也需要一个像沈国军这样的盟友。
用沈国军的话说就是,银泰的商品数字化工作做得颇有有成效,对于阿里来说非常有价值。同时,银泰也意图从原来传统的百货销售模式转型成成一个互联网公司。
关于为什么阿里会投银泰,沈国军曾在湖畔大学课堂上说,“这个我也要跟大家讲,不是因为马云是校长,我是校董,也不是我跟他认识十几年关系。商业行为就是商业行为,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从生意的角度,我们双方的团队都是在做了认真的讨论和思考后才决定的。电子商务企业的落地以及新兴业态的创新和需求是有必要的。”
2014年,沈国军微信朋友圈晒得最多的是购物中心“银泰城”在各地开业的场面,人山人海,拥堵异常。“百货?五年前就不开了。”沈国军说得很干脆。
他早早就预知了百货业面临的杀机。2009年在乌镇会议上,沈国军决定银泰必须转型,甚至不可以再开百货业态。
当时百货业态基本上开一家赚一家,但他觉得电子商务的发展肯定会对传统零售业带来一定的影响。“一个行业生意很好的时候、很多人开的时候,你就要谨慎,还要开那么多吗?中国人学东西特别快,什么东西都是全球第一,钢铁,水泥、汽车……所有的产能都是全球第一。最后在2009年的时候我们就定了这个原则,银泰就不再开百货店了,现在开的百货店都是2009年以前开的,之后开的全部是体验式的购物中心,到现在加起来有40多个。”
2012年,银泰成立银泰网,开始大规模地推行商品数字化,并把年会搬到了长白山万达广场。
2013年3月20日,“银泰百货(集团)有限公司”变更为“银泰商业(集团)有限公司”。从“百货”到“商业”,宣布更名,意味着在银泰商业将购物中心与电商业务提升到战略高度,并作为未来开拓的重点。
这也意味着银泰商业的转型尝试中,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对现有的银泰百货进行自我改造与调整,典型如杭州武林店,第二个选择是直接转型为购物中心。
同为浙商,沈国军跟马云在一块经常聊一个问题:电子商务最高境界是什么?马云认为是C2B,经过个性化定制的,小而美的的企业和小而美的产品。沈国军也开始认同这种共享经济的观点,”在一个大平台上做小而美的产品,多品微量,这是共享经济的一个本质。”
2016年6月,阿里巴巴完成对银泰商业的换股,正式成为银泰商业的最大股东。对于银泰在新商业业态中的定位,阿里CEO张勇在当时兼任银泰商业董事局主席时就做出阐释:“银泰是阿里巴巴进行零售商业线上线下融合创新的平台,在实体经济和数字经济融合时代,如果说阿里巴巴是空军,那么我们需要寻找一个陆军伙伴形成一体化力量,这个陆军伙伴就是银泰。”
沈国军带领银泰开启了线上线下融合的序幕,京东入股永辉,阿里牵手苏宁,巨头整合加速,商业竞争空前激烈。
在一次颁奖典礼上沈国军说,“马云说我是吴三桂”,至于为什么,沈国军没说。吴三桂引清兵入关,致残明彻底灭亡,而沈国军引互联网入关,融合线上线下,确实推动了实体零售的转型。
“拼命三郎”
在湖畔大学讲课时,沈国军曾说,“做生意会碰到很多很多机会,但真正有价值的可能就那么几次,你如果好好把握住了,就会以后很轻松。”而沈国军也确实是这样做的,看准了的机会无论如何不会让它溜走。
创业初期,沈国军就遭遇了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经济一片惨淡,很多人选择抛售物业,沈国军却趁机入手,杭州银泰百货武林店、北京银泰中心都是在这个时候入手的。
北京银泰中心原是北京第一机床厂,沈国军在一次聚餐会上认识了厂长。厂长感叹,工厂最近日子很难过,产品卖不出去,五千多人工资发不出来,他们想搬迁,把这块地卖了。当时整个厂区,包括现在的SK大厦与建外SOHO的一大片,加起来有200万平方米,出价12亿,简直是白菜价。可沈没那么多钱,他算计着就要了那片地上最好的一个角,“有两条轨道交通在下面”。
“当时金融风暴,谁都不要,要放在今天,地价可不止这个数”。但是沈深知这块地的价值,“以前这个工厂有两百多家公司去谈过,要开发,都是亚洲、全球最大的公司,后来金融风暴,谁都不去了。”
沈国军买进以后,2000年初,市场回暖,就有两家公司找到他门上,一个是要加价一亿美元要买这块地,另一个是希望一起合作这个项目。沈国军不想卖,与合作的价格也没谈拢。
他找来团队做设计、开发,将项目定位在高端人群。2001年,他飞到芝加哥,凯悦集团的总部,亲自谈酒店品牌。凯悦酒店的老板是芝加哥首富,请沈在高耸的旋转餐厅用餐。
“沈先生,你知道五星级酒店都是回报率很低,赚不了太多钱,您想好了没有?”
凯悦集团下有三个品牌:凯悦、君悦和柏悦,沈国军问,“哪个档次最高?”
“柏悦。”
“就要这个品牌。”
“这个投资会更大,花钱会更多,投资要求更高……”
“我还是要做最好的。”
“回报更低。”
“没关系。我就要这个。”
北京银泰中心耗资巨大,沈国军用百货赚的钱贴补银泰中心。
压力之下,有一天,沈国军在电梯里吐血了,说是吐,其实是喷出来的,血到处都是,电梯里的人吓得直喊救命。
到了医院,医生诊断他胃出血已有一个多礼拜,联系之前也曾出现过休克现象,医生说,“你命太大了,85%到90%的概率是醒不过来的。”
他当时穿着西装、白衬衫,打着领带,躺在急诊室的床上,从旁边床上的玻璃板,看见自己全身都是血。在医院住了二十多天,人瘦了二十斤。他说,这让他放下了对财富和事业的执念。
隐忍的少年
沈国军对财富追求的最初执念来自他的童年。
沈国军出生在宁波奉化一个名叫栖凤村的渔村,小时候家里很穷,沈国军是家中长子,身后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他从小就和弟弟妹妹在海边干活。小时候,他帮父亲捆海带苗,小手在冰冷的海水里冻得通红麻木,又一趟一趟挑着远远超过自己体重的海带,上山坡去晒。
“南方的冬天特别冷,木头房子木头门,窗户上贴纸破了没有钱贴新的,刮风时雨雪可以直接飘进屋内,手上脚上都是烂掉的冻疮……”沈国军口中的冬天寒风刺骨,这一切是从那个冬天开始的。
到了十几岁,因为家里穷,父亲不赞成他继续读书,希望他给家里挣钱,供弟弟妹妹上学。母亲却坚持供他读书,送他到十几里外的镇上读中学。一到放学、放假,他就带着弟弟妹妹在泥海滩上用竹节抓跳跳鱼、捉蟹,拿去卖赚学费。
14岁那年,沈父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镇上的中学离他家的村子很远,走路要两个小时。那天,一个亲戚到镇上叫他,他们坐着拖拉机到了县里的医院,父亲在当天就去世了。
“当时因为年纪小,我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觉得好像这不可能是真实的,也不太相信这么回事,一抱他,一摸他,人还是暖的。我亲戚开始哭了,当时我自己极为悲痛,我们俩就在那里哭。最后其他人就把我们拉开,我就又坐了手扶拖拉机半夜回老家去了,好几个小时,这也是我第一次进县城。”
“又坐了几个小时拖拉机,到晚上很晚才回家,看到我的母亲在痛哭,那个时候我突然之间觉得我长大了,改变了,很多东西都改变了。”他哽咽了一下,“以前天真无忧的生活,从此再也没有了。”
家庭重担落在了母亲肩上。“父亲去世以后她非常吃力,带着四个小孩,但从来不去求人家做什么,从来不去借人家一分钱,宁肯自己辛苦一点。”
母亲和人在村口合开了个早餐摊子,每天凌晨两三点就起床,客人很少,后来想,来的人也多半是因为同情。大年三十,他们一家人还在海边干活,能挣一分是一分;“暑假、放学哪怕一天挣几毛钱,都会去挣”。
6年后,沈母患了胃癌,没钱治病很快也去世了。沈国军说,这一生中母亲对他的影响最大,坚强、勤劳是母亲给他们兄妹四人留下的最珍贵的东西。母亲病重时坚决不肯再睡那张棕绷床,因为那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母亲不愿死在那上面,不然之后卖不出价钱。
“父亲去世的时候我的性格就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母亲去世的时候我这辈子的眼泪也都流干了。”家境变故磨练了沈国军看清了人情冷暖,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经历了才知道什么叫患难与共、风雨同舟。他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变成了隐忍的少年。
失去双亲后,长子如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要去管,“连我弟弟相亲都是我代表去说的”。
生存对这个家来说是最第一位的。大弟弟虽然成绩很好,但因为家里没钱,初中毕业后就没有上学。15岁那年找了关系去当海员,个子不高,沈国军向他同学的母亲借了一双高跟鞋。“后来人家看我们家这么困难,说进去吧”,如此弟弟才获得了出海的机会。
你可以理解,金钱对青年沈国军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有一年假期,沈国军和几个同学卖苗圃,赚了一万多块钱,后来又和朋友做胶合板外贸生意,挣了一百多万。他当时拿到这笔钱,觉得这辈子都够了,兄弟姐妹也可以衣食无忧了。
父母言传身教的勤劳正直也烙印在他身上,直到后来工作、经商,始终如一。
“赔点钱就赔点钱以后再去挣回来;如果闹矛盾就坐下来聊聊,吃亏一点就吃亏一点。我从来不愿意跟人家去争什么。”沈国军坦言少年的经历让他对很多事情都看开了,“再也没有像失去双亲那次一样的伤心过,以后碰到诸多困难挫折等对我来说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圈子里的“纪委书记”
沈国军称因为自己的经历,他很厌恶低三下四、溜须拍马的人,他在圈子里有个外号,叫“纪委书记”,马云等朋友直接称他“沈书记”。
“我是一个非常简单、直白的人,有什么事情我是要说的。有些人不太想说的事,但是我看不惯,就直截了当地说。”
此外,沈国军在整个资本市场上一直处事低调。目前,沈国军旗下拥有100多家参股控股子公司,涉及地产、酒店、能源等多个行业,不过参股控股的上市公司数量并不多,而且很少有激进投资的行为。沈国军参股控股上市公司中持股比例较大的有银泰资源、鄂武商A等,两家公司2016年前三季度分别盈利2亿元、7亿元,经营状况也还不错。
值得关注的是,如今沈国军又多了一个慈善家的身份。他曾对他的浙商友人说,企业家的最高境界是慈善家。与其他企业家做慈善单纯捐钱的行为有所不同,沈国军更希望能培养一批具备专业社会公益管理经验的高端人才,进而能够将公益更加高效地运作起来。目前,沈国军已与北大光华学院有相关合作。
从房地产到零售行业,再到触网做成O2O,沈国军这张投资的大网铺得非常大,甚至让人无法摸清他的投资偏好、投资逻辑。不过在近期沈国军接受媒体采访时更加明确地表示,未来可能会由目前的六大板块聚焦成——“新实业、新投资、新金融”三大板块,至于什么是所谓的“新”,沈国军还会与马云在这些“新”领域擦出哪些火花,或许沈国军在未来会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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