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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怀孕，我经历了双胎胎停

三联生活周刊 · 公众号 · 杂志 · 2024-10-26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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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读者：Cy

今年5月份，备孕三个月的我怀孕了。坐在马桶上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条杠时，我的心情复杂无比，有不敢相信事实的质疑，有获取人生新角色的紧张，还有对生育未知的恐惧。不过铺天盖地的喜悦很快抬头，像张密密实实的网，将隐隐约约的焦虑遮盖了下去。

怀孕前期很顺利，4周查血，孕酮和HCG指数都很理想。6周B超，胎心胎芽发育良好。孕吐虽然有，但也不严重，能够正常工作，正常进食，同事们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我肉麻地在心里想，我的宝贝真的很懂事，让妈妈少受了很多罪。

《我亲爱的小孩》剧照

事情的转折在怀孕第九周。我在网上看过很多相关的经验贴，说怀孕8-10周是比较危险的阶段，此时处于胚胎敏感期，在受到外界的刺激和干扰后，有缺陷的胚胎会进行自然淘汰，出现胎停的现象。我本来就容易焦虑，就又拉着老公去医院做了一次B超。

冰凉的探头在小腹上滚动，我紧张的心情攀到了顶峰，但因为躺在床上，眼睛看不到显示屏幕，只能紧紧盯着脚边的老公，期待他给我积极的反馈。突然，我看着老公的眼睛越睁越大，嘴角也咧了上去，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忐忑不安，心都快跳出来了：“你那是什么表情，到底怎么了啊？”这时，医生扶扶眼镜，带了丝笑意，替我一脸便秘样的老公开口说了句：“你怀的是双胞胎啊。”

像被惊雷劈中了脑袋，我吓的都结巴了：“哈？真的吗？”医生看起来也挺高兴的，说像我这样自然受孕然后分裂成双胎的例子很少，顺便给我看了两个胚胎的图像，听了两个不一样的心跳，都很强壮有力。我震惊的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和同样震惊的老公回了家，把消息带给了双方父母。亲近的家人都为我感到高兴，他们觉得多子多福，我是被上天眷顾的母亲，这是我的福报。

《加油妈妈》剧照

开心过后，我感到了久违的焦虑。我怀的是单绒双胎，两个宝宝共用一个胎盘，从医学角度上，属于危险妊娠的一种，容易出现双胎输血综合征、选择性生长受限等并发症。做功课的这段时间，我被这些闻所未闻的概念病症震慑到了，暗暗在心里祈祷，不想让孩子碰上任何一种不好的可能性。

转眼间到了12周，我们去本地妇幼保健院做NT（一种怀孕早期判断胎儿有无畸形的B超项目）。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征兆”的感觉，就像你仿佛忽然间参透了未来的一丝玄机，觑见了不详宿命的一角。我在路上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害怕会有不好的诊断结果。诊疗室门口乌泱泱的孕妇，她们大多在担心孩子不配合，NT效果做不好不顺利。只有我一个人在担心孩子本身还好不好。老公安慰我想太多，他觉得我是杞人忧天。

漫长的等待，终于轮到我，惴惴不安地躺在床上。做B超的大夫盯着屏幕，久久无言。我心里的恐惧越发升级，过了很久她才开口，我听着她的话，如同聆听法庭上致命的宣判。

“你的两个胎儿都没有胎心了，应该是第九周的时候就停止发育了。”

《玫瑰的故事》剧照

医生冷静到近乎无情，她丢给我一张纸巾，示意我擦好肚子起身，好像早已见怪不怪。“这个看不出原因，你回头记得把档案删了。”

世界突然鸦雀无声，心就像撕裂了一样，以前的我从未体验过那样痛苦的感受。之后的一切经历我已不想再回忆，就像是我的身体在自发执行动作。灵魂没有了，躯壳如同行尸走肉。去医院复检、抽血、确认手术时间，整个流程在两天内迅速完成。近三个月来酝酿的欣喜期待，在短短两天内化为乌有。

做手术的时候，因为提前服用了药物，我的下腹部持续疼痛，但那个时候我只想让它更痛一点，仿佛这样能留下它最后存在的证明。事后我们还做了很多检查，胚染也做了，全都没有问题。这样反倒让我很无力，我不知道胎停的根结在哪里，下次怀孕该注意什么，连抱怨悔恨也没有情绪出口。

本以为手术结束，一切就该划上句号。但其实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胎停的后遗症就像潜伏的毒蛇，会在你生活的任何角落突然出现，狠狠地咬你一口。当你看到街头挺着肚子的孕妇时，当你身边的朋友不知道你流产来关心你的时候，在有人结婚生子受到祝福的时候，在饭桌上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自己孩子时，你就会轻而易举掀开回忆的坟墓，袒露出千疮百孔的内心，和行将凋零的伶仃骨架。

《小欢喜》剧照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我们家乡有一个封建陋习。就是女人在坐“小月子”的时候，不能去别人家里，不然会给别人带来晦气和不详。在家休息的那段时间，我就这样被婆婆要求禁足了一个月。我觉得这种说法荒唐至极，悲哀又可笑，但考虑到别人会介意，我并没有违反这个潜移默化的“规则”。

在我之后，我身边有三对朋友都经历了胎停继而手术清宫的经历，还都是没有发育出胎心胎芽的状况。大家的痛苦如出一辙，我有过相同的经历，知道任何安慰在当下都显得苍白，只能简单说一句：“还有下一次机会。”曾经的我是喊着“不婚不育保平安”的人，但是在手术完的那两天，我只想赶紧休养好身体，再次怀孕，找回我失去的两个孩子，愈合心里呼呼漏风的那个缺口。

经历了这件事，我在网上查询过很多相关的事例和医生的解读。其实胎停并不是一个规范的医学名词，它指的是胚胎已经停止发育，心跳已经消失，还没有发生自然流产的现象。严格来讲，它的官方说法是“生化妊娠”、“流产”、“死胎”等等。但因为忌讳，都称为胎停这个中性的词汇。胎停发生概率大概是1%左右，就是100次妊娠中有一次可能是胎停，虽然发生概率没那么高，但真落到人身上就是百分百的痛苦。

网络上有很多相似经历的博主发言，他们有的经历了多次胎停仍然无法成功怀孕，有的是月份大了孩子出现问题只能引产，更有甚者到最后产下了死胎...渴望生育的女性，遭遇无症状胎停，患上心理创伤，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就像面临着一个难解的时代难题，只能用“倒霉”、“毫无征兆”来形容这场毫无准备的意外。

《小舍得》剧照

在一项探究早期流产的心理影响的综述中，纳入了国内外27篇研究。文献中显示，流产后2周内，约22%~36%的妇女患有抑郁症。流产后一到两个半月，妇女达到中度抑郁症状比例为8%~20%。在流产后3个月进行评估时，51%的女性经历过重度抑郁。总体而言，女性抑郁比例会随时间逐渐下降，流产后1年时基本恢复正常，也就是说，大多数母亲总能在漫长的恢复后走出情绪的阴霾。

时间，真的是治愈一切痛苦的良药。现在过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再次复查，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很好了。虽然还是会想起过去，但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在岁月的过滤下，已变得风轻云淡、薄如云烟。我感慨自己不幸的同时又在庆幸，还好有默默陪伴在身边的另一半，悉心照顾我的父母和积极自救的自己。我也希望无数个和我拥有共同经历的女性在痛苦之后，能够坚强起来。这次失败的经历是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结果已经出来了，但我们还有很多次机会。我们要专注当下，过好现在的生活，期待未来迎接胜利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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