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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的企业家朋友老刘经常失眠，还不到五十岁的他，睡觉只有完全靠安眠药了。事情的起因，倒不是企业发展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相反，今年虽然整体经济形势不太好，很多企业都在走下坡路，但老刘的公司逆势而上，全年净利润在4000万以上。这在一个二线城市，已经算相当不错了。他生长在一个偏远的山区，从小没有吃过饱饭。作为家里3个兄弟当中年龄最小的，上职高之前都是穿哥哥的旧衣服。由于巨大的经济压力，兄弟几个都没念几天书就辍学了。打工大潮来了以后，两个哥哥都先后外出打工了。老刘的学习成绩其实也一般，只读了个职高就到大城市闯荡。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创业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也曾露宿街头，被债主追得东躲西藏，被工商局贪财的小喽啰敲诈了一次又一次，当年花两万块钱买个面包车拉货就已经可以高兴得手舞足蹈。但他好交朋友，头脑灵活，很有生意头脑，30来岁的时候，年收入就已经几百万了。富起来的老刘并没有忘记他的父母和兄弟。在他的带动下，两个哥哥都在城里来安了家，找了工作，在他的帮助下，虽没有大富大贵，但都还生活得不错。老刘的儿子是在他创业的过程中出生的。虽然一路走来，一路艰辛，但老刘从未在物质生活方面亏待过儿子。有时想起自己年轻时吃的苦，老刘自己都要心酸得流下泪来。为了让儿子衣食无忧并且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他花钱从不心疼，不管多贵的东西，只要儿子要，老刘从来不眨眼就买。这样一看，老刘给儿子童年确实没有留下任何遗憾。到了儿子中考以后，眼看周围朋友的孩子大部分都送到了国外，老刘突然产生了想法，一定要让儿子出去读大学。一是觉得，自己和老婆学历都很低，虽然现在生意做的还不错，但和社会上很多朋友聊起很多东西，骨子里还是有一种学历上的自卑感，而且这种感觉还很强烈，儿子要是出国读书，至少说出去还是有面子；二是出去读书对于他的家底来说毕竟只是九牛一毛，也不是没有那个条件；三是去美帝国主义开开眼界，总是有好处的，毕竟那是全世界最发达的地方。基于这些想法，老刘把儿子送到了一个国际学校。这个学校规模不大，但逼格很高，全英文小班化教学，授课老师好几个都是牛津和剑桥的，连大门口的保安都是过了英语四级的，学校里严禁讲汉语，每年学费30多万。老刘的儿子，就姑且称之为刘公子吧。今年刚刚18岁，人长的相当精神和帅气。刘公子并不像那种典型的城里的“坏学生”，虽然从小受到骄纵，但他现在在学校不打架斗殴，不进网吧，不早恋，甚至也不旷课。唯一的问题就是懒，没有学习的动力。为了刘公子的学习，老刘这些年没少费功夫。从小学开始，老刘就坚持上给儿子请家教，而且不是随随便便请个老师，基本上都是在本地有一定知名度的老师。老刘对这些老师，比伺候领导还用心：老师家里有了大事小情，他鞍前马后跑得比谁都快；除了正当的补课费，逢年过节还要给老师送礼；到了周末，经常请老师一家人一起到郊外去玩。总之，不管是任课教师，还是补课的课外老师；不管是班主任，还是普通老师；甚至包括学校领导，各个方面都尽量搞好关系，也仅仅是为了老师能给儿子多一些关照。结果呢，小学成绩还马马虎虎，到了中考的时候，刘公子成绩已经上不了任何普高了，只能上一个职高。老刘是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上职高的。这不，上了高大上的国际学校以后，学习反而每况愈下。由于这个国际学校采取的一种和国内高中完全不同的教育体系，不管是教学方法、语言环境、升学规划，基本和在国外无异。比如说，这个国际学校在高中阶段就开始教学生经济学方面的内容，而国内高中阶段是基本不专门教经济学的；而且这个国际学校不教国内学生普遍要学习的政治、历史、地理，主要学习英语、经济、数学、物理、化学之类的学科。但是，刘公子的学习成绩，着实有些让人崩溃：在这几张满分均为100分的考卷中，最高的40多分，而最差的英语只有13分。用他英语老师的话来说，闭着眼把所有选择题全部选C都不止13分。刘公子学习越来越差，一个可能的原因是，他所在的寝室里，基本上都是学习很差的同学，而且一个比一个差。但这些每年能拿出30多万学费的家庭，一般都家境比较优越，所以他的同学都很会玩，会吃，会喝，但唯独不会的就是学习。刘公子英语考13分，另外三个人分数分别是19分，9分，8分。之前，老刘事业上的事情很多，想到儿子当时刚刚上高中，又是一种全新的语言环境，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过程，虽然对他当时的成绩颇为担忧，但听说里边的老师基本都是欧美顶尖名校的，也就没有太过担心。但时间一长，慢慢发现刘公子的学习成绩越来越惨不忍睹。之前还能考五六十分，现在却经常是十几分。老刘着急了：这样的成绩，还能出得去吗？最关键是的，读了这个学校，好处是出国读本科阶段，就可以和国外无缝对接，但坏处在于，读了这个学校，就只有背水一战、“一条胡同走到黑”了，因为在这里拿不到国内的高中毕业证，也没有参加国内高考的资格。就算马上转学到国内普高，但刘公子肯定已经完全不能适应国内高中的教学方式了。何况，国内高中语文的“之乎者也”，刘公子也完全没学过。要从头开始学起，何其艰难？这不要了他的命么？在国际学校，这里的老师们经常因为一件事投诉：有的家长发现，国内高中的学生每天晚上都有做不完的作业，有的甚至要做到凌晨；而在这里，每天下午五点半放学后学生基本上就没什么事情了，要不要学习、怎么学习，完全取决于自己。看到自己每年花20多万，孩子却在学校里优哉游哉，很多家长着急啊。老刘何尝不是如此。这个国际学校学制四年，刘公子目前读12年级，恰好是第三学年的上半年，而再过一年，也就是明年这个时候，刘公子就该申请国外的学校了。但据刘公子的老师估计，按照他目前的英语水平，如果去考雅思的话，只能考个一两分。有人建议说，要不出国去读预科吧。但老刘经过咨询老师后，发现其实国外读预科也不靠谱。他现在有人管着还不想学习，到了国外没人管岂不翻天？时差这么大，连说上句话都很艰难，万里之外何谈管教？最关键的是，国外预科并不是读完就一定能上大学，还是有相当高的比例不能从预科顺利毕业。预科毕不了业，大学就根本上不了。更何况，刘公子就算各种机缘巧合，能够走狗屎运拿到国外大学的OFFER，但国外“宽进严出”的政策，加上他好吃懒做的习性，怎么可能通过大学的淘汰考核而顺利拿到毕业证？要是出去读个野鸡大学，回来以后教育部不承认学历又怎么办，岂不白白浪费了几年时间？要是拿不到国外学历，那国内的学历只有初中文凭，后面又怎么办？其实，刘公子还有一些情况，老刘两口子是不知道的。他们总觉得儿子本性还是没学坏，只是比较懒。但刘公子抽烟喝酒，又喜欢泡酒吧、飙摩托车，这些是不会告诉他们的。最近，老刘的心情越发沉重。甚至，他还给儿子放了狠话：不读书，不出国，那就不要叫他爸爸了，走在街上碰到了也不要叫他，就当两个人完全不认识，甚至要断绝父子关系。这个话，也许是气话，也许是愤慨，也许是无赖，但刘公子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往日里怎么出去游荡，现在还是怎么游荡。未来怎么办？几十年来，成功的老刘从没有像现在这么迷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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