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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常常许愿:让我长到一米六吧

果壳  · 公众号  · 科学  · 2025-03-09 12:00

正文

2022年刚开始直播时有半个月我一直在哭,他们会喊我丈夫太监、李公公。还有人说:你找什么样的不好,找一个残疾人,而且你连胸都没有长,怎么进行性生活?


直播时我就边哭边跟他们说:“如果可以选择,我当然希望回我妈肚子里再造一下,但是这不可能!而且我已经错过治疗机会了,我没法再长高了,但是我又没有做坏事!作为陌生人,为什么要这样攻击我?”


那时候我说赢了也哭,说输了也哭。虽然我自认为消化了这么多年,自己已经很强大了,但没想到还是被恶毒言语影响到几近崩溃。


后来随着越来越多和我们一样的小伙伴找到我们, 询问疾病的声音也渐渐淹没了网络暴力,我们 开始在直播中一遍又一遍跟大家科普“生长激素缺乏症” 是怎么回事儿、该怎么治、治疗要多少钱、有没有副作用等等。


所以我觉得,当初我们选择站在镜头前去直播是一件特别正确的事情,直播对我们来说除了是生计所需,更是承载着我和我丈夫还有我们患者组织“袖珍人之家”负责人——纳姐共同的朴素的愿望:让病友少走弯路、身体恢复正常、人生因此而得到改变。


爸妈务工回家, 发现我好像一点儿都没长个


我们家在安徽芜湖的一个小县城,经济条件没那么好,但也不差,家家户户都有小院子,我家门口还有一片小水塘,水塘里养了螃蟹。


我是外婆带大的,外婆带着我们好几个孙辈,我们的父母都外出务工去了。我和兄弟姐妹每天的日常就是上树捉鸟,下水抓蟹,玩得衣服上都是土,脚上也沾满泥巴,家里人都说我像个假小子,我才不在意呢,反而还有点得意!


上一年级的时候,我比其他小孩都要高,坐到我们班最后一排, 但是三年级的时候我还是这么高,就坐到第一排去了 。爸妈回家的时候,发现我好像一点儿都没长个,就带我去了南京某医院,医生开的药是“左甲状腺素钠片”,说是提供甲状腺素来促进我的生长发育和新陈代谢。


吃了药之后,我每天都昏昏沉沉,成绩直线下降,我心里对吃药抗拒,感觉吃药以后自己都变笨了,加上从县城到南京也麻烦,我断断续续治疗了两年,就没再去了,家里人也觉得可能就是长个儿晚,上了初中就好了。


上了初中我开始意识到,我是全校最矮的一个 ,但也没有自卑,只是常常许愿,长到一米六吧!让我长到一米六吧!到了初二、初三的时候,同年级的女生有人来“大姨妈”了,而且还有人开始早恋了!虽然我对异性没有过什么心动的感觉,但偶尔也会不服气地想“怎么没人追我呢”。


不过那时候跟别人相处都挺愉快的,有时候走在路上别人看我,我都迷之自信,会想“是不是认识我?是不是觉得我好看”。所以我都会大大方方地看回去,然后笑笑,遇到年长的还会叫声叔叔阿姨好、爷爷奶奶好。


初中毕业我没上高中,直接上了五年制的大专, 从本地的县城到了市里面,周围人的眼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上学报到的时候大家都问我:“是跟谁来的?是谁来上学?”一次一次的解释中,我加深了对自己“矮”的认知。


你是成年人吗? 我也是成年人


学校里的同学大部分是上完高中后来的,我比别人年纪小, 个头体重更是小得多,身高一 米二,体重也就50斤不到 ,好多人叫我“小不点”“小矮人”“小朋友”“小可爱”。无论善意或恶意,我都很烦、很敏感。


我爸妈每次来看我总是一遍一遍跟我说,“出门在外,不要跟别人闹矛盾”,加之新的环境,我感觉以前那些张牙舞爪的小触角一下子都缩回我的小身体里了。


那时候我特别想就医,到处查资料,看我这个身高还有什么办法能管用,后来我听说有一种针可以让人长高,我央求爸妈带我去了市里的一家儿童医院。


医生开了一些检查,他没 说我有什么病,就说是生长发育障碍,没有好办法 (好几年后我才知道不是这样)。我问他关于打针的问题,他说:“我们这个医院打不了你说的那种针,你得去大城市的大医院,那种针很贵的,也不一定有效果,而且还可能有副作用。”


我愣愣的,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问,但是我不想立刻就走,我指了指远处等待就诊的一个很胖的小男孩问:“用药会变成那样吗?”医生说:“有这个可能性。”来之前我心里就一直祈祷,药千万别太贵,千万别有严重的副作用。这下可好,两个都中了。


妈妈跟我说:“不治疗的话,你也就是矮一点,但如果打了针,没效果不说还有副作用,那岂不是又矮又胖?而且你也才15岁呀,说不定多吃饭就长起来了。”


来之前所有的信心像被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我的心一下子揪成一个冰疙瘩,有点想哭,但眼泪好像都被冻住。


我再也不想去想长高的事了,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二十岁大专毕业的时候,我大概有一米二五,刚开始找各种文职工作, 虽然人家嘴上不说什么,但 他们的眼神时时刻刻告诉我,我的形象不好 。后来退而求其次,我去饰品店、美甲店找工作,我和妹妹一起去的,聊得好好的,结果一听是我来上班不是我妹妹,转头就说:“我们招满了。”


那时候是我因为身高最心灰意冷的时候,爸爸妈妈心疼我,到处托人找关系,后来给我找了一份老家火车站代售点的工作。在熟悉的环境里,有一份工作,有一帮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我慢慢调整好了心态,不会再每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怅然若失很久。


有天我去取快递的路上被一个奇怪的“小朋友”跟踪了,我加快走,她也加快走,后来我跑,她还追我!还被她追上了!


她抓住我衣服的瞬间就问我:“你是成年人吗?”


我说:“你有什么事吗?”


“你就说你是不是成年人?”


我吓坏了,语无伦次地问她:“你是谁,你要干嘛!”


她说:“我也是成年人,我俩是一样的!我们是‘袖珍人’ ,‘袖珍群体’你知道吗?这样吧,我今天得赶着回家做饭,你把你QQ号给我,我到时候联系你。对了,你家在哪?”


“我没QQ,我家是前面那个鱼塘。”


我怕她是个骗子,就没给QQ号,但我暗暗的记下了她跟我说的词——“袖珍人”。在网上搜索之后,我才第一次知道我们这个群体,叫“袖珍人”!以前一般听到的都是“侏儒症”。


没过两天,那个女生直接跑到我家里来了,她把我拉进了好几个“袖珍人”的QQ群,我是在群里才知道,原来身材矮小的原因有这么多种! 我这种矮小、比较匀称,且没有外观畸形的,可能属于 “生长激素缺乏症” 。其他矮小的原因还有什么“瓷娃娃”(成骨不全症)、黏多糖贮积症、先天性软骨发育不良、特纳综合征、莱伦综合征等等。


大家都说我们这种情况得尽早治 ,女生一旦来了大姨妈,男生发育了生殖器,那就晚了。我不敢多看他们关于治疗的讨论,因为在18岁的时候,我来了月经,而且在21岁这年我又莫名其妙长了10厘米,长到了1.35米。


我没再继续往下看消息,关掉了聊天窗口,心想,反正早就不抱希望了,现在再想这些干嘛。


我加了病友群,又退了


一年国庆的时候,我们病友群组织了一次活动,大家一起约着去苏州玩了一次。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病友,大家和我想得很不一样,似乎绝大部分人都非常自卑 ,比如我们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他们都不敢有眼神的交流,小心翼翼地不敢让身体触碰到彼此,就像是自己身上有脏东西似的。


从大家聊天的过程中我得知,原来大家的童年是这么糟糕,每个人几乎都是在严重的歧视中度过的,不光是有陌生人的歧视,还有家里人的歧视。


只有其中一个人强哥,他挺自信乐观,说话也是大大咧咧,他说他是农村出来的,现在在北京工作, 还说他已经开始打针了,医生说他肯定能长高,性征也能发育。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假的呢!我感觉这个人说话特别咋呼,但也特别搞笑。他说自己以前每月都整一个发型,红的、绿的、鸡冠头,挤公交的时候,鸡冠头就成鸡窝头了,讲完大家都被逗得直笑。


本来我和强哥一直在充当小太阳的角色,但就在旅途快结束的时候,我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坐地铁的时候,我们看到一米四以下是半价,我们病友中有不足一米四的,也有治疗后超过一米四的,我们在工作人员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我们可以买半价票。


我们顺利进了地铁,但出来的时候几个安保人员把我们所有人都拦住了,咄咄逼人地说我们逃票。大家又气又委屈,却没人敢发出声音,光听着他们在那儿指责挖苦,终于强哥出头了,但是他一张嘴就让人感觉是在扯着嗓子瞎闹。


虽然我不想强出头,但实在看不下去,就拦住了强哥,上前去跟工作人员讲道理,虽然最后以补票的形式解决了,但我心里难受极了。


后来仔细琢磨 原因,我觉得一方面是集体被歧视让人不好受,另一方面其实是我们病友当时的样子让我难受, 大家要么是习惯了忍气吞声,要么就像强哥,像个不讲道理、只知道大吵大闹的小朋友一样 ,这 么一闹别人就更戴着有色眼镜对我们这个群体了,跟看猴似的。


这次旅行就是以这样一个不好的经历收场的,回到家我和几个还算聊得来的病友一直保持QQ联系,但我发现跟他们聊着聊着,我居然开 始有些自卑了。就好像曾经那些残存的自卑火星,被一点一点煽了起来,后来我就把病友群都退了。


原来我本来可以长高的! 但来不及了


退了群,我跟大家的交流频率也降低了,唯独强哥还天天没事儿找我闲聊。当时我在学平面设计,刚好强哥就是干这个的,我也就常常向他讨教。他倒是热心肠,不光教我,我实在搞不定的作业,他也都帮我做了,我有时候跟他开玩笑说,你像是我的作弊小机器。


强哥对我的心意,我不是感觉不到,但我总是觉得他说话、行为各方面都像个小孩儿,很不成熟。不过女孩子嘛,也很难抵挡住他的体贴,而且偶尔的那些幼稚让人觉得还挺可爱的。


强哥表白的时候,我明确告诉他我不接受异地,强哥满口答应说:“你在哪,我家就在哪。”我说:“既然要谈恋爱,那还差一个仪式。”强哥说:“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来北京,我给你仪式感拉满,然后带你在北京好好玩一圈。”


2015年10月24日,我21岁生日那天如约到了北京,当时我穿着高跟鞋,有一米四左右,强哥已经长得跟我差不多高了 。他领着我去了一个公园,他在一片空地上铺满了鲜花、气球和蜡烛,他的朋友和同事也都在那里等着为我们送上祝福。我觉得他能把这么多人都叫来,一方面可能有点想炫耀,另一方面他对我应该是挺认真的。


玩了两天,强哥就一直跟我念叨让我去医院看看。我不想去,因为我不想 再承受一次打击和失望,但他说:“不管能不能治,不管看了有用没用,你至少去看一下,看看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长不大。”我一下被戳中了,因为这确 实是我心里的一个疙瘩,我觉得解开它,我才能真正放下这个事儿,真正与我的身高和解。


我跟他去了北京最好的医院之一,找到他的主治大夫,伍教授,据说是专门看我们这病的 。我是个南方小姑娘,说起话来娇娇的,伍教授这个人说起话来板板的,他问我出生时有没有难产,我说没有,他又问我头部有没有受过损伤,我说也没有。


后来听我说完我的初潮时间,以及无缘无故长高的过程后,伍教授说因为我的病症跟别人不太一样,身体体征他亲自检查会好一点。但我当时特别抗拒,大声凶他:“你出去,不要你给我检查。”


没想到轻声细语的我,一下子嗓门能那么大,伍教授显然愣了一下,然后让他的助手进来了。检查完后,我还做了包括血清胰岛素样生长因子1(IGF-1)和胰岛素样生长因子结合蛋白3(IGFBP-3)水平、垂体的核磁、骨龄、生长激素水平、内分泌功能等一系列的检查。


第二次来医院的时候,伍教授跟我说明了诊断结果,他说和我一起来的强哥以及他遇到的大部份的患者,都是难产、肿瘤或先天脑结构异常等导致下丘脑、垂体或垂体柄损伤所造成的生长激素缺乏症,而且除了缺乏生长激素,还会伴有甲状腺、性腺和肾上腺的多种激素联合缺乏。


我是因为脑垂体异常,导致生长激素和其他部分激素分泌不足 ,所以不是“完全缺乏 ”,只是“不足”,遗憾之处也就在这里: 我已经性发育了,而且骨骺线已经接近闭合,所以即使现在开始注射生长激素,长高的希望也不大。


伍教授耐心解释道:“性激素是影响骨骼发育的因素,一旦有了性发育,那么骨骺就会加速关闭,所以哪怕强哥接受治疗的时候已经22岁,但是他当时骨龄只有13岁,而且第二性征也没有发育,所以他打生长激素就是有用的。”


出了医院我跟强哥说,这个小老头儿(伍教授)脾气古怪得很,但是人还是蛮好的。强哥跟我说,恐怕你是第一个凶他的患者吧。我后知后觉,如果当时我好好解释不想男医生检查身体,伍教授也是会答应的,人家也是秉着负责的态度,才想亲自检查的。


伍教授也有跟我讲, 生长激素除了影响身高,也会有其他对身体的隐性 影响 ,建议我定期复查 ,并且也要适当补充生长激素、性激素。但我不理解,不能长高还用药干嘛,而且来一次北京也不方便,我就没再考虑打针的事,拿着教授给我开的骨化三醇、钙片、左甲状腺素钠片、氢化可的松等药物就回家了。


原来就算不能长高, 也要坚持治疗


回家一年后,我和强哥分手了。一方面是我觉得他依旧像个小屁孩儿,另一方面是我早就预想到的,一个男人很难放弃事业跟我回老家。


果不其然,他老想劝我跟他在北京发展,但是我总觉得在外地就很容易被人欺负,可能也是当年在市里上学受欺负的缘故,我心里就一直埋着一颗自卑的种子。从这个角度来说,强哥比我勇敢。


分手之后,我们俩都挺硬气,四年几乎没有联系过 ,唯一的联系就是每年他给我一张敬业福。 2019年因为发现我俩的工作有交集,我们就又加上了好友 ,一年的时间里我们一直在聊工作或者互相甩客户。但我心里头明白,要不是他心里还有我,肯定聊不了这么长时间,我想事情没那么纠结,而且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有一天我跟他说:“等你30岁过生日的时候,我去北京给你过生日。”


强哥不相信,一个劲打电话问我到底来不来,会不会放他鸽子。他生日当天我直接到了北京,他当时还在工作,我说我到火车站了。


他说:“真的假的,你别骗我。”


我说:“你来不来?不来我就买下一班车走了。”


他来了,我们又在一起了。


这一次我很清晰地感觉到,四年过去,他办事、说话,就连发的朋友圈,都不一样了,我觉得他不再是一个幼稚小孩了,而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男人。我相信,不管他跟不跟我回老家,我都会跟他在一起,我们会走入婚姻。


仟仟和强哥丨作者供图


在北京待了几天,他说自己要去医院再开一些针剂,让我也一 起去复查。他说:“就算你的身高不能再长了,但是如果不治疗,还 是会缺少生长激素,会给身体带来一系列的内分泌代谢紊乱,比如以后会有骨质疏松、心血管疾病啥的。”他说得头头是道,我拗不过他,就一起去了。


一路上他都在跟我说自己的治疗经历, 不光是身高长到快一米六,通过性激素的治疗,他的性征也已经发育完全 ,除了生理方面,他还在纳姐的带领下参与了性心理的辅助疗愈。


伍教授还是板着个脸,他这次更多的是问我的情绪、体能、月经是否规律方面的问题。说到这儿,我确实月经不规律,而且突然想起来,就在去年的时候我晕倒过两回。一次是我和朋友在一起,我正站着呢,突然两眼发黑,身子软软的,感觉在往后仰,我朋友眼疾手快扶着我,缓了一阵子恢复了。另一次在公交车上也是那种感觉,我当时心挺大的,只当成是低血糖。


跟伍教授说完才知道,晕倒其实还是跟缺乏生长激素有关 。他说如果 激素水平有异常还会影响心理,容易抑郁,到了一定年龄,女性会像绝经后女性一样迅速衰老,生活质量各方面都大大下降。


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了强哥和纳姐


后来强哥带我 去见了“袖珍人之家”创始人纳姐,我们 聊了很久。10年来她所做的这些事情,给了我内心特别大的触动,原来是有人在做这个疾病的科普宣传的!


当时强哥就是认识了纳姐,纳姐推了他一把,推着他去就医的!而且纳姐还在为药物进医保而积极奔走,她带着强哥拉过横幅,也给各相关部门写过手写信。


纳姐和强哥的反对歧视倡导丨作者供图


而在我最想治疗的时候,家里人也卯足了劲想给我治疗的时候, 我没能遇到告诉我“这病能治”的人,原来打针不可怕,费用也没那么高 。就差 两年,我就能接受治疗了,但是我没遇到那个人,因为我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县城,我唯一能接触到的就是我们当地不太懂这种罕见病的医生。


所以自打我们开始做直播以来,但凡有人在这一方面咨询,我们就都会跟人家讲得一清二楚。这样, 哪怕人家知道后依然没有钱治疗,至少不是因为不知道这个信息而耽误了治 疗。 这是我觉得最感慨、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


至于我们自己,基本定期做检查,日常也会按时按量用生长激素和性激素,并在发烧或其他紧急情况之前按医嘱服用醋酸氢化可的松。


我对现在的生活很知足,爱的人就在身旁,出门就能看到爬过的树,和装满螃蟹的小水塘。我幸福于一如往常的生活,但我更幸福的是,我们也在按部就班地往前走,结婚、买车、买房,并且就在今年,我们做了试管,准备要迎接一个小宝宝!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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