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升堂,府衙外乌压压围了一堆百姓,依然都蒙着黑纱。
张三被衙役拖到堂中,梁知端坐上首,心底默背着结案稿,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却听衙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竟是巡抚大人到了。
梁知大为意外,赶忙下堂迎接。
巡抚的来意很简单,他路过此地听说此事,正好有空,便来围观。毕竟事关知府的清誉,张三又是皇帝亲封的甘霖仙人,无论是疯是傻,是死是活,都得对上面有个交代。
梁知亲自迎巡抚坐上高位,从袖子底下塞去一个金元宝,巡抚满意地眯起眼,看向张三,严厉道:
“你说知府大人杀了人,那尸体何在?”
张三发着高烧,艰难张口:“就在——”
“此事说来,都怪下官的失察!”
梁知抢先开口,打断张三的话。他重重叹了口气,饱含悔恨和惋惜。
“两年前下官因公赴京,路遇一对沿街行乞的母子,那孩子刚满三岁,还发着高烧。下官于心不忍,便请了大夫,将他们带回驿站。可那妇人见到钱财竟起了歹心,在半夜谋杀下官!下官与她争抢时,那孩子跑过来找娘,被妇人失手一推,正巧磕在桌角上……妇人亲手错杀了孩子,大悲之下,也跟着撞死了。下官只好将他母子安葬,这些年每每想起,都会深深地责怪自己。”
他说得情深意切,巡抚也跟着叹道:“若真如你所说,便是那妇人意图谋害上官在先,并不能将死因归咎于你。只要能寻得那母子的尸首,证明你所言属实,便可结了这桩乌龙案。”
梁知松了口气,他堂堂一个知府,找两具没名目的尸体,比喝水还简单。
“孩子的年纪错了,不是三岁,是六个月……他撒谎……”
听到张三嘶哑的声音,梁知皱着眉转过身来,“休得胡言,那孩子分明就是三岁!”
“是六个月。我算卦从未出错。”
梁知冷笑一声,“张仙人神志失常,城中百姓皆知!他的话断不可信!”
张三不依不饶:“若我算得不准,怎么还真有那对母子?”
“……”
“就是六个月。六个月的孩子不会跑来找娘,你撒谎!”
张三言辞坚决,堂外养过孩子的妇人渐渐也跟着附和。听着人群中潮水般翻涌的议论,梁知的脸色越来越僵。
他浸淫官场多年,最知道该如何有利地审问争讼,可是算命之说根本毫无逻辑,毫无逻辑的东西该如何攻击?
三岁的孩子自然是他按照卷宗编的,可那六个月的又是什么东西?!梁知心虚地瞥了一眼知府,捏着拳头大喊道:“你非说是六个月,你有证据吗!”
“自然!”张三笃定道:“我天眼已开,可以看到当日情景。那孩子刚满六个月,正在学走路,还不会说话!”
“哈哈!”梁知总算抓住了一个漏洞,眼底闪着急迫而兴奋的光:“六个月的孩子怎么学走?你简直荒唐!”
张三发癫大喊:“我亲眼所见!”
“胡说八道!小孩子六个月才会坐,八个月会爬,过了十个月才能走!”
“你才胡说!你胡说!”张三彻底疯了,“所有孩子都他娘的是六个月学走路!”
“老疯子!你连孩子都没有,凭什么言之凿凿!”
“我没有儿子,难道你就有吗!”
“我当然!”
……
府衙陷入死一般的静默。
巡抚大人挑起眉毛,“据本官所知,梁大人你成婚七年,膝下尤空啊。孩子?在哪儿?”
“我,我……”梁知脸色涨红,心绪混乱,就在此时,人群中闯出一个女子,一把掀开面上的黑纱。
“他的确有个孩子,可惜,被他亲手所杀!”
见到女子面容,梁知惊得倒退两步。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