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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早上8：05，我走进北京外国语大学的行政楼。宽敞的大厅里，除了擦地的保洁，就是几个等着办事的人。每一个办公室的门上，特别是面积最大的财务报销厅的门上，都醒目地贴着标签：
办公时间：上午8—12点；下午2—5点。
但几乎每个屋子都房门紧锁，黑灯瞎火。
8：40开始，进来上班的工作人员陆续增多，此时楼外边8点开始的第一节课即将结束。
就像中国到处存在的双轨不公一样，任课老师一定要早到，迟到一分钟，让学生投诉或被督学查到，就是教学事故，最重的处罚是开除。而同样是8点上班，行政人员却有说有笑地拎着豆浆，快9点才来。
类似的双轨制，在我一个月前从北外辞职，自行办理转档和社保手续时，已经深刻体验。作为事业单位的大学，和公务员一样，公共财政先发放各种补贴，然后再代扣各种保险、优厚的公积金。特别是公费医疗，不用预缴、代扣任何费用，看病可报销80%费用。
而我刚刚办完的社保手续，除了没有公积金，养老、失业、医疗三项保险，都得自己缴。最有意思的是，被明确告知，医保在缴费6个月以后才生效，且只报销50%。我本以为像交强险等许多险一样，缴费后就生效。
从体制内到体制外，体验了种种差别和心酸。一边感叹政策的荒谬，一边只能祈求自己未来6个月别生病。
二
等到快9点的时候，踱进一个熟悉的身躯和面容，四目照面，问：“是找我吗？”
正是。
过去的一个月，无数次的进出这个楼，找他和别的部门：要钱。
我有一笔个人的项目费，高校叫横向经费，是由企业、团体、国际组织委托教授研究，由所在大学代管财务，并收取管理费。过去的三年，我由于被莫名地弄到图书馆做管理员，没法做调查和研究，这笔费用一直没人动。
现在辞职自己做独立学者，依照高校的政策，项目随人走，可以转到代管的机构账号。这些年来，其他老师调动，各种项目的转进转进都很平常。
可是偏偏到我这里，就碰到麻烦，就像2011年起，我的写作、言论、研究、讲座、会议、出访都有麻烦，被校方屡屡阻挠。2013年被迫辞去担任八年的创始主任职务，但还能留在新闻系教书。第二年，被发配图书馆。
现在辞职单飞了，需要这个钱继续做研究项目。于是开始心酸地求人、跑腿。
先去当初收款并有过报销的财务处，说需要科研处的意见。再去找科研处，说你这是横向经费，不是财政拨款的纵向经费，又是2013年以前立的项，科研处不管，还得去找财务处。
财务处说，学校规定，所有项目经费，都由科研处管理。它不管，需要有个书面理由和意见。又去找科研处，说你写个报告，附上合同和财务信息，我们研究一下。我交上报告，又连续去了几次，理由是要咨询法务、要请示领导、要形成材料。
终于通知我，材料好了，可以来拿走交给财务处。我问什么意见？书面陈述理由，还是不管。
我有点窝火，跑了无数趟，又回到原点。而且我已经辞职并办完手续多日，这本来是你们两个部门之间楼上楼下协调的事，凭什么让我一个外人跑来跑去？既如此，请您把答复材料转给财务处，他联系我，或我再找他。
又等了几日，他忙，肯定不会联系我，只有我去找他。
中国的事，有利的都抢着管，当初收钱很痛快，钱入账要收不菲的管理费发奖金，还有这几年扒在账上的利息收入。无利的谁也不想管，而且理由都很充分。
没办法，人家旱涝保收，我辞职后一无所有，需要这钱做事，只有做事才有饭吃。
只能主动找财务处的他。于是有了开头的等候、见面。
三
我的报告和科研处的批复都在他那里。他说现在财务处明确不管，可没有一个相关部门的同意，他不能转这个钱。建议我去找钱进来时任教职的英语学院要个意见。
我明确表示不去。第一，我已不是这里的人，内部协调不是我的事。第二，英语学院换了几茬领导，我去找肯定会被推诿，又不是现在领导任内的事。第三，我从英语学院，又到分出来的新闻学院，再到最后的图书馆，谁都不会管，越找越麻烦。
他说那怎么办？
我说两个办法：
一是在财务处内部协商解决。您做不了主，报处长、主管副校长。财务信息表明，这个钱当初进来就是我的研究经费，我是项目负责人。我做图书管理员三年，没人能动这个钱。现在我人走，转走项目，符合政策和情理。至于你们内部怎么解决，都比我聪明和专业。
二是打官司，告学校的法人代表校长彭龙，不能长期侵占非本校人员的经费。我有的是律师朋友愿意代理，情、理、法都在我这边。
不过考虑到诉讼的时间比较长，而我又急需钱做事。我会诉诸舆论，请网友评评这个理。
如果您的手机，或财务处长沈立军、财务副校长贾德忠的手机，接到网友的来电或短信，请以学术讨论对待。
我是个文人，不会去办公室纠缠、家门口围堵，也不会像学校一些人争名夺利，一哭二闹三上吊，战无不胜。不过您也清楚，我现在无业，也永远不会再像学校的人靠财政吃饭，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神色峻然，沉吟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任何办法，最终都是回到您这里解决。与其闹大了，领导板子打到您头上，不如现在主动促成此事解决。您资深，有的是经验。我不会再拖了，今天来了就是要结果，请理解一个失业人员的心情和可能的举动。我不希望在我离开北外后，你们还要继续维稳。”
“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去找处长”。
不巧，处长不在。过去的几年，都是副校长、副书记找我，其他中层领导作陪。我最烦的就是找领导。
“这样吧，今天周五。我再等一周时间，请下周五答复。”
“好，好，给我留个手机，我尽快上报、答复。”
“别尽快了，就下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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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校方就不理我怎么办？机构组织不是人，没有人格，不要脸。用我前同事丁启阵教授的文章说，《大学算个球》。
果如此，一周后就和德忠校长、立军处长召开电话会议，学术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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