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矮人的灯笼，照亮狐狸的路吧

东

边已经开始亮起来了。狐狸在山顶坐下，看了看天边的朝霞，活动了一下有些疲惫的腿脚，又站起身打了个大哈欠。它放慢步子，慢慢走下山坡。草地的露水沾湿了它的脚和尾巴，狐狸哆嗦了一下。它甩了甩尾巴，轻轻跳了几步。

山坡上铺满毛茸茸的绿色，闻起来是青草和露水的气味。春天也就是这样的味道吧。狐狸觉得心里有些高兴，脚步也越来越轻快，渐渐跑了起来。

草地上出现了一簇一簇的小白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狐狸跑过一丛又一丛小花，开心得吐出舌头来。它向远处望过去，满眼都是绿油油的颜色，间或点缀着一丛丛细小的白色，好像蓝天白云换了个色调，铺在它脚下。狐狸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跑下去。

“和鸽子树有点像呢。”狐狸自言自语。

“不过只是都是白色的啦。鸽子树是树嘛，你不是树啊。”狐狸马上补充。

狐狸想了想，被自己逗笑了。“我怎么会跟一株花说话呢。花又不会说话。”

可是狐狸发现自己还在继续说话：“是不是啊小花？”

铃兰轻轻摇了摇。狐狸坐下，舔了舔鼻尖。它想了想，用后脚挠了挠耳朵。算了，不管了。

“铃兰你好哇。”狐狸说，“我是狐狸。很高兴见到你。”

狐狸望着小花，可是小花只是轻轻摆了摆。

“本来我没打算走这么远的。”狐狸继续说，“我以前本来没打算离开家，可是有一天遇见了一只伊比利亚猞猁。”

“这里应该没有伊比利亚猞猁。它们可少了。它们是大猫，脸两边长着长胡子，尾巴短短的，耳朵上还竖着天线，跑起来像灰色的闪电。听说猞猁的性情都有点古怪。我遇见的那只，说它是喵星来的勘查员，是位探险家。”

狐狸叹了口气。“我就想，也许它说的是真的？也许它真的是要回到喵星去的？那，也许是有汪星的吧？既然猫们有喵星，也许我们就有汪星，大家也都能开开心心一起生活？你说呢？”

“所以我就一路出来寻找啦。我想找猫问问，看看那只猞猁说的是不是真的。也许喵星上会有猫知道汪星的吧……我是说，我不知道地球上有没有狗啊狼啊狐狸啊知道汪星，不过还是可以找找问问的吧……”

“我遇见过长着大耳朵的刺猬，它说它是仙人球变的，以后还会变成仙人球。也遇见过毛绒绒的长尾毛丝鼠，它说自己是龙猫。可是它们都不知道有没有喵星。”

“鲸头鹳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可是我不大听得懂。它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觉得它好像知道。可能是它不知道该怎么和我说吧，可能是我太笨了。狐狸很笨的，真的。”

“有些鸽子说有喵星，有些鸽子说没有。不过鸽子的话我觉得不能全信啦。它们还说有会飞的狐狸呢。”

“所以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找到过别的猫，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喵星，更别提汪星了。鲸头鹳大概是说我应该直接去问问别的同类，狼啊狗啊什么的，也许就可以直接知道吧。可是我也没有去问过。”

狐狸摇摇头，四处看看。草地上没有声音，太阳刚刚在天边现出一条红线。

“哪，小花，告诉你一个秘密呀。”狐狸小声说。小花静静凝固在晨光中，纹丝不动。

“我想我可能是害怕了。”狐狸说，“虽然不知道在害怕什么，但是就是感觉有点害怕。要是有喵星呢？要是，要是真的有汪星呢？那应该是很好的吧，大家都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

“可是，那是一个新世界呀。那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我能去那里吗？要怎样才能去那里呢？我都不知道。在那里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呢？要是变化太大，我适应不了，该怎么办呢？”

“所以我想，可能是又希望有，又希望没有吧。我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啦。如果有猫告诉我，没有喵星，也不用指望什么汪星啦，我们本来就是土生土长的，不是什么外星旅客，可能我会觉得挺失望的吧。不过那样最少也能断了念头，不用妄想。”

“或者告诉我，有啊，有喵星，也有汪星，连刺猬星和鳄鱼星都有。那里的猫们是怎么生活的，狼啊狗啊狐狸啊是怎么生活的，我们会什么时候被接走，可能也好吧。”

狐狸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小花。“我是不是说得挺乱的？”

小花迎着阳光，薄薄的花瓣像一盏盏点亮的小灯笼。

“是挺乱的。不过我就是这么想的啊，所以才没有想明白嘛。鲸头鹳应该是想明白了，它知道它要什么样的生活，应该怎么生活。可是我还不知道。我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鲸头鹳说的，我觉得它说得对。”

“说出来就好啦。我自己想啊想啊，总是想不出个头绪来。这里，”狐狸指指自己的胸口，“撑得鼓鼓囊囊的，难受。”

“说出来就好啦。”狐狸摇了摇耳朵，“轻松多了。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小花。”狐狸站起身，伸了一个大懒腰。太阳在天边露出半张红彤彤的脸，照得狐狸暖融融的。

铃兰细细的茎轻轻摇晃了两下，把香气撒向睡着的狐狸。狐狸微微张开嘴，在梦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