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不陪跑，村上春树都是独一无二的译者

昨天一个令大家震惊和沸腾的消息是鲍勃·迪伦获得了本届诺贝尔文学奖。不少人开始掐指数，村上春树陪跑了多少年，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他还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翻译家。其实村上春树在中国算是个被误解的作家，太多人知晓《挪威的森林》，一如太多人听闻《生命不可承受之轻》而忽略了昆德拉的其他作品。

村上春树在日本其实有另一个重要身份——翻译家。他的译作从数量上看绝不少于他所创作的小说，并且从接受程度上看正如他的小说一样受到日本读者的青睐。

我们先来看看村上春树有多牛逼。村上春树（むらかみ はるき 1949.1.12-），日本著名作家及翻译家，生于京都伏见区。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文学部戏剧系，29岁开始写作，1979年发表第一部作品《且听风吟》即获得日本群像新人奖，1987年第五部长篇小说《挪威的森林》上市至2011年在日本畅销1500余万册。迄今为止除了群像新人奖，村上还凭借其他作品多次斩获大奖。

《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因为村上在小说创作上的丰硕成果，很容易让推介者忽略了他翻译家的身份。村上其实非常擅长美国文学的翻译，他曾因翻译《雷蒙德·卡佛全集》把原本在日本默默无闻的美国作家雷蒙德·卡佛变得街知巷闻。事实上，村上在日本每年都有大量各行各业的译作发布，其中最受欢迎的当属如下几部小说的日译本。

村上春树译本《重返巴比伦》

村上春树译本《了不起的盖茨比》

喜爱看欧美文学的小伙伴们肯定一眼认出了上面最后那部《了不起的盖茨比》吧，村上和大家一样也爱读菲茨杰拉德的小说。其实他在成为作家之前已经大量阅读欧美著作，并且他对翻译的兴趣也是源于对欧美文学的热爱。

村上曾在与柴田元幸的对谈中提及他的翻译初体验：高中时参考书里有《无头之鹰》（The Headless Hawk by Truman 1946）中开头的片段。当时虽然只是为了应付考试而将其翻译成日语，但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无头之鹰》那篇文章实在太精彩了，以至于村上感觉“在将其转化成日语的过程中，似乎主动参与到了那种精彩里”。也许正是最初的那种参与感，使得成名后的村上春树即使没有人约稿，也会情不自禁地动手翻译一些专业文献用于平衡沉溺创作中的精神状态。他不无骄傲的说道：尽管有很多人从专业翻译家“变身”成为作家，却没有一个现役作家能做到像他这样大量地从事翻译工作，即使在中国，现、当代作家创作和翻译的比例也不可与村上同日而语。

除了零散的翻译些专业文献，村上主要致力于把卡佛、菲茨杰拉德、卡波蒂、钱德勒等著名欧美作家的小说译成日语。这些翻译作品的内容存在较大的差异性，语言风格也各不相同，一般译者翻译起来会觉得有一定的难度。但对村上春树而言，翻译这些著作实际上是一种吸收创作养分的过程。

例如《且听风吟》许多部分都可以看作对菲茨杰拉德的致敬，尤其末尾离开爵士酒吧上长途车看海岸灯灭，“一切一去杳然，无人可捕获”那一段，风味和《了不起的盖茨比》结尾经典的海滩独白绝似。透过“拆解”文章所吸收得来的元素，再经过一番整理与酝酿之后，反映在他的作品当中。所以村上的翻译风格严格意义上并不是简单的直译或者意译，而是一种特殊的文本阐释。

下面引用《论村上春树的翻译》中所举的例子为大家带来参考，文中杨炳菁通过比较两个不同版本的《麦田里的守望者》来说明这一问题。

原文：

So I started getting worried about my hormones Then I read this other article about how you can tell if you have cancer or not. It said if you had any sores in your mouth that didn’t heal pretty quickly, it was a sign that you probably had cancer. 

(The Catcher in the Rye J.D.Salinger 1951 p.176)

野崎孝译文：

そこで今度は僕のホルモンのことが心配になりだした。それから別の記事を読んでみたら、そこには、癌があるかないかを見わける方法が書いてあった。口の中に、簡単になおらないただれがあったら、それはおそらく癌ができてる徴候だというんだ。

村上春树译文：

そんなわけで僕は、自分のホルモンについてくよくよと悩み始めた。だから別の記事を読むことにした。自分に癌ができているかどうかを知る方法について書かれた記事だった。もし君の口の中になかなか治らない痛みがあったら、それはたぶん癌ができているしるしだと書いてあった。

与野崎孝的译本相比，村上在翻译中对英语表示第二人称的“you（your）”做了非常独特的处理。在英语中，“you（your）”有虚指的用法，即并非特别指代某人。但在日语中，用来表示第二人称的代词“君（きみ）”是没有这种虚指用法的。

村上春树认为如果不对“you（your）”进行处理，那么《麦田里的守望者》便与日本传统小说无异。反之，如果将小说中的“you（your）”突出出来，就使这个故事成为叙述者向假定的叙述对象进行讲述的过程。

重译后的《麦田里的守望者》已不再是主人公与社会、与他人发生冲突，社会、成年人不理解自己的故事，而是变成了一个少年的自我纠结，变成了主人公如何面对内心困惑的故事。由此可见，通过细节处理构建文本结构，以达到“村上式阐释”才是其译作的最大特色。

曾有人将村上的翻译原则归纳为坚持重现文本中的风格与节奏，并以逐字的方式翻译。因为他自己喜欢按照文本、依据词性忠实地转换字词，即所谓的逐字翻译，但同时，他希望把原来文章里的呼吸、节奏，不仅是表层的，而是深入又自然的东西转换成日语。

热爱长跑运动的村上春树

由于英语和日语节奏感的基础是不一样的，如果原封不动地翻，总有完全不能合意的地方。当这种冲突发生时，村上往往会调整其中的顺序，而对于修辞和词汇村上会非常忠实于原文。

纵观村上过往的翻译经历，他深知自己没有学院的翻译养成背景，并且材料的选择也纯粹出自其文学角度，所以他精心为自己在文学翻译领域选择了一位长期合作伙伴——柴田元幸（美国文学研究者、翻译家、东京大学文学系教授），两个人产生互补作用。

村上曾说“我认为从事翻译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因为喜欢小说所以想作翻译，另一种人是因为热爱英文或英文很厉害，所以想从事英文相关的工作，进而想从事翻译。我是百分之百属于前者那一类型，而柴田元幸刚好属于后者。”

参考推荐

由于目前不论是对日本或者在国内针对村上春树翻译的研究都还处于起步阶段，中文资料更是不多，目前可以找到的中文著作有《翻译家村上春树》，感兴趣的小伙伴也可以通过进一步阅读以下日文作品了解更多。 

《村上柴田翻译堂》文库：新潮社前不久推出，里面包含了十部新译和重版的具有永恒魅力的经典小说，贯穿古今东西的故事，涵盖科幻、自然等诸多门类。

《翻译夜话》：里面整理了村上春树在讲堂上与学生的直接交流，内容非常具有针对性，也力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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