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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灼灼 | 用血喂养的桃树

脑洞故事板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7-20 11:58

正文

图/老花间





柳微风是个书生,天下书生熙熙攘攘,成千上万,他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


用“普通”这个词甚至有点儿抬举他,更贴切的说,他应当是“穷酸”。


天下穷人不少,熙熙攘攘,不巧,他也是其中一个。





作为一个穷酸书生,又在物价高涨的京城落地生根,这人生着实不是“悲催”能够形容的。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在柳微风第三次被客栈老板赶出来之后,他无奈地卷着铺盖来到了城郊外。


城郊外有一破败寺庙,人烟稀少,冷清之极。


柳微风厚着脸皮向主持表达了想要免费寄住的愿望。


主持瞅了瞅柳微风打了不少补丁的衣衫,再看看他手里拎着的破旧铺盖,神情怜悯,合十双手,“我佛慈悲。”


就这样,柳微风得到了一张床,一个屋顶,一处足以遮风避雨的地方,还有每天一碗的冷粥——这就是他度日的全部资本。


他没有一朝惊艳天下的文笔和才华,也没有过硬的后台和背景,他只能靠着自己的努力,期盼天道酬勤,在这京城里卑微地生存。


郊外寺庙人烟稀少,十分冷清,只有几株桃花树零零星星地散布着,柳微风毕竟是个风雅文人,便时不时会捧了书卷在桃花树下诵读。


他最爱在桃树下读诗经,“夭夭桃花,灼灼其华……”





那女子是在半夜到来的。


彼时夜雨哗然,几声惊雷平地起,将柳微风从睡梦中拽了出来。


左右睡不着,他索性披衣坐起,点灯读书。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听到了不疾不徐的叩门声,说来也怪,原本夜雨声哗哗扰人,这微弱的敲门声本该被掩盖得严严实实。


可是柳微风却听到了。


他撑了一把伞,往寺门步去,彼时没钱人大胆,寻思着便是盗匪也不怕,他没有可以被抢走的值钱东西。


门开了,一个女子站在那儿,眉目秀丽如画,嫣红的衣衫湿了一半,在黑夜里朦朦胧胧地勾勒出动人的曲线。柳微风只瞥了一眼,便强迫自己别开了视线,在心里自动默背四书五经来静心。


女子轻笑一声,“小女子桃夭,雨大,来贵寺借地避雨,还请公子仁心接纳。”


美色惑人,湿衣感人。柳微风开了门。





桃夭一来便再也没走。这事儿说起来倒有些对不住主持。


雨夜之前,寺庙主持有事外出,柳微风没征得主持的同意,便因动了慈悲心肠,擅自将桃夭接进了庙里。


桃夭粗通文墨,喜欢吟诗诵句,与柳微风琴瑟和鸣,情意相通。


当时,柳微风见识短浅,没见过大家闺秀,因为家境贫寒,也并无什么小家碧玉肯倾心于他。桃夭一来二去,便在他心口种下了桃花朵朵。


桃花绽得烂漫,柳微风在桃花树下将一枚铜戒指套上了桃夭的手指。


“待我考中,一定娶你。”他这样许诺。


距离赶考日期渐近,主持仍旧未曾回来,柳微风等得心焦,便拜托桃夭看守寺庙,自己匆忙赶考。


天不负人愿,柳微风一举夺魁,高中状元,跨马游长街,看尽京城花,英姿勃发,春风得意。柳微风请了八抬大轿来到郊外寺庙,

谁知,却没能带回那人。


寺庙主持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将一个铜戒指还给了柳微风,将原委细细说清。


原来,桃夭不过是一介妖怪,是桃树结出的精魄,主持修为极高,归来时,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原形,见她欲与人类相交,害怕柳微风被妖怪所迷、被吸食精魂,于是一掌将桃夭打回了原形,从此之后,再不复得见。


柳微风跪倒在寺庙里。


他知道错不在主持,因为人妖毕竟殊途,更何况说不定桃夭真的想要害他呢?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他明白。赶回来之前,他刚刚听说探花郎被狐妖吸干了精魂,成了一具干尸。


那错在谁呢?


桃夭真的想要害他吗?


柳微风拼命地回想与桃夭相处时的一切片段,希望能够找到一点她想要害他的作证,从而让胸腔里跳动的这颗心脏好受一些,然而始终没有。


他唯一想到的,便是两人吟诗作赋弹琴唱歌时,桃夭脸上微微的笑,如风吹动了桃花花瓣,吹动了他的心弦,簌簌作响。


“桃夭……”


柳微风便这般错失了他的桃花妖,只拿回了一个铜戒指,然后将桃树移栽回了皇帝赏赐给他的院落。


柳微风慢慢成长,在朝堂上纵横捭阖、唇枪舌剑、无人能敌。他从柳微风蜕变为了柳丞相,渐渐从少年书生成了一个老人,他的名字在街口巷尾流传,人人称一声贤良。


然而,最初陪伴那个穷酸书生的桃花妖,已经不见了。





柳微风病了。


这病极古怪,来势汹汹,没几日便缠绵病榻。柳微风再也没法上朝,于是派人向皇帝递了辞呈。


皇帝本不愿准,却又不得不准,派了无数御医去瞧病,没有一个能看出病根扎在何处,都摇着头直道古怪。


某日,柳微风拄着拐杖走到庭院之中赏桃花,自从经历了桃夭的事情之后,柳微风恋慕桃花成瘾,种了满满一个院落。


夭夭桃花,灼灼其华,开得烂漫漂亮,满庭芳华,空气里甜香隐隐,唯独一棵,只有光秃秃的枝干,枝头满是花苞,却没有一个绽开。


柳微风微微一怔,低语道:“……桃夭,是你吗?因为病了,所以附在了我身上。若真如此,我心甘情愿。”


柳微风站在桃花树下,脸上笑意微微。


管家凑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道:“老爷,有一道士来访,说是能为老爷治病。”


柳微风面上笑意微微冻结,他淡淡道:“赶出去!”


管家一怔,却还是拱手一礼,恭恭敬敬地道:“是。”


那道士名唤温雪情,万分执着,柳微风总共闭了三回门,逐客令不知下了多少道,却都叫温雪情硬生生闯了进来。


骂他无礼,温雪情也不听,固执地像块石头,“请柳相让在下一看。”


柳微风如鲠在喉,看也不是,不看,这温雪情估计不会走。


他微微一叹,道:“好,随你!只有一件事你须得注意。”


温雪情道:“还请柳相指示。”


“我府里的桃花树,无论发生什么,一棵都不许伤。”





桃花开了,嫣红的花儿在漆黑的枝干上簇拥着绽放,仿佛美人笑靥。


柳微风坐在檐下,素白单衣,手端瓷杯,慢慢啜饮着里面的酒。


明明已经病入膏肓了,却毫无缠绵病榻的软骨头样子,也毫无老人憔悴模样,他一扬眉,眼底分明泛起朝堂对峙的少年霸气。


“温道长,可看出什么来了?”他冷冷问,拢了一拢微微散开的衣襟。


柳府院落中满栽桃树,大多数都开得妖娆繁盛,空气里甜香隐隐,唯独一棵,只有光秃秃的枝干,枝头满是花苞,却没有一个绽开。


这桃树前站着一人,淡灰道袍,黑发高束,神情清淡,正是温雪情。


温雪情沉吟片刻,“若我说没看出些什么来,柳微风会如何?”


“无用之人,自然是赶出府去。”


“若我看出来了什么呢?”


“事情已结,那便请你出去。”


温雪情挑眉,“既然如此,在下既看出来了什么,也没看出来什么。”


柳微风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柳相是要保桃花妖吧?”温雪情淡淡一笑。


柳微风犹豫片刻,微微一颔首,“正是,我欠她的。如果道长能保佑桃树,请尽显神通,至于柳某。”他淡淡一笑,“请道长袖手。”


袖手。


温雪情静静问:“柳相不悔?”


“不悔。”





温雪情离去了,走之前,他在桃花树上设下了保护符咒,并且摸了柳微风的脉,脉象极为微弱,估计最多只能撑下半个月。


随后,温雪情便常常造访柳府,给柳微风带来各种杂七杂八的药。


“撑得一时是一时。”温雪情固执起来,如同磐石。


似是药起了作用,柳微风脸色渐渐红润起来,说话也有了力气,不再发虚。


管家眼泪汪汪,一把攥住温雪情的袖子,“顾道长!我家大人是不是回光返照……要……要……”说不出那个字,他已经哽咽起来。


温雪情连忙出声安抚,温声道:“你别慌张,今晚,我再给你们家大人测测脉。”


柳微风配合地伸出手,温雪情的手指一摸到他的手腕,便微微一动,尔后,神情奇怪起来。


柳微风蹙眉,“怎么了?道长但说无妨。”


温雪情慢慢道:“柳相这脉……越发好了,目前来看,活个十来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柳微风一愣,“桃夭……她放过我了吗?”


“也许,她真的爱过你。”温雪情一拢袖,“对于爱人,无论人还是妖,都不忍心下手啊。”





没过多久,温雪情的家门在大半夜被人擂醒了。


家童揉着惺忪睡眼去开门,小声抱怨,“谁啊,大半夜扰民。”


来者一把抱住家童,“顾道长!我是柳府管家!我家大人疯了!顾道长!您快过去看看啊!”


声音凄厉,被一把抱住的家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温雪情一惊,从榻上翻身坐起,甚至来不及换身衣裳,披了件外袍便匆匆忙忙往柳府赶。


“疯了的”柳微风神情清明冷静,他站在院落里,手里紧握着一把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缓缓放血,血滴滴答答,洒在桃花树树根之上。


周围一众家仆震惊地看着他,一副想要拦却又不敢拦的样子。


“大人这是被桃花妖控制了吧!桃花妖居然让他放血!”管家痛心疾首。


“不对……”温雪情道:“这是柳微风自愿的。”他叹气道:“柳微风,桃花妖又怎么了?”


柳微风低声道:“我的病,全好了。”


温雪情一怔,“你是说……”


他这才发觉,那棵没有开花的桃树上的花苞,大半都凋落了,只留下零星的一两朵。


“她根本就没有想要害我!而是想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救我。”柳微风缓缓道,眼中分明有泪,“桃夭……”


一阵风吹过,花朵簌簌作响,一个朦胧的嫣红的身影从柳微风身体里抽离了出来,落在半空,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形,似乎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她伸出半透明的手,温柔但不容置疑地掰开了柳微风的手,将小刀扔在一旁,随后握住了他的伤口。


手腕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起来,而嫣红人形缓缓透明。


柳微风眼里的泪光落了下来,浸透衣襟,“桃夭……”


那人抬起手,眷恋似的抚摸着柳微风的脸,她微微倾身,在柳微风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随后,一阵风吹过,她的身形消散成了漫天嫣红光点,枝干上收拢的花苞在风中簌簌响动,缓缓展开了花瓣,从未见过那般美丽的桃花,嫣红可爱,艳绝天下。


“夭夭桃花,灼灼其华……”





柳微风病愈,重新回到了朝堂,继续做一个叱咤风云的少年老人。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却又似乎一切都变了。


温雪情有时会登门拜访,不为什么,只为喝酒,柳微风府中的桃花酒是天下一绝,不过少有人知。


“当初,你为何执意上门,为我除妖?”酒过三巡,柳微风随意地问道。


温雪情挑眉,“世有柳郎,年少夺魁,跨马游街,于天下战争将起,独使六国,以言辞咄咄,平粤、鲁,折楚、顾,乱苏、武。六国息,战意平。可谓奇才。如此之人,却死在一桩小病上,难道不可惜吗?”


柳微风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是这个缘由,“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温雪情微微一笑,光风霁月。


“你问了,就该我问了。”温雪情道:“桃夭姑娘临散去之时,对你说了什么?”


柳微风缓缓饮尽杯中酒,淡淡一笑,“叫我勿因儿女情长,而忘了大丈夫志向——以挥毫之笔、不烂之舌,护佑天下清平!”


“我护不了她,那便,护了这个她曾经存在过的天下!”






图片作者:老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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