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胡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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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然作品 | 掀开沉重的壳我才发现,这个世界如此天高海阔

胡泳  · 公众号  ·  · 2017-06-01 20:57

正文

乌龟从壳里探出了脑袋,鸵鸟离开了埋头的沙堆;毛毛虫撕裂了幽居的茧、对着阳光张开充血的翅膀;雏鸟摇摇晃晃地站在悬崖边,终于鼓足勇气一跃而下……这些美好的事物,与59分的数学卷子,共同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啊。










  五一小长假和爸爸一起去青岛。在考完期中考试后我非常疲倦,不论生理还是心理。于是我在飞机上睡,在车上睡,到旅馆还睡,第二天早上,我九点半起来后爸爸沉默。见我吃完饭后回到房间开始看手机,他沉默。傍晚时发现我一天除了睡觉和看手机什么也没干时他还是沉默。


  沉默呵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爸不会灭亡,于是他爆发了。他以一种极为讽刺的口吻说:“我算是知道你过得是什么日子。”


  “什么事也不做,除了逃避你还会干什么?”


  我先是沉默,然后尖叫:“我没有!”接着我爸起身、摔门、我仰倒、拉起被子,在一连串长镜头后怔怔地望着天花板。那些尖利的话语像是在心上划了个口子,然而似乎是因为长久地麻木,传来的是钝痛,淌的血也淅淅沥沥,拖泥带水。


  我不想承认,他的话刺醒了我。


  我跳进鞋子,系紧鞋带,立起领子,去找我爸,甩下一句话:“去海边。”


  走在木栈道上,我一言不发。穿过沙滩,伫立海岸。时光如潮,呼啸而至,转瞬将我淹没。


  曾经在初三时记录过一个文档,叫作《柳暗花明》。那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在自认为四面楚歌的情况下,一字一句记录下她从小学至初三的心路历程。昔日的自卑、童年的黯淡,到后来成绩的辉煌、年级第一的风光,再到初三至亲的去世、好友的离开、成绩的下滑……那时候我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的情况了。我也以为,自己在初三的抗争,算得上可歌可泣,并且有始有终。以失意为始,奋斗为主,最后实现梦想。

  故事若在这里结束,可以说是皆大欢喜。可惜我是个糟糕的讲述者,不懂如何裁剪冗余,于是高一的情节,就有了狗尾续貂之嫌。


  我以为山重水复后就是柳暗花明。我以为低谷过后就该是高峰。我以为我已经证明了自己有能力、有毅力去实现自己的目标。我以为初三的我成长了。


  高一就像是兜头冷水从天而降,浇透了我自以为永不枯竭的梦想。就像是一面照妖镜,把经过中考一时光鲜的我毫不留情地照出了原型。我还是我,自负又阴暗、懒惰且意志力薄弱,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不,不对。我不是原来的我。不是初一那个第一次落落大方自我介绍的我,不是初二那个大考在即自信满满的我,也不是那个初三熬夜刷题,放下所有面子去问老师题的我。


  若说这也算成长,那我一定会先抽自己两个耳光。

  海浪呼啦啦扑上沙滩,像一大群灰蓝色的鸽子,翅膀闪耀着白边。飞起又落下,它们的迁徙永不停歇。我面前的海,是化学上的水分子和氯化钠,是物理上光的散射形成的蔚蓝,是英语书刚学完的单元,是地理里的寒流暖流。但是它是这样灿烂而广阔,温柔而宽厚,平息我的焦躁,洗去我的愤懑,抚平时光的每个褶皱。也唯有此刻啊,情感无往不胜,成了高远蓝天下唯一的王者。


  海风揉乱了我的头发。沙子钻进了我的鞋子。时间揭开了伤疤。我在大海边祈祷着,等待生命为我的厚茧磨皮。过了很久,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走吧。”


  “怎么,不打算跳了?” 爸爸笑着说,有力的手掌揽过我的肩膀。


  “瞎扯什么呐,我又不是吴尔夫。”我耸肩。


  “回去写作业?”


  “当然咯。多看看大海就是好啊。”我突然兴奋起来,“不过你不觉得在口袋里装满石头,一直走到海里,是件挺浪漫的事?”


  “你让我想起加缪说的‘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自杀’……”


  是啊,加缪说得有道理。人活着思考的唯一问题,就是是否逃避。终极的逃避就是离开这世界。但是乌龟从壳里探出了脑袋,鸵鸟离开了埋头的沙堆;毛毛虫撕裂了幽居的茧、对着阳光张开充血的翅膀;雏鸟摇摇晃晃地站在悬崖边,终于鼓足勇气一跃而下……这些美好的事物,与59分的数学卷子,共同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啊。


  掀开了沉重的壳我才发现,这个世界是如此天高海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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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着思考的唯一问题,就是是否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