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而然地挽过我的手,我带着他俩走在拥挤的南京南站,电梯排成长队,人群中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两个走路缓慢的盲人,更不会有人给他们让出一条过道。
我对他们说,“人好多,我们要等等。”
“没事,我们慢慢来,不着急。”守望兄宽慰道。
待到人群散去,我才带着他们往前走去,守望兄看不清眼前,不知何时该停下脚步,不小心踩到我的鞋子,急忙道歉,“不好意思。”
我有些愧疚,“是我不该突然停下才对。”
我们缓缓地走在人群中,我能明显地感受到过往的行人投来的异样的目光,我猜想,他们心里肯定会这样想:怎么三个大男人牵在一起啊?
直到他们走到我们的前方,才又转头看看我们。
这一路上,我们缓缓前行,他们生怕我破费,“也楼,我们吃沙县小吃就好了。”
我过意不去,带到一家轻奢的餐厅,灯光闪闪,乐声环绕。我慢慢地带着他们走到桌子旁,守望站着不动,不知该走向何方,我拉出椅子,将他的手放在上面,让他独自感受椅子的方位,我想,这并不是难事。
坐下后,我看了菜单许久,着实不知该点些什么,徐浩环顾四周,或许感受到这个餐厅的价格不亲民,急忙开口,“也楼,我就要一个青菜就够了。”
守望兄紧接着说,“我不吃虾和鱼,点些简单的就好了。”
聊天中得知,守望,86年生,先天失明。徐浩,84年生,右眼先天失明,左眼能看见一点微光,相比守望,他的日常生活倒是方便了许多,并且有妻儿照顾。
每次手机响起,他们便会将手机放在耳边,手指灵敏地触碰屏幕,一滑过,便有语音快速地读出文字,语速极快,很难听清。
我问:“很多小说里,丧失了视觉的人,其它感官都异常敏感,是真的存在么?”
他们点了点头,“是的,我们的听觉特别敏感。”
“那你怎么判断眼前的人?”
“用心去感受。”
我随意点了四菜一汤,菜上齐后,他们的双手依旧放在桌子下方,我能感受到他们有种无处安放的不知所措,索性盛好两碗饭,放在他们的眼前,徐浩告诉我,“你帮守望夹菜,因为我也不是很方便。”
尽管如此,徐浩依旧会时不时地给守望夹菜,或许就如守望所说,徐浩是他的眼睛。只不过,每次徐浩小心翼翼地搛着一堆菜缓缓地放在守望兄的碗里时,仿佛不是用筷子,而是用勺子随意一舀,并且,还有一些零碎的菜落在四周。
饭菜盛好后,守望兄一手扶着碗,一手拿着勺子,嘴巴慢慢地凑到碗边,这时,他才小心谨慎地用勺子将饭菜淘进嘴里,好几次,碗里的肉险些掉落。看他吃饭,有种在反斗乐园玩电动的感觉,饭菜就像是被投进去的游戏币,你永远不知道它会掉落在哪个出口,是惊喜,也可能是一场空。
看着他吃饭,有种难言的心痛,只不过,他们依旧与我相谈甚欢,有说有笑,这一切在我看来是如此不便的日常,正是他们的日常,从出生直到现在。
饭吃到一半,守望的肚子隐隐作痛,徐浩关切道,“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我问道,“他平日里也会这样么?”
守望说:“嗯,我以前吃饭不规律,落下了胃病。”
其实,好似可以理解守望兄对吃饭一事的厌弃,若是我连吃顿饭都如此艰难,我真的无法想象生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