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老

我的Macbook Air用了快五年，平时主要用来上网和写文章，因此丝毫没有觉得它变慢了或硬盘不够用了，唯一的问题是电池在最近一两年老化得严重，原来能用八小时的，现在只能扛两小时，搞得我经常要带着电源出门。

上周我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上淘宝买一块山寨电池。周五下的单，周一就送到办公室了，还附赠了拆机工具。更换很简单，五分钟搞定。新电池能续航六七个小时，感觉又用上了一台新电脑，真爽。

有时候想，人要是也可以这样更换零件，那该多爽呀！

可惜不能。身体出了问题，只有两个选择：一下子变得很糟，或者逐渐变糟。要想维持，都是难上加难。

无独有偶，我最近的身体也出了点状况。六月中旬开始，大脚髋关节开始无缘无故地疼，而且越来越严重，经常有刺痛感，严重影响了行动。按摩了好几次也不见好转，反而愈演愈烈。拖了一个月，最后在朋友的建议下终于去了医院。挂了号，上五楼，医生是个五十来岁的北方人，矮小壮实，说话干脆。我描述了一下症状，他往我髋关节的某个部位拍了两下，问是不是这里，我一边喊疼一边称是。他当即下了判断，是筋膜炎。到药房取了药，上来医生给我做了走罐和拔罐，痛不欲生，然后又用消炎药往我发炎的部位扎了一圈的针，跟针灸差不多。回家后睡了一个下午，居然好了不少。

但不彻底。我能感觉到大腿衰弱了，力气没那么足了。并且，一个月后，疼痛又开始出现，这不，我明天又要去看医生了。

年轻时，身体是我们的本钱，几乎可以无限制地挥霍。那时候，连续打几个小时的网球不会累，考完试熬几个通宵打牌是小菜一碟，感冒什么的撑几天就没事了。只不过人到中年，身体逐渐转化成为成本。身体开始僵硬了，腰开始疼了，一点一点的小毛病开始如丧钟不停在耳边敲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大概就是人到中年的感受吧？

那下一步呢？毫无疑问，我将步入老年。但奇怪的是，我对“变老”这件事，几乎没有任何认识。我熟悉的老人家，具体来说，是我的奶奶、我的母亲以及我的父亲，没有给我留下关于变老的经验。我记事时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了，在我眼里一直是个老太太，她是如何变老的，发生在我的宇宙大爆炸之前。但奇怪的是，对于母亲或父亲是如何变老的这件事，我居然也没有多少记忆。我童年时他们正当壮年，当我逐渐长大，却并没有感觉他们在一天天衰老，直到某天母亲查出癌症晚期我才恍然大悟。我想原因或许是我们都在同时变老，就如同船在河中，感觉不到水的流动。直到某一天，河流融入大海，我才意识到已经一起走了半辈子的路。

父母就是承载我们向前奔流的那条河呀。

终于我理解了河流，也理解了变化只能是自己内心的独角戏，冷暖自知。某颗牙齿松了，肩膀变硬了或腰更容易酸了，白头发缓慢而坚定地爬满了额角，这一切只有自己能感知到。而且即使是自己，有时候也会对这些变化感到惊讶：怎么它们突然就来了呢？

巴勃罗.卡萨尔斯是世界著名的西班牙大提琴演奏家、指挥家和作曲家，曾被提名一九五八年的诺贝尔和平奖。在他九十三岁的那年，接到了一份邀请信：

亲爱而可敬的大师：

我很荣幸代表乔治亚高加索管弦乐团，邀请您指挥我们的一场音乐会。您将是首位在您这个年纪就获得指挥本乐团之殊荣的音乐家。

自本乐团成立以来，我们还未曾允许未满百岁的人担当指挥。本乐团所有成员都已年过百岁。不过，耳闻您身为指挥的才华，我们觉得应该为您破例一次，尽管您年纪尚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