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光返照·奶奶
文/五黑
一名医生，多部网络小说连载，医道魅影，医心撩人，实体书【医线姻缘】出版于明年上市，下面都是关于临床中出现回光返照的故事集合。
这三十五年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可能熬不到天亮了。
昨晚坐在椅子上冷汗直冒，整个胸膛如同被枷锁锁住一般， 听ICU的护士长说抢救了十几分钟才把我从阎王殿拉回来。
不曾想过自己一个ICU副主任也会躺在自己科室的IUC病床上，这濒临死亡的感觉也让我思考了许多。
现在想来，当上科室主任的事好像没有那么重要了，索性请假一个月回家做自己想做的事。
十点多回到家，早饭有点晚，午饭有点早，索性坐下来打开笔记本电脑，完成自己的文学梦。
平时觉得有多东西值得写，可是真正要动笔的时候却觉得如此的生疏，也许是太久没写了 ，想了许久，才在键盘上敲下“奶奶”这个熟悉的称呼。
想起了十年前的一个夏天，晌午时分，我推开了老家旧房子的木门，吱丫一声，甚是清冷。
奶奶双眼青光，眼球浑浊，手里摇着蒲扇，听到响声，定住蒲扇，满眼惊色看着我，问：“谁？”
我提高嗓音，说：“奶奶是我，阿珂。”
奶奶起身凑近的仔细的看着我，说：“阿珂呀。”
我还没有坐下，奶奶就问：“你都二十五了，有对象了吗？”
我摇摇头，摊手说：“没有呀。”找了把塑料凳子坐下，笑嘻嘻的说：“奶奶，现在这叫剩女，稀罕着。”
奶奶拿了一个花生糕塞我嘴里，说：“剩女？能剩下后挑到好男人的才叫剩女，要是被男人挑完剩下的就是老姑婆。”
我自己倒上热茶，笑嘻嘻的说：“是，你说的对。”
奶奶拍拍我的腿，在我的破洞牛仔裤上摸了摸，说：“知道就好，隔壁富明挺不错的，要不叫你爹跟人家说说，没准能做你家上门女婿，你是二女户的大姐头也没什么资格说人家不好。”
我吃着花生糕，脸颊塞得鼓鼓的说：“奶，我和他不一样。”
奶奶瞪眼说：“怎么不一样了，你们不是同学吗？”
我笑了，说：“那是小学同学！我是大学生，他初中文凭。”
“你觉得他配不上你？你们大学生就不用结婚生孩子了呀？”
“生，都得生，那也得找一个大学生才能生出聪明的孩子。”
奶奶在我腿上稍重的拍了一下，说：“就你会挑，你爸你妈没读书不也照样生出你个大学生，你睁着眼睛挑人，人家闭着眼睛挑你呀？人家又不瞎，多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我赶紧点头说：“奶，知道了。”
奶奶笑了，说：“知道就好。”又往我嘴里塞了一块花生糕，嗓子干得发燥，赶紧端起茶壶仰着脖子咕噜噜的喝茶水。
我们聊了一小会儿，妈抱着隔壁的孩子过来，我朝奶奶使了个求饶眼神，奶奶点头了。
我妈然后对着孩子含沙射影说：“你几岁了？”
我眼睛瞟了她一眼：“你天天带人家玩，你不知道几岁？”
我没有看着我，搂着孩子，说：“我就怕连孩子都知道自己几岁，就某人不知道。”
我听着就不高兴了，说：“知道，你也不用怕来不及给你孙子换尿布，你肯定长命百岁，铁定能让等到你孙子给你换寿衣。”
妈听了，觉得晦气，连呸呸......说：“死孩子，瞎说什么。”
奶奶说：“阿珂是大学生急什么，我老太太半身埋土里都不急，你急什么！”
妈笑呵呵的说：“也是，现在大学生结婚的晚。”
奶奶威严说道：“对呀，现在又不是你们那个年代二十岁就没事干，一天到晚想结婚，别老是逼孩子。”
“知道了，妈。”
我搂着奶奶的胳膊笑嘻嘻的看着我妈。
妈瞪了我一下，听到院子里有响声，看到了小姑正在院子里停自行车，她不想和小姑见面，说：“孩子就是待不住，我包孩子先走了。”
奶奶点头说：“去吧，带人家孩子得留十二分精神。”
小姑子走进来了，急冲冲的指着我的额头说：“你怎么都不回来看自己的奶奶？”
我支支吾吾的说：“我刚刚工作比较忙，很多东西要学。”
“大家都忙，忙就不用来看老人了吗？”
我低下头，确实很多时候宁愿懒床也没有想到要来看她老人家，没底气说：“是......”
奶奶看了她一眼，她没再说，坐下来了，我给她倒茶，她就开始说：“阿珂，什么时候结婚呢？”
我哑笑说：“没对象呢，不着急。”
小姑喝了口热茶，说：“也该找对象了，女人嘛，应该像你妹妹那样，嫁个好人家，天天开车接孩子，点个指甲油，弄个头发都是好几百呢。”
我点头应和道：“是，妹妹，很会挑老公。”
小姑交叉着腿，笑着说：“那是，可不是我眼光好，她能找到这么好的老公。”
“也是，听说是姑姑你介绍的。”
“是呀，你妈也是不会做人，这年纪了都没能给你找个对象。”
奶奶听不下去了，拍拍蒲扇说：“锦花，阿珂不是找不到对象，她学历高，还是医生，一般人不然提亲，我也让阿珂不要乱挑什么土财主，得学历和职业和阿珂差不多，以后生活在一起才谈得来。”
小姑子不屑道：“妈，你是老时代了现在钱最重要，学历和工作不就是为了挣钱。”
奶奶哼了一声，说：“钱，钱，钱，天天就知道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阿珂咱们别听她的，她没读书，知道吗？”
我小心翼翼的点头。
看到奶奶又要和小姑吵起来了，我给奶奶留了两个她喜欢吃的咸粿（当地小吃）然后偷偷塞了两百块钱在她口袋里就回家了。
刚回到家。
小姑那铜锣嗓炸开了，喊：“救命呀，救命呀……”
我和妈都愣住了，小姑跑进来了，满脸通红，喊：“你奶奶死了！”
我嘟囔一句：“死了！”撒腿就往旧房子跑去。
看到奶奶嘴唇紫色，满脸通红，嘴里不停吐白沫，脑子轰的一下就炸了，噎住了！
我手脚哆哆嗦嗦，脑袋不停地要，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海姆立克法！
我正要从背后搂住奶奶的时候，小姑子来了，拉着我的手，喊道：“人都死了，你要干嘛！”
“你让开！”
奶奶本来就是个胖老太太，把她搂起来十分费劲，我几乎用尽了吃奶的气力，双手顶住她的脐上方，往后一扣。
没有反应。
我又用力一扣。
奶奶呃了一声。
终于吐出来了……
我赶紧将下颌往一边侧，将她口中的异物掏出来。
奶奶脸色由紫黑慢慢变得红润。
我都急哭了，搂着奶奶的头，哭着说：“奶，你可吓死我了。”
奶奶刚刚醒来，还有点缺氧，迷迷糊糊点头，说：“没事……”
隔天，三个姑姑和各自的丈夫都来到了我家。
我坐在客厅椅子中间，他们六个人围着我坐，我看着的眼神，陡然心跳加速，冷汗直冒。
我妈坐在旁边。
大姑起身对我说：“阿珂，在我们家你也算最会读书，做事怎么那么欠考虑。”
我不安的搓手，说：“你们不也经常买给奶奶吃吗？”
大姑摇摇头，坐了下来，说：“就你这态度，做错还不知道。”
二姑站了起来，她牙齿咬着嘴唇，凶狠的脸扭得皱巴巴，声音很低很重说：“我知道你们读书人懂的多，但也没见得你们读书的人多为老人着想。不就是有空了才来看看老人没空的话就丢到一边。”
我没有回答，她说的没错。
她随后又说了几句，我都是点头。
小姑笑着站了起来，他还没有说话，嘴角就泛起白色的唾沫，整个脸颊红彤彤的，像火烧的肉皮一样。
她竟然笑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笑法，笑得很勉强，紧绷绷的，用低沉桑音叫：“阿珂。”
我点头。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说：“你都毕业就别老惦记老人东西。”
我气得脸色发青，说：“小姑，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姑子冷笑说：“你不是每次回去都从奶奶那边带东西回家。”
“是，那是奶奶给我的。”
“大家都知道你奶奶从小就疼你，以后有啥好东西肯定也会留给你，你着急什么。”
我拍桌子问：“小姑，你的意思是说我给奶奶吃咸粿是故意想害死她拿她嫁妆？”
小姑子听到嫁妆，笑了，说：“你看，承认了吧，我都没说奶奶的嫁妆，你自己倒是说出口了。”
我觉得冤枉极了，奶奶没有收入，哪有钱买什么好东西，大家说她以前娘家有钱给她陪嫁了一个玉镯子，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小姑子说的好东西肯定就是指着玉镯子，我一着急说出口，她就咬着不放了。
本来不打算再说话的大姑和二姑，听我提到嫁妆，开始接话茬了，觉得小姑说的很对，我就是奔着拿嫁妆才想害死奶奶。
于是我被连番轰炸，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一个人躲进了浴室哭，看着镜子，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气的全身发抖，我开始质疑自己，我真的做错了吗？
我进去浴室后，我妈听不下去了，和她们吵了起来。
她们吵了很久，最后我都忘记她们讲了什么，似乎只是为了争吵而争吵，之后，整个村出现了关于我为了拿玉镯子害死奶奶的风言风语。
我去看望奶奶这件事，以前是多正常不过的事，在这件事后，去看奶奶我都得偷偷摸摸的去。
那是她生病前的一个中午，我偷偷来到奶奶住的旧房子，我还刚刚推开门，她就喊：“阿珂，回来啦。”
我推开门看着奶奶，讶异的问：“奶，你怎么知道是我。”
奶奶笑着说：“我现在大中午都不敢睡了，就怕你大中午过来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