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总是相信他们说的话?
因为他们是老师,他们是记者,他们是警察,或者是别的什么打扮得很好看的鬼,对吧?
因为他们是在讲坛上说的,因为他们是在报纸上说的,因为他们是在判决书上说的,对吧?
因为他们说的时候义正辞严,因为他们说的时候声泪俱下,因为他们说的时候浑身散发着道德的光芒,对吧?
所以你就信了,所以你说了一句,“天哪,竟然是这样!”
于是你急忙把他们说的话又告诉了别人,告诉了你的朋友,告诉了你的子女,告诉了你的学生,告诉了你的听众。
你告诉他们,“你知道吗?事情其实是这样的。”
你甚至会说,“我早就料到会是这样。”
说着说着,你洋洋得意起来,这就是听众带给你的虚荣。
可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为什么相信他们说的话?
你凭什么相信他们说的话?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想到过,你的“相信”其实是一把行凶的利刃,让你的手上沾满了罪恶的鲜血。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一生下来就知道这些,我一睁开眼就能看到这些。
年幼时,一个警察来巡访,我看着他的制服吓得心惊胆颤。母亲对我说,“别害怕,警察是好人,是来保护我们的。”
我不相信,我知道并不是这样。
少年时,老师在我的作文上用红笔写了一句话,“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写这么消极的东西。”
我看到后心想,你真幼稚。
成年时,我看完一篇报道之后把杂志扔进了垃圾桶。而周围津津乐道的人们,就像一群快乐的玩偶。
我突然觉得好有趣,他们多可爱啊。
然后我也变得有趣了,我也开始写段子。
“那么严肃干嘛?那么严肃干嘛!”
一个幽默的人,要么只是个傻子,
要么,是尝过了太多血的味道,已经觉得它淡掉了。
我们生来就是野兽,我们生来就在这片丛林里寻找食物,我们生来就会想尽办法让自己觉得快乐。
我们生来就是自由的,邪恶的,纯洁的。
直到有些人站了起来,他们穿上了制服,他们博取了你的信任。
他们说,“我们是好人”。
没错,一些野兽穿上了制服,那制服代表“正义”。
从此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就变成了恐怖的地狱。有些人行凶之后会得到奖赏,因为他们是“正义”的。
有没有谁是真的“好人”?有没有谁能真的保护我们?
很遗憾,没有。
我们只能绝望地躺下来,轻轻哼唱,用D大调的急板,悼念那永远沦陷的家园。
于是,我们有了艺术,艺术是一首挽歌。
此刻,我的胸口还隐隐作痛,那可怕的一幕将是我再也摇不醒的恶梦。
那是“正义”的罪恶,是你一直都深信不疑的谎言。
当“正义”行凶的时候,那将是一种无人能审判的罪恶。
可笑,怎么会有无人能审判的罪恶?
他们是不是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不相信的人。
这个世界上还有活着的人。
我也唱着挽歌,但我是站着唱的。没有人能让我倒地不起,即使我曾向他们低头。
猛兽低头的瞬间,早已目露凶光。
我将完成这个伟大的艺术品,用尽自己的一生。
夜空里那些伟大的星宿,为我照亮了眼前的末路。
我的日记里写满了你们的故事,写满了你们曾经给这个世界带来的美好。那是看懂了丑恶的人,才能看懂的美好。
我是你们的使者,我为你们而生。
当你们的名字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漫天的烽火是所有自由的灵魂在燃烧,文明终于土崩瓦解,大地上又是我们从前的故乡。
然后我手中的笔终于变成了利剑,“正义”已经在我脚下奄奄一息,苦苦哀求。
它哀求得太晚了,我飞起的右脚已经重重地踢在它的胸口上,它那血肉模糊的嘴脸扭曲成了毫无意义的悔恨。
该说再见了,穿着“正义”制服的刽子手。
挽歌的前奏已经响起,伴随着四分之四拍那铿锵有力的节奏,我狠狠地踏平了脚下这一堆恶臭的骨头。
在它碎去的声音里,我将双手举向天空,刹那间整个世界为我奏响了最雄壮的旋律。
这是我献给你们的,第九交响曲。
不要相信我说的话。
直到你亲眼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