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说这次合作体现了ALL IN的精神，一位说“这就是笔生意”，在这场初衷不同、诉求不同的“闪婚”中，双方能走多久？结局又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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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刊记者 李亚婷 王芳洁 编辑｜萧三匝
乐视风波仍然在发酵。2月21日，网上爆出消息称，乐视体育总裁张志勇、COO于航即将离职。据昨天自媒体懒熊体育报道，张志勇已经确定要离开，并在上周正式办完了离职手续，于航的去向还未最终确定。
《中国企业家》记者向乐视体育求证，公关方面表示“暂时不方便回应”。而于航在朋友圈表示，自己中午约了朋友吃个午饭后，下午还要回乐视体育的办公室上班。
对于乐视体育的版权签约方面，于航曾对媒体表示过，自从加入乐视体育一年来，已完成了250个项目以上的签约。但随着乐视的资金紧张，乐视体育板块的版权出现欠款停播等现象。有媒体猜测于航将寻求离职的原因与此有关。
而孙宏斌也曾有过表态乐视在购买版权方面可有所缩减之意。1月16日，孙宏斌在与贾跃亭的投资电话会议上曾说，乐视体育不买中超就挺好，“一年有一万场直播，没有中超也没关系。”
从去年年底乐视危机爆发之后，乐视体育先后经历了裁员、组织架构调整、总编辑敖铭离职等等，如果此次总裁和COO离职坐实，乐视体育高层将会面临不小的流失危机。在面对资金和管理双重危机的背景下，乐视将如何自救和寻求帮助？今年年初孙宏斌大手笔支援乐视的资金又能否帮助乐视走出泥潭？
《中国企业家》杂志在2017年第3/4期中刊发了专题特写《孙宏斌拯救了贾跃亭？》，以下为文章全文：
一个月的时间，乐视和融创中国上演了一场“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的桥段。
1月15日，在双方合作的媒体发布会上，贾跃亭和融创中国董事会主席孙宏斌坐在台上，满脸堆笑。相比于贾跃亭将梦想挂在嘴边，孙宏斌的话听上去更实在，他有些亢奋，不时蹦出几句“金句”，撑起整场发布会的笑点。
融创中国开出的“牵手费”是150亿元人民币，乐视没有理由拒绝，即便是出让上市公司乐视网8.61%的股份。在拿到这个股份之后，受融创中国实际控制的嘉睿汇鑫（天津嘉睿汇鑫企业治理有限公司）将成为乐视网的第二大股东，仅次于持股25.84%的第一大股东贾跃亭。不仅如此，在入股乐视致新和乐视影业之后，乐视成为融创的联营公司。
在双方的描述中，这是一个“一见如故”的故事。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去年12月10日，介绍人是葛洲坝房地产公司董事长何金钢。“从下午六点一直谈到晚上十二点多。”贾跃亭回忆。双方接触的最初目的是乐视有意转让位于北京市三里屯的一处房产，但孙宏斌意不止此，希望就双方战略方面的合作进行沟通。
12月12日，孙宏斌即带领融创的团队以及联想控股、泛海集团等入驻乐视，开始做投资前的尽职调查。当晚，双方还去“喝了顿大酒”。随后，贾跃亭赴美发布与合作伙伴法拉第未来联合推出的首款量产车FF91，期间，孙宏斌则一直在乐视，“元旦三天假期我都在乐视上班。”孙打趣说。
1月13日，双方合作正式达成。融创通过嘉睿汇鑫收购乐视网8.61%股权，代价为60.4亿元；收购乐视影业15%股权，代价为人民币10.5亿元；增资以及收购乐视致新33.5%股权，代价为79.5亿元，总代价为150亿元。
作为融资方，贾跃亭给孙宏斌及融创中国的评价非常高，还不忘揶揄此前闹得沸沸扬扬的“二股东”，“融创的加入意味着乐视第一次有真正的战略者，真正的二股东。”贾跃亭有些激动。
此时，距离2016年11月6日，贾跃亭发出内部信过去七十天。在这七十天中，乐视一直没有解除资金危机的警报，虽然期间也曾不断向外释放利好消息，但唯一一次与钱相关的新闻便是其长江商学院同学支持的6亿美金。
双方未来的合作空间听上去并不性感，无外乎互联网+房地产、智能家居等领域。事实上，这是一场双方各有所求的合作，对于乐视而言，“钱”是首位的，但这些资金能否解决乐视的燃眉之急？生意人孙宏斌为何大手笔援助乐视？悬而未解的问题还有很多。
在谈到150亿是如何计算出来的时候，二人均表示奔着“一次性解决所有资金问题”的目的。不妨看看，在完成融资之后，乐视的资金窟窿能够填补多少。
在这次投资中，孙宏斌选了三个发展最为稳健的业务：乐视网、乐视致新和乐视影业。对于手机、体育以及汽车等业务，孙选择继续观望。虽然屡次感慨“看好乐视汽车”，但他反复强调，此次投资只解决除乐视汽车以外的领域。
除了融创中国的150亿以外，乐视致新引入其他股东的投资金额约18.3亿元。在融得168亿之后，贾跃亭认为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用于上市公司体系，包括乐视网、乐视影业、乐视致新等，约70亿元。另一部分是用于乐视的非上市公司体系业务，主要是乐视手机、体育以及汽车等业务，约100亿元。
这100亿能否帮助乐视度过眼下的难关？
根据乐视与融创中国的约定，贾跃亭首先要解除乐视网1.7亿股的股权质押。不仅如此，公告中显示未来12个月内，贾须将股权质押比例降至50%以下。根据乐视网2016年第三季度报显示，贾质押的乐视网股票共5.71亿股，占其拥有股份的83.6%。此次交易，贾将自己未质押的股权悉数转让给融创，持有的乐视网股份总数由6.83亿股降到了5.12亿股，全部为质押股份。
按照承诺，贾跃亭需要在未来一年内将股权质押的数量从5.71亿股降到2.56亿股，即解除3.15亿股股票。根据乐视网股价计算，这部分资金至少在65亿以上。剔除掉这部分资金以外，能够自用的资金已经颇为有限。
而乐视的缺口却远不止几十亿资金能够堵住。
在去年接受《中国企业家》专访时，贾跃亭曾经表示，“乐视汽车现在只要有几十亿到一百亿就能够做到量产。”汽车是乐视资金最大的缺口。2016年9月，乐视汽车曾完成首轮10.8亿美金的融资，“Pre-A轮融资已经完成，乐视汽车会很快启动A轮融资。”贾跃亭表示。
除去乐视汽车以外，乐视手机和乐视体育都是缺钱的重灾区，去年年底乐视资金危机的导火索正是由于手机业务。在去年11月份宣布提前进入第二战略阶段之后，两个业务都进行了调整，相比频繁的外部输血，这些业务能够尽快实现自我造血更为重要。
2016年9月份，乐视发布了定价1799元起的乐Pro3。“这款手机已经不赔钱了，手机业务调整后的第一条就是不再赔钱，追求正向现金流。”乐视移动总裁冯幸在接受《中国企业家》采访时说。而在此前，乐视每销售一台手机，都要亏损上百元。
乐视体育在去年年底也进行了调整。在组织架构调整之后，新媒体及线上事业群、线下商业事业群和体育消费业务事业群成为乐视体育的三大主要业务。赛事运营等业务在公司的战略重要程度下降。
在此次融资中，除了乐视网估值变化不大以外，乐视影业和乐视致新的估值均出现明显缩水。
贾跃亭：融创中国的150亿元是去年年底乐视资金风波以来，融到的最大一笔资金
去年年底，乐视致新总裁梁军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乐视致新的投前估值已达到300亿元，但在此次投资中，乐视致新的估值约为237亿元，缩水22%。投资完成后，嘉睿汇鑫成为乐视致新的二股东，占股33.49%，乐视网占股40.31%，为第一大股东。
相比乐视致新，乐视影业的关注度更高。2016年5月6日，乐视网发布公告称，将以不超过98亿元的交易总额购买乐视影业100%股权，但在此次融资过程中，乐视影业的估值为70亿元人民币。乐视影业总裁张昭表示这只是乐视影业Pre-IPO的价格，在乐视影业注入乐视网之时，会有另外的价格。
贾跃亭的野心听上去更大，他认为乐视影业的估值远不止98亿，而是“起码价值300亿”。但事实上，乐视影业去年的账面并不怎么好看，张昭认为去年国内电影行业出现拐点，整个行业的估值都下调，“我们也应该往下调，但不等于我们认为自己的价值也下跌。”
孙宏斌看似对乐视“放手”，但在融创的公告中列有不少苛刻的条件。根据融创中国的公告显示，在2017年12月31日前，乐视影业将会注入到上市公司乐视网中。目前，嘉睿汇鑫占股乐视影业15%，位列二股东，乐视控股则以28.28%的股份继续保持大股东的位置。
事实上，想要如期将乐视影业注入到乐视网中，存在不小的困难，去年乐视影业之所以注入失败，正是因为乐视影业没有实现相应的利润。2014年和2015年，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乐视影业的净利润分别为6444.84万元、1.36亿元。
此前，乐视影业曾承诺2016年度、2017年度、2018年度归属于母公司股东的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的净利润分别不低于5.2亿元、7.3亿元、10.4亿元。但纵观2016年，乐视影业参与上映的电影中，仅有《赏金猎人》获取2.1亿元票房，《爵迹》作为乐视影业押宝的重要作品，上映十天只有3.8亿票房，十亿票房梦碎。
虽然孙宏斌在发布会上称，对于融创中国来说，投资乐视只是一笔生意，但对任何企业来说，150亿都不是个小生意，并且钱还投向了孙宏斌完全陌生的TMT领域。“以前，我完全不知道互联网是门什么生意，我花了很长时间来搞清楚什么是生态，最终我弄懂了乐视的资金流向，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孙宏斌说。这看起来违背了投资界的黄金法则，被誉为投资神话的巴菲特门徒勒布朗·詹姆斯曾说过：“绝不要涉足你不熟悉的领域。”
发布会上，孙宏斌和融创中国行政总裁汪孟德显得底气十足，当《中国企业家》记者抛出问题——如此大规模的投资，会否给公司的现金流带来很大的压力？汪孟德说，融创的账面上还有600多亿现金，对于公司来说，投资乐视的钱也就等同于拿两块地。
汪孟德所言非虚。截至2016年6月30日，融创中国手头上持有现金401亿元。当年下半年，正值一二线房地产市场疯狂时期，融创中国的业绩同样水涨船高，全年未经审核的销售金额为1553.1亿元，其中962.1亿元在下半年取得，这样的业绩足以支撑融创中国的现金增加规模。
但融创中国已经持续多月开展密集投资了。根据《中国企业家》统计，自2016年7月1日至次年宣布投资乐视，融创中国共公告投资事项11件，共耗资494亿元，包括2016年7月，42亿元收购莱蒙国际旗下7个物业；8月、9月及12月，分次收购金成房地产旗下多个物业股权，共花费36亿元；9月收购金科地产股权，并于12月增持持股比例至20%，共花费48亿元；9月，140亿元收购融科智地；11月，恒大将其控股的嘉凯城青岛项目股权以近37亿元的价格卖给融创中国；2017年1月，15亿元收购成都新川项目；1月增资北京链家花费26亿元；1月，向乐视融资输血150亿元。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投资事项中，有一部分的资金可能会在1月13日之后支出，例如融科智地收购案，其中约40个亿会在移交管理权2个月内支付，约40个亿会在移交管理权4个月内支付。鉴于上述交易的框架协议签订于9月16日，后又经过调整，截至1月13日，融科智地的管理权是否已完成移交尚不可知，但肯定不满4个月。
乐视是孙宏斌于地产之外的第一个投资标的，根据融创中国投资乐视的公告，此次投出去的150个亿全部由融创中国公司的自有资金支付，显然换回来的股权变现能力一般。根据相关规定，此次融创中国获取的乐视网股权，有6个月的限售期。
融创中国的财务能否支撑孙宏斌作为新科“并购之王”的野心？显然汪孟德一句“账上还有600多亿现金”不能给出全部答案。在记者的进一步追问下，融创中国内部人士表示，公司每个月有超百亿的销售回款。根据克尔瑞发布的数据，1月融创中国的流量销售额为80.1亿元，权益销售额为55.2亿元，当然每年1月为房地产销售淡季。另外，该人士还指出，公司还可以通过调整权益比例，来保证现金流和比较健康的负债率。
的确，根据融创中国2016年的半年报，该公司的永久资本工具所占权益比例仅2.3%，和中国恒大等地产公司相比，融创中国仍有很大规模的永续债发行空间。此外，孙宏斌在融创中国中的持股比例一直很高，近期又不断增持，现已达到54.47%，这既给了融创中国一定的股权融资空间，又保证了孙宏斌在公司决策上的绝对发言权，例如格力投资银龙遭到小股东反对这样的事情，在孙宏斌处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虽然小股东们在融创中国的发展上不会有太多参与感，但针对融创中国投资乐视，孙宏斌仍然给出了关于生意逻辑的答案。在投资者交流会上，孙表示，虽然在房地产与互联网结合上还没想好，但在拿地的时候，两家企业可以结合。依靠像影业、汽车这样板块拥有的资源，试水近来风行的小镇业务。
生意人孙宏斌绝不是博成功概率的天使投资人
实际上，乐视已有相当丰厚的土地资源，其在莫干山区域获得政府批复的10000亩土地，除去工业和其他项目外，剩余的开发价值依然很大。北京市政府还在寸土寸金的亦庄给了乐视5000多亩土地做汽车。
有意思的是，就在此次投资发布会前几天，孙宏斌缺席了老朋友易居企业集团CEO丁祖昱的发布会，丁解释老孙临时爽约是因为接下来有重要收购公布，同时还指出中国房地产未来的金矿之一是特色小镇开发。“小镇故事多。”丁祖昱说。
发布会上，贾跃亭不改之前在媒体面前的雄心壮志，认为乐视会在未来几年真正进入千亿美金俱乐部，“成为中国最早突破千亿美金营收的公司，或者在A股市场突破千亿美金市值”。孙宏斌快人快语，似乎不太在意乐视宏伟的目标，“乐视跟我没关系，我还是回去盖房子”，“我们给乐视带不了任何东西，我也不会往这里投什么精力，因为我们那边买卖比较大。”
孙宏斌难道真的不关心乐视？
在这次融资完成之后，乐视网和乐视影业、乐视致新将成为融创中国的联营公司。何为联营公司？是指由两个或以上公司共同掌控的公司。根据公认的会计准则，若甲公司对乙公司的经营管理有重大影响，但未达到有效控制的程度，乙公司即是甲公司的联营公司，联营公司的持股通常在20%～50%之间。
但在融创中国对乐视及子公司的投资中，除了占到乐视致新33.5%的股份以外，嘉睿汇鑫对乐视网和乐视影业的占股均未超过20%，换句话说，这个股份并未到采用联营公司的标准。
双方之间是否存在对赌协议也是外界关注的焦点。显然，在这样一个场合，这是一个在提问前就已获悉答案的问题。孙宏斌认为相对于价格，自己“更看重价值”。贾跃亭也表示乐视未来将会是千亿美金市值的公司，双方没有必要存在对赌协议。
表面漫不经心，但还是可以从双方公告中看出各自的谨慎和利益保护。对于融创来说，150亿投下去，容错空间已经很小。一位从事投资并购多年的资深人士向记者指出了此次交易中的一个细节，即融创中国将向乐视网、乐视致新、乐视影业同时派出财务经理，他认为这才是最关键的交易信息。
和大多数投资案一样，融创中国将向乐视网派出两名董事，在乐视致新中派出一名董事，在乐视影业中派出一名董事，并且在乐视手机中提名一名监事，但根据各家公司的《公司章程》，董事长是可以在授权范围内独立作出决策的。因此董事、监事对企业的把控只能在大事上，而深入公司经营中的财务经理则不同，此职位可监测到公司所有资金的进出，小到一元钱。
至少从公开信息上来看，孙宏斌不是对每个投资标的都作如此处理，例如融创中国通过定向增发成为金科地产二股东，公告中并未阐述相关安排。不过近期，融创中国频繁增持金科地产，已持股23.15%，逼近公司大股东之位。
当然，贾跃亭应该不用作易主的担心，因为孙宏斌认为，和乐视比起来，融创中国才是大生意。贾跃亭有进军千亿美金俱乐部的决心，孙宏斌的三年计划则是让融创中国的收入达到5000亿元人民币。2月6日收盘时，融创中国的市值为269亿港元，乐视网为728亿元人民币。
1月15日的发布会上孙宏斌一发言，会场马上变成了他的主场，他的发言非常口语化，也很幽默，引发阵阵笑声，比贾跃亭的演讲整整长了28分钟。孙宏斌表示，他看好贾跃亭，因为贾是一个有企业家精神的人，就像他所佩服的戴国芳，尽管这位从未谋面的企业家曾在铁本上一败涂地，但最近又东山再起。不过，孙宏斌仍然反复强调，投资乐视就是一笔买卖。生意人孙宏斌一贯讨厌贩卖情怀，他绝不是那些博成功概率的天使投资人。
在那场发布会中，“老司机”孙宏斌避重就轻，逢敏感话题便以笑话搪塞，听着热闹，但言语中总能顺带出一丝心不在焉。毫无疑问，这场150亿的联姻对任何一方都很重要，但这两位外表看似不像，骨子里却同样野心勃勃和一意孤行的企业家，能否happy ending，眼前看仍然存在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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