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映新书：希腊别传

荷马笔下的英雄人物，各个卓尔不群。

英雄身上的品质，荷马以 arête 名之，

我们勉强译为“ 卓越 ”。

卓越展现自身，而不是藏于内心。

真实东西拿出来，我们不说炫耀，我们叫它 “ 展现 ”。

存在本身就要求展现——

奥德修斯有言： 没被看见就等于不存在 。

德尔菲神殿铭刻的箴言“认识你自己”，

对希腊人来说，首先是“ 记住，你不是神明 ”，

首先是认识到 人是有限的、有死的 。

凡人终有一死，这是件憾事，

但也正因为 身为有死者 ，

人才可能拥有复杂而深刻的感情 。

一切卓越都单单属于人 ，

永远不死的神明谈不上勇敢、不屈、慷慨、笃爱、忠诚。

亚里士多德一句话把这说完了：

“天上没有阿喀琉斯。”

希腊人为他身为 自由人 深感自豪。

对外，自由意味着他生活在一个独立自主的 城邦 里，

其決定是由 共同体 之内的公民做出的，

而不受外部强权的支配。

在内，他身为公民可以自由地决定自己的政治主张，

自由地表达这些主张。

希腊人自视为 文明人 ，

一方面针对没有健全政治组织的蛮族，

另一方面针对波斯这样没有公民自由的政治体组织——

东方王朝制度下的人众不是自由人，

而是君王的 臣民或奴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