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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需要主张』
海明威在《流动的盛宴》中写过和斯泰因的交往,斯泰因又在《论毕加索》专门书写她所认识的那个毕加索……那个时代之所以令人向往,大概是因为有某种力量把那些闪亮的个体不由自主地拢在一起,积聚光芒。
海明威在绘画上的大胆突破无人不晓,斯泰因写《论毕加索》也有些试验文学的味道,喜创新,让创作纯粹是创作,不受其它干扰。《论毕加索》中译本的译者也很特别,是王朔《致女儿书》里的女儿王咪,毕业于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艺术史系,她身上文学与艺术的背景似乎很适合这本书,让人期待这本《论毕加索》如何带我们走近毕加索和斯泰因,回到二十世纪初的巴黎。
毕加索(1881年10月25日-1973年4月8日),西班牙画家、雕塑家。现代艺术的创始人,西方现代派绘画的主要代表。
二十世纪初的巴黎,群星璀璨,文学艺术巨匠云集。至少曾有三本长篇散文,记述了那个年代那些人,美国作家海明威的《不固定的圣节》,法国画商瓦拉德的《一个画商的回忆》,还有《论毕加索》。
最后一本的作者,是当时巴黎最负盛名的文艺沙龙——花园街27号的女主人斯泰因(Gertrude Stein),与前两本描述群像不同,这本只写毕加索一个人。
前两本早被译成汉语,且不止一个译本,而三本之中篇幅最短的《论毕加索》,1938年即在伦敦初版发行,将近八十年过去,直到2016年才由东南大学出版社出版汉译本。译者是毕业于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艺术史系的王咪,就是王朔《致女儿书》里的那个女儿。
《论毕加索》
作者:[美] 格特鲁德·斯泰因
译者:王咪
版本:东南大学出版社 2016年6月
王咪在一次访谈中曾经说过,可惜读到的晚,假如在伯克利读书时就能接触到《论毕加索》这样的书,会帮她更好、更深入地理解艺术。我听此话倍觉认同。我个人近年的阅读趣味,也是逐渐抛弃长篇大论的各种正史,专挑主流之外的野史看。正史大多权来衡去,何人专章、哪位专节,颇见周折,因为志在宏大叙事嘛。年轻时喜欢读,老觉得一入门就掌握个总体概貌特别重要。然而它们基本都有一个相通缺点,就是无趣,一旦过了功利的学以致用的年纪,读起来很容易不耐烦。
《不固定的圣节》
作者:[美] 海明威
译者:汤永宽
版本: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4年6月
而像前边提到的这三本书,个个妙趣横生,大可反复玩味。《不固定的圣节》里,海明威笔下一则则文人无形的小故事,至今想起仍会大乐;《一个画商的回忆》某些段落始终印象深刻,比如作者说他第一次去马赛,看着屋顶上一根挨着一根的烟囱,觉得像是几个人聚在一起互相点头。写到这里,笔锋一转说道:后来看到一幅立体派绘画作品时,想起这景象好像在哪儿看到过,就是地地道道的马赛烟囱管嘛。画商独特的视角和情趣跃然纸上。
《一个画商的回忆》
作者:[法] 瓦拉德
译者:陈训明 肖先治 等
版本:湖南美术出版社 2000年6月
单说《论毕加索》。斯泰因沙龙女主人的名声太大了,毕加索、海明威、庞德、马蒂斯、布拉克、阿波利奈尔、卢梭等一大批文艺青年,都是花园街27号的常客,外加她出柜同性恋者的身份,花边新闻多多少少遮掩了她的文学成就。其实将其置于整个当代西方文学史考察,也算一个颇有建树的作家,且不说著名的标签“迷惘的一代”即出自她手,在写作形式和女性主义写作范畴,她也成绩斐然。
《论毕加索》只是一部散文,不如小说、戏剧那样容易凸显文学造诣,但斯泰因的才华和写作特点已有不少呈现。她摒弃生平履历、创作年表、艺术特色这些常规套路,信笔写来,任性而自信。她基本不在意毕加索是怎么想、怎么说,只顾自己是怎么看、怎么表达。比如对于毕加索著名的立体主义,没有去考证毕加索的心路历程,而是从她女性独特的角度说:一个孩子会从极近的距离看自己母亲的脸庞,对于他们的小眼睛而言,那张脸是庞大的,通常只能看见局部,只见一处五官而不见另一处,只见一侧面而不见另一侧。毕加索感知人的头和身体,就像孩子感知人的头和身体。
毕加索《亚威农少女》(1907)
王咪在“译者序”里,也对斯泰因的写作特点做了些梳理,比如说她喜欢在语言创新方面不断尝试,包括重复、大量使用繁复的长句式,以及创建英文时态“持续的现在时”(continuous present),还包括她在文中将动词当作名词使用,并借助动词的各种时态以及变位等等。
美国小说家舍伍德·安德森曾说,斯泰因如此侍弄文字,是想为英语做出奉献。美国诗人威廉姆·卡洛斯·威廉姆斯说,斯泰因“使创作就是创作,不受任何干扰,摆脱科学、哲学等等无用的杂物”。这两人都是我敬佩的文学大家,我觉得他们说得精准到位。
由此我又联想到,我在做文学编辑的这些年,亲眼见到不少汉语作家致力于创新,可是多在题材上求奇求新,或者在氛围营造上下功夫,少见深入到字、词、句层面探索者。而相比字、词、句,无论是题材还是氛围,都更流于表面。从这一角度说,《论毕加索》这本薄薄的非虚构作品,应该成为很多汉语作家的参考对象。兴许正因其薄、其非虚构,反而比大部头的小说更便于借鉴。
毕加索绘斯泰因(1906)
斯泰因是个作家,同时又是收藏家,深谙绘画艺术。毕加索是个画家,但按斯泰因说,自从十九岁到巴黎,结交的都是作家而非画家——“一开始,他就和诗人马克思·雅各布熟络起来,然后是纪尧姆·阿波利奈尔和安德烈·萨尔门,之后是我和让·考克托,再之后是那些超现实主义者们。”毕加索精心画过斯泰因肖像,斯泰因又来写毕加索。这种有趣的组合,使《论毕加索》有一种横跨文学与绘画两界的特殊张力,这也是这本小书最吸引我的所在,里边有些段落引我反复阅读,仔细揣摩。比如这样的段落——
画家的文学灵感和作家的文学灵感是截然不同的灵感。画家的自我意识和作家的自我意识也是截然不同的自我意识。
画家不认为他的自我存在于自身之中,而认为他的自我是画中形象的投射,他就活在他画面的投射中;一个作家,一个严肃的作家,则认为他的自我存在于自身中,他要写作必须先要忠于自我,他的书不是载体……
毕加索借助斯泰因,成了文学史上的一个独特人物形象;而斯泰因这本小书,因为毕加索,也成了艺术史的一份重要文献。说到读史,前文提到过,年轻时读书,喜欢大而全的通史,妄图了解概貌。这情形有普遍性,你看机场、车站这些图书销售的旺铺,货架上常年备有各种“大全”,《一周读懂欧洲艺术史》《三天读完古代文学史》之类,可见读书一道,一口吃成个胖子是很多人的期待。无奈现实无情,很多个三天过去了,很多个一周过去了,期待仍然只是个期待。
依我看,想了解全貌不是过错,但是绝不能读那些东拼西凑、复制粘贴制造出来的“大全”,而是需要找到真正的通才、大才写的这样的书。北京出版社曾经出过一套“大家小书”丛书,若干学富五车的大家,写介绍全貌的小书,效果极好。可是不是每一领域都有通才、大才写过这样的书,如果找不到,不妨挑选一个特别有趣的点,逐渐进入,再从这一点,向全貌辐射。想要了解二十世纪初的欧洲艺术史,乃至那一时代的文学史,《论毕加索》无疑就是这样一个点,它从毕加索一个人写起,串起一个时代的一大批文学家与艺术家。更难能可贵的是,在此译本中,译者善解人意地加了很多注解,把原著提及的人名、事件一一陈列,一清二楚。这些注解就像一根根线头,随便抽出一根深入,都会有窥一斑见全豹之奇效。
| 想要了解更多,可戳下方观看BBC《艺术的力量之毕加索》
本文为独家原创内容。作者:杨葵;编辑:户晓。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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