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想过,一次例行的鬼市,一次突如其来的火灾会让我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其实火灾对我的打击并不大,从小我就知道--自己八字轻。
那一年我八岁,母亲刚刚去世,亲戚们看我的眼神里带刀,尤其我的外婆,她哭嚷着将一根手指戳到我的额头上:“你八字轻,你自己倒霉,为什么要带上我的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啊!”
为了捡掉在马路的皮球,我站在了马路上,疾弛而来的货车即将撞到我的一刻,我的母亲推开了我,我看着她倒在血泊中,汽车轮子辗过了她的脑袋,一颗眼珠凸出来,挂在她变形的脑袋上,白色的雾气从她的身子里弥漫出来,渐渐化作人形,我看到母亲如生前一样,只是悬在半空中,没有人相信我的话,我被视为不详,连我的外婆也这么认为。
外婆越来越激动,唾沫星子落在我的脸上,她的身后,是我母亲的棺木,她睡在里面,听不到,看不到,我紧紧地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终于有人牵起我的手,将我带离这里,是干爷爷。
他是我出生的小镇上有名的算命师父,从我懂事起,他总爱用干瘪的手握着一颗硬邦邦的水果糖让我叫他干爷爷,他身上总有股子老人臭,别的孩子都嫌弃他,只有我会坐在他的脚边上,将水果糖咬得嘎嘣作响,听他说些奇怪的话。
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当年铁马游沙漠,万里归来会二龙。
现在,他拉着我走出家门,有人看到我,眼神复杂,然后匆忙擦过我的身子,匆匆离去,干爷爷叹了一口气:“我的好孙子,八字轻的人容易看到不干净的东西,沾染的阴气重了,抵销阳气,会让人觉得头晕脑胀,做事不集中,才会显得格外倒霉,其实不碍事的,等你长大了,就看不到了,来,这个给你。”
这是用红绳串起来的一块玉,它并不是完整的,一小块碎片而已,干爷爷的手颤抖着将碎玉挂在我的脖子上:“孩子,命中注定的事是挡不住的,你遇上的人,遇上的事,都是劫数,不要逃。”
他展开我的双手,嘿嘿一笑:“你双手都是断掌,男人左手断掌--掌兵符,男人右手断掌--掌财库,双手皆断掌,只要导入正途,必能有所作为。”
我听不懂,就将他说的每个字都记住。
干爷爷算的命素来是准的,孩子们不喜欢他,但是大人们都拿他当活神仙,他老去的样子也像个活神仙,脸上一道道的沟壑就像艺术品,所以他死去的方式也不一般,他站在镇上唯一的一条国道边上时,一辆路过的农用车上掉下来一根铁叉,铁叉不偏不倚地捅进了他的脖子里,血像喷泉似地喷出来,他的身子被铁叉抵住,一直站立在那里,他双眼圆睁,看着站在马路对面的我!
是的,我亲眼目睹了干爷爷的死亡,他那双圆睁的眼睛我一辈子也忘不掉,可是我心中不安,莫名地不安,干爷爷在一次重复说着“当年铁马游沙漠,万里归来会二龙”的话时,长叹了一声,他摸着我的头:“孩子,干爷爷泄露了天机,会不得好死。”
看着干爷爷瞪大的双目,还有那一身被血染红的衣裳,“不得好死”四个字在年幼的我的脑子里轰然响起,干爷爷是因为我而死的,我被这股内疚折磨得死去活来,终于,我决定将这件事情藏在我的脑子里,母亲死了,干爷爷死了,父亲终于决定带着我离开那个小镇。
八年以后,我送走了父亲,我把父亲的骨灰撒进了河里,这一回,没有亲戚指着我痛骂,清净得多,我展开我的双掌,看着两道手纹横贯手掌,居然大松了一口气,从今以后,我不用再牵连任何人了,我将只为自己而活!
我,林天易,从十六岁开始就捡漏为生,我进入古玩行业已经十年,十年的时间,我拥有本市最大的一间古玩店,我人品不太好,我爱钱,爱收集,更爱捡漏,所谓捡漏,就是很便宜的价钱买到值钱的古玩,卖家还浑然不觉自己卖了漏。
夜风微凉,这里是N市的古玩夜市,已经是凌晨两点,虽然夜已深,但这个地段却来了不少车辆,不少人身背背包在附近转悠着,还有人双手插进口袋里,双眼放光,我冷哼一声,你们也是我的对手?
这里是古玩夜市,也叫鬼市,每周六的晚上,凌晨两点以后,这里会一扫寂静,人声鼎沸,只因为这里会挤满了各路古玩商人或古玩爱好者前来捡漏,这里是撞运气的地方,也是检验能力的地方,更是我曾经赖以生存的地方。
尽避我现在不差钱,但我仍改不了来这里捡漏的习惯,这是兴趣所在,绝不会因为手上多了几个钱就随意丢弃。
我独自一人站在这里,无人与我搭话,或许是认出我来,不少人对我指指点点,不用顺风耳,我也能知道他们在说我难缠,或者说,我是个让他们头痛的对手,我看中的东西,付出一切代价也要得到,在这一刻,我尚不知道这个毛病会让我付出我的下半生,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东西去奋斗余生。
刚才还光秃秃的广场上,各个摊子摆上了,各家摊子上的电灯通了电,这一片区立刻通亮,一直等着的人群们倾刻涌了进去,我不急,谁说跑得快,才能吃得饱?
不过,我正准备提脚,一只手拽住了我,尼玛,丐帮半夜还上班,这经济头脑也太牛了,我一回头,看到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单薄的白衬衫下面的小身板让人看着心疼,他的嘴唇紧紧地抿着,眼神倔强地看着我,好像我得罪了他。
“什么事?”我莫名其妙:“小兄弟,认错人了吧?”
“眉尾发散眉头交。”少年说道:“你最近要小心。”
俗话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亏得这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地,居然学人家算命,前途堪忧啊,我冷笑了一声,拿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借你吉言。”
我把钞票塞到他手上,便急着走,那只拉住我的手不打算松开:“眉毛如果出现了眉毛末端有发散,眉头有相交的情况,最近一定会倒大楣,你要小心。”
真是触霉头,我回头怒视他:“你今年多大了,家长知道你干这行吗?乖,拿钱就走人了吧,什么凶不凶的,我要进去捡漏,你这里触我霉头,多亏我脾气好,不然你就变熊猫眼了。”
少年盯着我的脸,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不行。”
“当然不行了,算命也是需要点能耐的,回家研究下易经再出来,这样子是赚不到钱的。”我嘴刻薄,我知道。
“我是说你的祸事躲不了,要帮你转运,不行。”
我感觉被人降了一军,正要回嘴,他居然主动放弃,松开了我的衣角。转身离开,被他耽误了这么久,我迫不及待地走进鬼市里,摊子上摆满了玉石瓷器,还有些古书画,极少的金银器,民国时期的毕业证、教科书也有。
不少前来捡漏的人正与摊主较着劲,没有看中的,便在里面四处转悠着,我不着急,我只知道一个道理,不要对自己关注的东西表现和太过于急切,这等于出卖了自己的心思。
一圈看下来,我没有看中的东西,便缩在最边角的地方,拿出一根烟,正要点,发现没带打火机,打算去借火,就看到身边的摊子上就有现成的火,那是一盏灯,看清它的结构,我有瞬间的犹豫,我冲戴着鸭舌帽的老板说道:“老板,借个火。”
老板正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今天他还没有开张呢,心情不太好,他没好气地指着那盏灯:“那不是现成的嘛。”
灯是现成的不假,可这是一盏死人用的灯--长明灯,里面的一个容器内装灯油,灯芯用醋泡制,外层装水,用以冷却灯油;这因为油灯消耗的油主要不是点燃了,而是受热挥发,醋泡过的灯芯不仅能保持低温,油灯外面的水也可以有效阻止油温上升,灯燃烧的时间就会延长。
这灯多半是从墓里盗出来的,这老板为了吸引人,特别点燃了搁在这里,可惜,没有人留意到它,烟瘾上来了,就顾不上许多了,我借着那火点燃了手里的烟,吸了一口感觉身心舒畅,借着这股劲儿与那个老板搭起话来:“老板,今天晚上还没匀出去一件吗?”
匀是古玩圈的行话,其实和卖是一个意思,偏偏要弄得文雅一些。
鸭舌帽下露出一双郁闷的眼睛:“没有,这鬼市越来越不景气,生意难做啊!”
我的心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就缺个彩头,我来给你开个张得了。”
我的眼睛在他的摊子上看了一圈,什么是鬼使神差?事后想想,我当时就像被什么东西给蒙了眼,完全不走心啊!
没错,我就是掏了一千块把那个灯给买下来了,那个鸭舌帽老板马上就精神了,对我的态度也殷勤了不少,鬼市的时间就这样打发过去,在我十年的捡漏生涯中,今天晚上,是最奇怪的一个晚上。
离开鬼市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白衣少年,他盯着我,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表情,我扭过头不看他俊秀的脸庞,手里紧紧地握着那盏灯。
古玩店是我的事业,也是我的家,一楼是店面,二楼是居家,窝在沙发上,我盯着茶几上的长明灯,这世上有没有永远不灭的长明灯,没有人知道,据说秦始皇帝里的长明灯是永世不灭的,没有人进过地陵,是不是真的就无可考据,我玩心大起,从鬼市出来,长明灯就一直亮着,现在,我打算让它一直亮下去!
折腾了大半夜,我累了,没来得及洗澡,就窝在沙发里睡了下去,窗户开着,有凉风吹进来,舒服!
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六岁死去的妈,十六岁死去的爸一起出现了,他们笑眯眯地看着我,指着我脖子上的碎玉说着什么,我只能看到他们的嘴唇在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奇怪的是,明明是梦,但的我记忆好像回到了童年,我站在一具黑色的棺木前,身上穿着麻色的孝服,鼻子下面挂着一长串鼻涕,手里还捏着一块碎了的饼干,眼泪流下来,和着鼻涕滑到嘴边上,我使劲地抽了抽鼻子,咬一口饼干,眼泪又重新掉下来:“妈,妈妈……”
我的双腿就抽了一下,我感觉自己的腿抽动一下,梦境太悲伤了,真实与虚幻的感觉融合,让我分不清楚状况,梦境里的世界是可以瞬间移动的,我又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老爸,年纪不大,可是鬓角已经花白,我瞬间心中酸楚,他望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悲悯,就像那个少年的眼神一样,想到那个少年,我从梦中惊醒,随即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我一睁开眼,便看到了浓浓的烟!
走水了,起火了,我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地板已经热得烫脚,我看到长明灯滚在地上,屋子里凡是可以烧起来的东西已经热火朝天地烧上了,我顾不得许多,想到身份证件在身上,便往楼下冲,在台阶上就被楼下的烟给逼了回来,楼下烧得居然比二楼还旺!
老子十六岁开始艰难长大,好不容易混得人模人样了,今天要是变成烤人干,让我情何以堪?窗户开着,这里是二楼,跳下去顶多瘸腿,我今天是豁出去了,我没有刘翔的起跑速度,但我有求生的强烈欲望,靠着这股子劲儿,我轻巧地越过了窗户,然后……“砰”地一下落到了地上--屁股着地!
我没死,掏出手机我首先打了119,看着古董里冲天的火光,我知道,完了,我这过去的十年,虚度了……
干爷爷的话在我脑海里响起来:“我的好孙子,八字轻的人容易看到不干净的东西,沾染的阴气重了,抵销阳气,会让人觉得头晕脑胀,做事不集中,才会显得格外倒霉,其实不碍事的,等你长大了,就看不到了,来,这个给你。”
是了,十六岁以后,我好像转运了,加上左右断掌,简直是如虎添翼,什么八字轻都滚到一边去了,没想到啊,十年以后,因为一盏长明灯,我的轻八字又重新提到了桌面上!
消防人员赶过来的时候,他们看到了被街坊们围着的我,事后他们告诉我,虽然我脸上漆黑,可我就像个惨白的纸片人,轻轻一碰就能倒,身体没有大碍,但我似乎魂魄离体,身子不是自己的,我每走一步,便轻飘飘地,给我一个气球,它就能带我飞到天上……
天亮了,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或许,带着一个死人用的东西回来是错误的,消防员告诉我答案,楼上的火的确是长明灯引起的,楼下的火却是线路老化导致,线路老化!
我蹲在路边,看着店里惨烈的情况,那些精美的玉器,瓷器、古书画等,它们都残忍地抛弃了我,我欲哭无泪,想到银行卡还在身边,我又恢复了一点精气神,我站在那里,听着保险公司的人和我讲着财险的各种事宜,我突然意识到一点,我没有住的地方了,现在能够收容我的只有酒店,尼玛,酒店是我最讨厌的地方。
好不容易所有的事情有了点头绪,我颓然地坐在店门口的石凳子上,悲从中来,一双脚出现在眼前,我一抬头,是那个孱弱美颜少年。
“眉尾发散眉头交。”我脑子里响起这句话,一股无名火窜上来,我腾地一下站起来,双手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衣领:“你这个小子!”
“眉尾发散眉头交。”白衣少年波澜不惊地说道:“我提醒过你了,眉毛开叉要散财。”
如果不是消防人员已经告诉我起火的原因,我一定认为是这个小子放的火,就是为了证明他是个活神仙,我悻悻然地松开手:“你来干嘛,你跟踪我?”
“去我家吧。”
“我有病啊,为什么要去你家?”我打量了一下这位少年,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是遭受了损失,不过还没有破产,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重新开张。”
“去我家吧。”
我决定不理他,他却拦住了我,开始解自己的钮扣,我勒个去,我后退一步:“光天化日的,你想干嘛?”
他衬衣上的钮扣已经开了,露出脖子上的一块碎玉,我愣住了,伸手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碎玉,这块玉据说是家传的,可没听说过还有双胞胎,“你不会是我失散已久的兄弟吧。”我厚颜无耻地说道:“可是你没有我长得帅。”
少年脸上露出“你无可救药”的表情:“走。”
“你要是知道这两块碎玉的来历我就和你走。”我索性耍起赖来了。
“我知道。”少年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现在这个白衣少年却要带我回家,我不怕他拐卖我,也不怕他有什么阴谋,我一只胳膊抡起来就可以让他倒在地上,他太瘦弱了,还有,我身带煞气,带我回家,后悔的人是他。
“走吧。”我站起来,拍拍自己腿上的土:“我得找地方洗个澡。”
少年住的地方是个老旧的弄堂,大半夜了,还有老太太拿着老式的瓷盆在弄堂口烧着纸钱,火灰飘过落到我的肩膀上,我马上嫌弃地拍掉,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偶尔走过的人,我总觉得他们的身子轻飘飘地,我的眼珠子转着看向四方,冷不防一只猫打脚边跑过,我抬脚踩到了它的尾巴,它“吱哇”乱叫一声,窜得不知去向。
“这是什么鬼地方,这么阴森。”我抓抓头皮:“早知道就去酒店了。”
“就是鬼地方,这里是以前的菜市口。”少年说道。
菜市口--清代杀人的法场!
戏文中唱道推出午门斩首,其实是拉到菜市口出“红差”--砍头!犯人被杀后,尸体被人运走,血迹即被黄土垫盖上,尔后便有人在此卖菜,菜市生意兴隆,故菜市口由此而得名。
我马上裹了裹衣服,我脚底下的泥土里,不知道渗入了多少人的鲜血,虽然我们现在看不到,闻不到,可它们是真实存在的。
少年的家在三楼,踩着老旧的台阶上去,听着“吱呀吱呀”声,莫名地生出一股古朴的感觉,少年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供龛,上面摆着一张黑白照,小香炉里的香还燃着,香气缭绕在整个屋子里,烟气缭绕,都让我看不清楚那张照片上的人像了。
“这是你什么人?”
“是我爷爷。”少年突然跪下:“爷爷,我找到他了。”
我吓了一大跳,雾气突然淡了,黑白照上的老人正冲着我笑,我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我扑通一声跪下:“干爷爷!”
我的头撞在地上,声音就像心脏裂开,身边的少年直起上半身,盯着我的后脑勺,他越沉默,我就越哀伤,其实我是恐惧的,多年前,干爷爷的身子被铁叉抵住,一直站立在那里,他双眼圆睁,看着站在马路对面的我,而血正喷出来!
干爷爷从未提起他的家人,他独自一人生活在老屋子里,直到过世的时候,才有自称是他儿子的人过来料理他的后事,这个少年,我脑子里轰得一声响,我记起来了,干爷爷下葬的那一天,有一个五岁的小子!
那个小子穿着麻色的孝服,默默地跟在送葬的人群后面,他没有哭,小小的脸庞上一双眼睛格外宁静,是了,所有的回忆都回来了,那个小子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绊倒在地,是我,拉了他一把!
现在,这个少年就在我的身边,发生的一切让我如坠迷雾,我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碎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年扯下自己脖子上的碎玉,我与他的手搁在了一块,两块碎玉材质成色一模一样,形状极为接近,但上面的纹路却有差别,我脱口而出:“擦,不是双胞胎。”
“不是。”少年说道。
“本是同根生?”我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念头来。
少年面露欣喜,重重地点了下头:“来自同一块玉。”
他高兴个毛线啊,我没好气地说道:“你不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捏断你的脖子,知道我是跆拳道几段不?八段!”
“当年铁马游沙漠,万里归来会二龙,爷爷早就预测过我们的相遇。”少年说道:“二龙,指的就是我和你,这两块碎玉其实是一拆七,其中两块在爷爷手上,还有五块不知所踪,爷爷将两块分别给了我和你。”
当年铁马游沙漠,万里归来会二龙,原来是这个意思!
会二龙是明白了,但是,当年铁马游沙漠,又是什么意思呢?沙漠,我从小生活的地方只有两个,家乡的小镇,还有现在的城市,素来与沙漠无缘,铁马,铁马往往与金戈联系在一起,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抬头看着干爷爷的遗像,他笑容可掬地瞅着我,老爷子,你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我没等到少年揭示完谜底便迫不及待地去洗澡,换上少年的衣服,他比我小整整一个码!T恤套在我身上,勒着我的肉,极度地不舒服,沙滩裤我还能将就着穿,看着我的窘样,他就拘谨地说道:“明天再出去买。”
“现在衣服重要么?”我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干爷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还有,这碎玉是怎么回事?一母双胎?”
少年不说话,去取来一卷竹简,我一眼看出这是古董,竹简残破,不少片都有裂纹,每片上面写字一行,是秦时的小篆,秦统一六国以后就用上了小篆,我拿起来看了几眼,就因为心烦意乱看不下去了:“什么玩意儿,你翻译一下。”
少年有些无奈,仍然说道:“玉是七块,除去我们手上的两块,还有五块,七块齐集,就可以找到传说中的西楚秘藏。”少年怕说得不清楚:“也就是项羽宝藏。”
我不觉得惊讶,宝藏并不像普通人想得那么遥不可及,听说过海底宝藏吗?古老的海盗船、藏宝船沉没海底,或外交贸易船沉没海底,成为让探险人蠢蠢欲动的海底宝藏,而华夏历史上也有这样的存在,其中最轰动的是楼兰古城的发现,它的发现也让一大批楼兰古国的宝贝重现于世,作为一名古董商人,对宝藏比普通人要敏感得多,也更热忱。
“继续说,有点意思了。”我嘿嘿一笑:“干爷爷真够意思,小时候给糖,长大了给我宝藏,对了,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蒙洛。”
“我叫林天易。”我大咧咧地说道:“这上面还说了什么?”
“项羽于江东起兵前夜,谋士替他算了一卦,是大凶。”
我注意到蒙洛在讲诉的时候十分娴熟,好像他就是见证人似的,我没有打断他,继续听他讲:“项羽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却仍不死心,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东山再起,于是将西楚所有的宝物由自己的六位亲信转移,为了方便自己以后寻找,又为了避免被人盗宝,他拿了一块玉,在上面刻了神秘的字符,而后将玉一分为七,他与六位亲信各自持有一块,只等日后重新聚拢,取得宝藏,东山再起!”
“可惜事与愿违,项羽在江东大败,自刎离世。”我突然明白过来了:“六名亲信中,有一人取走了项羽的那块碎玉,因此这人身上才有两块。”
蒙洛点头:“就是那位替西楚王占卜的谋士,也是我们家的先祖。”
“我勒个去,你们家先祖够腹黑的啊。”我脱口而出:“一下子捞到了两块。”
“先祖有遗命留下来,当年的情况紧急,保全宝藏也是为了日后重兴西楚,可惜,先祖带着两块碎玉前去寻找另外五人,却找不到他们的下落。”蒙洛说道:“一直到今天,只有齐聚了七块碎玉,才能看到上面的字符,这就是找到西楚秘藏的重要线索。”
“会二龙,MD,为什么是我?”我抓着头皮说道:“随便大街上捡一个人也是人,这年头,有胳膊有腿的人多了去了。”
“我们两人的八字,一个八字轻,一个八字重。”蒙洛说道:“天罡称骨言,根据出生年月日及时辰的重量,可以算出八字轻重,四个重量相加即是八字重量。”
“干爷爷第一次在小镇上看到我,就说我天生八字轻。”
“我一出生,爷爷就告诉我,我天生八字重。”
我打了一个激灵:“干爷爷说我八字二两五重。”
“二两五,六亲无靠,自立更生之命,此命推来祖业微,门庭营度似稀奇,六亲骨肉如冰炭,一世勤劳自把持。”
这番话像一块石头狠狠地击打在我心上,六亲骨肉如冰炭,外婆戳着我的手指又在眼前晃了,我使劲地摇了摇脑袋,失去双亲以后,我孤身一人,无坚不摧,我只为自己而活,活得痛快开心,活得轻松自在!
我有一个坚硬的外壳,定是无坚不摧!
“小子,你的八字呢,多重?”
“其实重不算重,八字最重者,可是帝王命。”蒙洛说道:“四两三钱。”
“你这家伙,是在炫耀吗?”我恨恨地说道:“我二两五,你四两三,比我重不少了,尼玛,我就是命苦啊。”
“为人心性最聪明,作事轩昂近贵人,衣禄一生天数定,不须劳碌过平生。”蒙洛说道:“你就是我的贵人,会二龙,就是这个意思,你我连手,才能无坚不摧。”
无坚不摧是我的口头禅,从他的嘴巴里讲出来让我不习惯,我挥了挥手:“喂,等会,你不要口口声声,我们,我们的,我是我,你是你,干爷爷的遗命是很重要,可是,这事情太悬了,我守着我的古董店就能活,我为毛要去找那个什么不靠谱的西楚宝藏?我闲得抽了?”
我站了起来,上衣太紧,因为我剧烈的运动幅度,它撑开了,我狼狈不堪,重新坐下来:“那个,我告诉你啊,房钱我会给你,我的古玩店是被烧了,不过我有保险,我会东山再起,宝藏对我来说一点诱惑力也没有,OK?”
我不管他作何反应,率先去占领唯一的一张床,我真的很累,身子一挨着床,马上就进入了梦乡,居然没有任何梦境,我本以为在梦里可以见到干爷爷,他会苦口婆心地劝我与他的亲孙子大干一场,啥也没有,我一觉睡到大天亮,睁开眼就看到少年窝在狭小的沙发上,也只有他这么瘦弱的身子才能窝进去,我为自己占领床的决定感到庆幸。
趁他没醒,我突生一个念头,拿着钱包迅速地离开,关上门的一刻,我看到干爷爷的遗像慢慢消失在门缝中,我心里一激突,逃一般地离开这里!
我先去买了一身衣服,然后奔到保险公司,我满以为自己的厄运结束了,直到在那个业务员十分遗憾地告诉我我当初买错了保险时,我恨不得掏出所有的脏话喷在这个该死的西装男身上,尼玛,当实不是你告诉我财险有多可靠的么,怎么出了事,就能拍拍屁股不管事了?
我哭,我闹,就算我躺在地上,也无法改变现实,八字重二两五又不是我的错,它却像一个魔咒附在我身上,挣脱不得,我突然想到还有一批没有交出去的货,钱已经收了,货没有了,还有那些没有结算出去的货款,我一头撞到桌子上,对面的西装男马上弹开,还一幅庆幸的模样……
我离破产仅一线之隔,清掉所有的账目之后,我只剩两千六,还有那烧得焦黑的不动产,站在黑漆漆的店铺前面,真想问候命运它八辈祖宗,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要忍受这样操蛋的命!
我不想向命运屈服,可是现在不得不双膝跪下,表达我的惶恐。
我转身,看到蒙洛站在那里,我抓抓自己的脑袋:“包吃住不?”
蒙洛大舒了一口气的样子:“你终于答应了。”
“要有宝藏才可以,不然的话,我会将你大卸八块,反正我也只剩一条命了。”我恶狠狠地说道:“没有什么不能丢的了。”
蒙洛连连点头:“你得相信爷爷。”
我用六百块置办了一些生活用品,便和蒙洛住到了一起,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干爷爷的姓名叫蒙三奇,他真的是一位奇怪的老人,明明有亲人,却要独自一个人居住,蒙洛解释说,干爷爷喜欢安静的地方,不喜欢呆在城市里,所以他选择了呆在小镇上。
每年,蒙洛和父亲会去看望干爷爷三次,为什么是三次,蒙洛说这是爷爷规定的,去多了,他甚至不开门。当年铁马游沙漠,万里归来会二龙这句话,蒙洛一年见爷爷三次,便会听上三次,有一次,干爷爷指着在马路上走着的我:“看到他脖子上的碎玉了吗?你们两个长大了,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兄弟,你们俩在一起,才能干出大事来。”
原来,干爷爷早就提示过蒙洛,“干爷爷为什么不早点让我们俩认识,非要等到现在?”我不懂,这爷孙俩都有些玄乎。
“时机未到。”蒙洛正在切菜,这小子切菜的水平不怎么样,黄瓜片骨碌碌地滚到地上,原本就不长的一根黄瓜,现在能吃的不足三分之一,我皱起了眉头,强行压下我想接手的念头:“切好点。”
蒙洛额头居然开始冒汗,至于嘛,不就是个切个菜嘛,我扯了一下衣服,一把推开他:“让我来。”
我如果不是古董商人,就该是个厨子,一个纯正的吃货,除了会吃,还必须会做,会品,看着我在厨房变魔术一般地端出两菜一汤,蒙洛的表情僵掉了:“这全是你做的?”
“难道是鬼做的?”我不客气地拿筷子夹菜:“干爷爷算的命挺准,这个没啥怀疑的,我也相信有什么宝藏,不过,我们要从哪里入手?”
“从玉上的纹路开始。”蒙洛说道:“在找到你之前,我就开始寻找类似的玉器。”
“寻找?”我放下了筷子:“这两块碎玉是秦时的玉器,秦时的玉器纹饰一般是龙、云为主,但要说这玉上面有字符的话,等于是定制品,一共才七块。”
“其它的碎玉是没有线索,可是你看……”蒙洛把两块碎玉拼在一起:“与这个图案类似的图纹,我已经有了线索。”
蒙洛把筷子放下来,拿来一个文件夹,这破败的屋子里出现这么一个光鲜锃亮的文件夹,实在太意外了,我大口地咽下嘴里的饭菜:“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心思,准备得挺齐全的嘛。”
“在找到你之前,我就开始情报搜集了,整整两年时间。”蒙洛说道:“可能是爷爷保佑,我找到线索的同时,也找到了你。”
他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风沙骤起的情景,万里黄沙,沙子卷起来,在空气中形成了诡异的景象,我正想吐槽他给我看风景照,却有了发现,我让照片离自己远一点,终于发现了,风沙卷起来的样子与我们两块碎玉背后的纹路很相似,只是,一个在玉的背面,一个,在空中!
“这是巧合吧?”
“你再看看这张,还有这张。”蒙洛说道:“这是我在不同的时期拍到的,每次下午四点,这里的风沙卷起来,都是同样的情景,如果我不告诉你,你是不是以为它们是同一个景象,发生在同一个时间?”
“尼玛,这是什么地方?”我的心开始痒起来了:“这个地方的地底下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但是这么巧合,不是偶然。”
“黑水城。”蒙洛的话让我险些跳了起来。
黑水城,鼎鼎有名的黑水古城,传说在古城当中藏有八十余车白金,还有其它珍宝,可惜这些宝藏已无踪迹可寻!就像项羽宝藏一般,两个宝藏,却出现同样的巧合,我陷入了沉思,我身体里有些东西在蠢蠢欲动,我拍了拍桌子:“就到这里去,不过……我没钱。”
“我有。”蒙洛拿出一个存折:“这是爷爷留给我们俩的。”
老爷子真是神算啊,居然连后顾之忧也给解决了,我的鼻子一酸,假装吃饱了,把碗筷往前一推:“我给干爷爷上柱香。”
我手执着点燃的香朝着干爷爷的遗像拜了三次,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他临死前的样子,如果这是您老人家的遗愿,那我就一条道走到黑了!
我没有别的本事,除了一身过硬的身手外(没办法,一个人活着,总要有一身本领傍身),剩下最有用的就是这个脑子了,能够在竞争激烈的古玩行业活下来,你一定不能怀疑我的智商,虽然我偶尔犯抽,可绝对是个聪明人。
既然黑水城与碎玉之间出现这样的联系,必须要去跑一趟,但在去之前,需要对这个地方做详尽的了解。
传说过去黑水城是西夏都城,最后一位君主号称黑将军。他英武盖世,所向无敌,在与汉族争霸中原时,出师不利,退守孤城。中原大军久攻不克,见城外额济纳河流贯其间,便以沙袋塞其上流,断绝城中水源。
守城者于城内掘井,至极深而滴水未见。黑将军被迫全力出战,未战前,以所存白金八十余车连同其他珍宝倾入井中,又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小,以免落入敌手,然后率士卒出战,终因寡不敌众战败身亡。
中原军队攻陷黑水城后,大肆搜寻而未能得见宝藏。关于这段历史还有另外一种说法:黑将军战败后并没有死,而是向东南方向撤退。在距今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左旗巴音浩特不远的地方,曾留下了他的盔甲和战袍。这一有传奇色彩的故事与历史事实相去甚远,但其中藏宝的传说却吸引着不少人。
一直到了隋朝,有一天天气显得十分怪异,忙碌的人们虽然在心里嘀咕,但都无暇深究,在沉闷的城中往返穿梭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并高声叫卖他背的枣梨:“枣梨!枣梨!”虽然老人叫卖得非常起劲,但由于他的要价太高而无人问津,天黑之后,老人出城而去。
当时驻守此城的隋朝大将韩世龙闻听此事觉得十分蹊跷,百般思索之后恍然大悟:“枣梨不正是早离吗?”遂果断地率领全城军民离开黑水国。果然,在人们离开不久,狂风大作,风沙从天而降,整个城池很快被沙掩埋……
连同黑水国一同沉睡在沙海之中的还有无数珍贵的宝物,对于这些野史或民间传说,我从来不会怀疑他们的真实性,要知道故事之所以能够流传下来,一定有其原因,其中或许全真,或许半假,但一定有一些真实的依据。
干爷爷手上的积蓄不少,店铺的事情我扔到了一边,与蒙洛张罗起启程的事情来,对于露宿我很有经验,对于长途跋涉我也有所经历,所以我在准备工作中顺利占据了主导地位,在与蒙洛的相处当中我总算知道了,他除了对风水术数有所了解之外,根本就是一个生活白痴!
睡袋到了他的手里就不知道怎么弄了,还有登山包,怎么可能只背一个肩呢?糖与盐分不清,矿泉水与自来水他总该分得清楚吧,可他愣是在出发前,用两个硕大的瓶子装了两瓶自来水!!
这水我是不会喝的,我自己默默地准备了水,随他去吧,拉肚子啥的我可不管。
黑水城位于黑水河下游北岸的荒漠上,在那之前,我们租了一辆车,正式进入大漠以前,我们看到了路两边的胡杨林,它们生机勃勃,高大挺拔,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蒙洛一路上都在研究指南针的用法,宽广的路上,偶尔才能看到一两个人,再往前六公里左右,就能到达那片荒漠了。
我悠哉地开着车,保持匀速不急不缓地往前走,不妨后面来了一辆大吉普,呼啸着擦着我们的车子过去,刺耳的呼啸声让我气不打一处来,正要摇开车窗与他们理论一番,那辆大吉普往一边歪过去,然后就停在了路边,我拍了一下方向盘,乐呵道:“爆胎了!”
车门开了,我的眼睛马上直了,车子上下来的是一个大美女!
大波浪下面是一张异域风情的脸,高鼻凤眼,五官轮廓很深,眉角有颗美人痣,丰厚的嘴唇性感得让我心里很躁热,再加上她有高挑的身材,从侧面看过去,那个明显的S让人想入非非,那个大美女用力地踢了一下车子轮胎,便朝我们这边看过来,我一怔,天气这么热,我不想去换轮胎,哪怕是个美女也不可以!
那个大美女是独自一个人,我开着车子,想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她却往路中间一站,愣是挡住了我们的去处,蒙洛说道:“这女的想干嘛?”
“估计看上我了呗。”我嘻嘻哈哈地说道:“你哥我长得帅,你又不是不知道。”
蒙洛一幅无语的样子,我看着这个火辣的美女,目光往她的肩膀上一扫,看到一只蜘蛛爬在她的肩上,刚才被她的头发掩住了,所以没有看到,现在它伸出了爪子摆动着,就看得清楚一点了,我停下车,正想拉开车门,蒙洛一把扯住我:“小心。”
一切小心为重。
那美女过来,直通通地说道:“方便搭个顺车不?”
“那也要看顺不顺路。”我摇下车窗:“你换个胎不就得了。”
“只有一个备胎,已经换过了。”她倒是不急不躁,肩上的蜘蛛探出头来,她伸手摸了一下蜘蛛的头:“乖,回去。”
她又说道:“我付钱,我要去黑水镇。”
黑水镇是离黑水古城最近的一个镇子,说是镇子,但从资料上来看,不过百来号人,进去大漠之前,这个镇子是最后的补养地,去这个镇子的人不是对西夏古国的历史感兴趣,就是对西夏宝藏感兴趣的人,再不就是看热闹的,她是属于哪一种?
“证件。”我伸出手去:“身份证和工作证。”
“你!”这女人肯定觉得我无礼,她气得额头上都爆出青筋来了,我瞅了一眼后视镜,后面没有任何车辆过来的痕迹,便得意地笑了:“随便你乐意。”
这女人无奈地掏出工作证和身份证,我拿在手上一看:“陶冉,历史学讲师。”
“就是我。”陶冉一把将工作证和身份证夺过去:“你要是不相信,现在打电话去我们学校求证,我等你。”
我果然就打电话去问有没有叫陶冉的老师,陶冉瞪着眼睛看着我,身边的蒙洛有些尴尬的样子,他尴尬个屁呀,明明是我在做坏人!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我点头示意:“上车吧!”
她气鼓鼓地拿着背包坐在后座上,扭头看着窗户,始终将脑袋正过来,我打趣道:“不怕脖子断了?陶老师?”
蒙洛回头,小心翼翼地指着那只蜘蛛:“有毒吗?”
“有毒我还能放这里吗?”陶冉说道:“你们也去黑水镇?”
她是打定主意不理我了,只和蒙洛说话,蒙洛说道:“其实我来过几次,这回是带我大哥来看看,你呢?”
“为了完成博士论文。”
她说得肯定,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眼睛眨了一下,我打小在市井讨生活,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什么人说什么话,是不是说谎,我都能一眼看个大概,这女人在说谎!
她眼神闪烁,在回答的时候躲避蒙洛的眼睛,这一看就有鬼啊,我在心里闷哼一声,和我玩心眼,大家就走着瞧,这女人目的不凡,值得留意。
前面突然有烟缭绕至空中,黑水镇近在眼前了……
黑水镇地处偏僻,掩在一片胡杨林后,透过胡杨林,可看到镇子影影绰绰的座落在前方,此时已经是傍晚,镇上的人家开始升火做饭,镇子上面零星地停着一些车子,比想象得要热闹,我问蒙洛:“喂,镇上有住的地方吗?”
“有一家客栈。”蒙洛说道:“不知道还有没有位置,不然的话,我们只有找户人家求宿一个晚上。”
车子停在黑水镇上的时候,风声呼啸起来,蒙洛向我使了一个眼色,傍晚时分,沙尘暴的爆发时间,蒙洛给我看的照片就是这个时间拍下来的,我迅速地下车,一走下去,风就打脚底卷过去,恨不得把我的身子带个踉跄!
这风来得劲,卷着沙土,还有一些莫名的垃圾,我不得不低下头躲开这些污物,蒙洛已经驾轻就熟,扯着我躲到一堵破败的石墙后面,没想到那个陶冉也跟着过来,她的一头大波浪在风中狂卷,弄得她十分狼狈……
我们三个人窝在那堵石墙后面,沙尘暴来得快,去得也快,它在这里的威力还算是小的,但在前方不远的沙漠里,已经拉起一个大沙柱,大沙柱向上喷涌而上,而后在空中摇摆开来,我亲眼看到它慢慢地散开,出现了与照片上一模一样的场景!
这个形状与碎玉上的图纹十分相似,蒙洛这小子没有骗我,眼见为实,做到了。
这地方与我们身上的碎玉的联系可能十分密切,我的心情迫切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那里,往地下挖个三千尺,看一看地底藏着点什么!
可惜,这只是想而已,沙漠里的卷子风远走了,这里漫天的风沙也沉寂下来,但脸上甚至嘴里和鼻孔里全是沙子,天色也暗下来,这镇子上还有些光亮的话,沙漠里则是死一般地黑,伸手不见五指,晚上的沙漠情况诡秘,我还有理智,只能在这镇上呆一晚上了。
我往地上啐了一口,沙子不能完全吐尽也顾不得了,喝了一口水和着沙子咽了下去:“娘的,这鬼地方真要命,赶紧找地方住下来。”
黑水镇上唯一的客栈大门虚掩,里面的灯光幽暗,我与蒙洛交换了一下眼神,不对劲啊,这个时候,正是吃饭的点儿,门口明明摆着“客满”的牌子,里面应该人声鼎沸才是,可是里面却是死一般的沉寂,陶冉这女人比我想象得精明,她在临进门的一刻停了下来,然后看着我们:“你们是男人,你们先进去。”
我打量了一下这客栈,示意这两个人一起闪到边上,门口最危险,既然觉得不对劲,就不能站在那里了,这客栈还有后门,那里有个小小的暗窗,破败不已,我走在最前面,看到窗子有些破烂,正合我意,从这里看进去,摆着四五张桌子的大厅,一盏白炽灯吊在那里,被吹进去的风吹得一晃一晃地,屋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我仔细一听,听到有人在挣扎的声音……
我的身子紧紧地贴在窗户上,一双黑色的布鞋,一只已经脱离了脚后跟,还有一只彻底落到一边,从脚踝处的皮肤来看,此人上了年纪,而且为男性,因为关节处的骨头比较粗大,此时,两只脚正拼命地交错,试图解开身上的绳子。
“谋财害命。”陶冉已经握起了拳头:“应该报警。”
陶冉掏出手机,没有信号,她正愕然的时候,我一伸手掩住手机:“不要急,对方如果要害命,就不会浪费时间绑起来了,你看看,那里是结账的柜台,钱都在那里,这人不在柜台那里忙活,一直站在这人的身边,不觉得奇怪吗?”
“那要怎么办?”蒙洛问道。
“你,回到正门去,如果听到里面不对劲或是听到我咳一声,立刻弄点动静吸引里面人的注意,这里就交给我和陶老师。”我冲陶冉似笑非笑:“害怕吗?”
陶冉咽下一口口水:“不怕。”
这回,她说的是真话,虽然假装紧张,可是眼神骗不了人,非但不害怕,还有些小兴奋,眼神里都要迸出火花了。
蒙洛立刻拐到店门口,我则去看后门,后门倒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看进去,能够看到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被绑起来躺在地上,站着的那个始终背对着我们,身上穿着沙黄色的斗篷,戴着帽子,从背面看过去,就像个黄色的稻草人,而最让我在意的是躺在地上的人虽然奋力挣扎,可双眼紧闭,死活不睁开。
我伸出一根手指:“只有一个人。”
当下,我立刻咳了一声,那个“稻草人”正要转身,正门便传来“哗”地一声,蒙洛弄的动静倒挺大的,那“稻草人”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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