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文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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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利内克:钢琴教师9

文学家  · 公众号  · 文学  · 2017-09-16 07:00

正文

我不敢在这儿写下来。信不能送错人。

使劲扇我个响亮的大耳光!不要听到“不”字,别叫喊。别管怎么央告。至于我母亲:略过不看!外边电视机里的叽叽咕咕声现在更小了。母亲开始在原地喝许多甜烧酒。这是她寻找的一种转移的方法。


哪家都得吃饭。电视机里的小人儿可能随时被按钮消除,母亲不忍心对他们的命运不加考虑。她担着风险,用一只眼睛看着。她希望明天可以对女儿报告接下去的情节,使女儿在看下一集时不至于笨得摸不着头脑。


克雷默尔自认为是克制住了欲望,冷静、客观地站在那儿打量这个女人身体上的风景点,但是他不知不觉地被吸引住了。贪欲的胶水粘住了他各种思想方式,埃里卡给他规定好的极为死板的解决方案给他指出了可以引起他情欲的正确行动路线。


克雷默尔被女人的愿望缓慢地引入动情的状态,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以局外人的身份在信中读到那些愿望,但很快他就将被享乐改变!埃里卡希望,她的身体是受欢迎的。她想确认这一点。


他越往下读,她越希望经历此事。

天黑下来了。没开灯。街灯的光够亮。真的像这里写的那样,当他骑在她身上时,她得用舌头舔他的屁股吗?克雷默尔十分怀疑他读到的内容,把它归于光线不好,看不清楚。这种弹奏肖邦的女人不可能是这个意思。


然而正是这事,不是别的什么事是这个女人希望的,因为她一直总是只弹奏肖邦和勃拉姆斯。现在她恳求别人强奸自己,更多是在她的想像中的不断宣布的强奸。当我不能动弹时,请对我说强奸,那时没有什么能保护我。


请你说得比你做的更严重些!你事先对我说,我将快活得找不着北,你要野蛮但全面彻底地处置我。残暴性和彻底性,一对难以教育的兄妹,在每一次要分手时,大声喊叫,就像汉泽尔和格蕾特格林童话中的人物。


第一个已经在女巫的炉子里了。信中要求克雷默尔让埃里卡快活得欲死欲仙,克雷默尔只在他的那些问题上照那封信中所说的做就行。他应该怀着极大的快乐使劲扇她耳光。


请不要弄痛我,先谢谢啦!

这样的字眼在字里行间模糊不清。当女人被塞得一动不动时,她希望被克雷默尔坚挺的阴茎堵得憋死。这是埃里卡多年来静静思考的结果。现在她希望,出于爱一切都永远未曾发生。


那她将坚持,但她为此得到的一句彻底的爱情回答是,他拒绝。埃里卡认为,爱会宽恕,原谅。这也是为什么她请求他往她嘴里喷射,而且一直弄到她舌头几乎折了,也许不得不呕吐的原因。


她用文字,只是用文字设想,他会走得如此远,用小便浇她。虽然我一开始也许会在你的捆绑允许的范围内挣扎,反抗。多和我干几次,直到我不再挣扎,反抗。从母亲那儿传出一声嗡嗡鸣颤的钢琴敲打声,因为孩子的手势不对了。


确切无疑的记忆从埃里卡脑袋里那不会枯竭的宝盒里冒出来。这同一个母亲这时候喝甜烧酒,然后又喝另外一种颜色与之相近的利口酒。母亲活动她的四肢,但是没有立即找到这条腿或那条胳膊,她准备上床去了。


时间太晚了。克雷默尔把信看完。

他没有直接称呼以示对埃里卡表示尊敬,因为这女人不配。克雷默尔发现在他不自觉产生反应的身体里有一种受欢迎的共犯感觉。女人通过文字和他建立了接触,但是一种简单的接触本来更多是以接触点计算的。


她有意不走温柔的女性接触这条道。

尽管如此她似乎完全同意他的渴望。他扑向她,她没有朝他扑过去。这给他浇了一盆冷水,于是他用沉默回答女人的信。他沉默了好久,直到埃里卡给他提出答案。她恳求他把信铭记在心中,但是别拿出来给别人看。


此外,凭着他的感情行事。克雷默尔摇了摇头。埃里卡反驳说,她本来也习惯于听任情欲的。埃里卡说,他有她的电话号码,可以打电话。静下心来想一想。克雷默尔沉默着,没有尾音,也没有延留音。


他的手、脚以及后背都出汗了。

好几分钟过去了。期待有情感的女人失望了,因为只等来第二十个问题,这是不是认真的,或者是一个恶意的玩笑?克雷默尔显出一种懒散、安详的样子,但那沉静立即就被打破了!


人们只有在最强的欲望中,自然在这欲望没有得到满足之前看起来才会这样子。埃里卡研究,他的感情忠诚的表示停留在哪儿。你现在觉得我有点可恶吗?我希望不是。


埃里卡试着胆怯地退一步说,不一定今天,可以推迟到明天。在鞋盒子里反正今天已经有事先规定好的绳索,各种各样的都有。她防止有反对意见,就说,她可以很容易再买一些。在专业商店可以让人按尺寸加工链子。


埃里卡说了几句与她的愿望相符的话,她说话像在课堂上教师在说话。克雷默尔没说话,因为在课堂上向来是一个人说话。埃里卡要求:现在讲吧!克雷默尔微笑着开玩笑说,就此事可以谈!


他小心地研究,她是否乱了方寸。

他试探她是否已情欲难耐,不能自制。接着,埃里卡害怕还没等开始,克雷默尔现在就打她,她为信中那些庸俗话语过于匆忙请求原谅,因为她想让气氛缓和一些。


埃里卡心情很好,不觉得恶心地说,爱情的积淀大概最终是相当平庸的。也许你可以来我家,是吧?而且因为如果你敢的话,可以让我从星期五晚上到星期日晚上在你那甜蜜又残酷的枷锁中受煎熬。


我想如此长久地在你的枷锁里受折磨,我早就期盼着了。克雷默尔没有就此说多少话:也许让它听其自然吧。过了不一会儿,他说,假如他说,他根本不想这事,那他是非常认真的。


埃里卡希望,他现在温柔热烈地吻她,而不是打她。她事先说,借助爱的动作,很多看来没有前途的事都会处理好的。对我说点情话,别理会那封信,她心里不出声地恳求。


埃里卡希望,她的救星已经在这里,此外还希望保持沉默。埃里卡非常害怕挨打,因此她建议,我们还可以继续写信,这费不了我们邮资,她夸口说,那里边还可以比这封信写得更粗俗。


过去做过的只是一个开始。

可以再写一封信吗?也许这回会好一点。

女人热烈地盼望他疯狂地吻她,而不是打她。只要他不使劲打的话,完全可以痛苦地吻。克雷默尔回答,没用。他说,谢谢,很愿意,请吧,请吧。他几乎没说出声来。埃里卡从母亲那儿就熟悉了这种语调。


但愿克雷默尔不打我,她担心地想。

她强调说,假如只是引起疼痛的话,他可以,她强调说,可以和我干一切事,因为几乎没有什么是我不渴望的。克雷默尔应该原谅她,她认为,她写得不美。但愿他不会出乎意料地打她,女人担心地想。


她向这个男人透露,多年来她就渴望挨打。

她相信找到了她追求的丈夫。因为害怕,她说的是另外一些事。克雷默尔回答,谢谢,好。埃里卡允许克雷默尔从今天起可以开始挑选她的衣服。他可能就服装整理采取措施,大胆对付违规行为。


埃里卡打开一个大盒子供挑选。

她从衣架上拿下来几件,又挂上另一些,只是为了拿出来给人看。但愿他欣赏时髦的衣着,她为他展示色彩斑驳的衣衫。我可以专门买你特别中意的衣服!钱不是问题。对于我母亲,我扮演她抠门的金钱的角色。


对于我母亲,你根本用不着操心。什么是你喜爱的颜色,瓦尔特?我在信中给你写的不是开玩笑。说着,她突然在他的手前边低下头。你不会生我的气吧?假如我可以求你亲手给我写几行字,你会写吧。


你怎么想,对此说什么?克雷默尔说,再见。

埃里卡马上低下头,希望那双手爱抚地落下来,不是狠命地打。门锁我明天就叫人装上。然后埃里卡把唯一的钥匙交给克雷默尔。你只要想想,多美妙啊。克雷默尔对于这个建议保持沉默,埃里卡关照之后也精疲力竭。


但愿他有亲切的反应,她提供他随时进入的机会,什么时候随便。克雷默尔没有任何反应。埃里卡发誓保证,她将按照在信中给克雷默尔写下来的内容做一切事。她强调,是写下来的,但不是规定下来的!是推迟而不是取消。


克雷默尔扭开灯。

克雷默尔没说话,也没打她。

埃里卡暗自思忖,她是否不久又可以给他写信,写我想要什么。你允许我继续用写信的方式给你回答吗?请说呀。克雷默尔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等着瞧吧,总有一天!他把声音提高,把埃里卡吓得要死。


他试验性地把一句骂人的话朝埃里卡丢过去,但是他至少没动手打。他说出埃里卡的名字,又加上一个形容词“老”。埃里卡知道,对这种反应必须沉着冷静,用手护住脸。她又把手臂拿开,假如他现在必须打的话,那就打吧。


克雷默尔竟敢对她感到厌恶。

他发誓说,先前有爱,现在过去了。就他而言,他将不去找她。他对她感到厌恶,她竟敢提出这样一个建议!埃里卡把头埋到两膝之间,就像飞机坠落时人们预防死亡那样。她防备克雷默尔的殴打,也许她还能经得住。


他没打她,因为他声称,不想在她身上弄脏手。他以为是把信朝着埃里卡的脸上扔去,但仅仅碰到俯身低下去的后脑勺。他让信飘落到埃里卡的头上。在相爱的人之间不需要信作为媒介,克雷默尔嘲笑女人。


只有在爱情撒谎时,才需要用文字支吾搪塞。

埃里卡稳稳地坐在她的沙发躺椅上。她穿着新鞋的双脚并排放着。她的手放在膝盖上。她毫无希望地等着从克雷默尔那里来的某种爱的突然表示。她无法更改地感觉到,这个爱有消失的危险!


但是她的爱不会消失的,她这么盼着。

只要他还在这儿,就有希望。她盼望至少能得到热吻。克雷默尔回答,谢谢,不。她从心底盼望他不是折磨她,而是按奥地利的标准在她身上施爱。假如他狂暴地向她发泄怒气,她会用一句话顶回去:按我的条件或者根本不干。


她等待没经验的学生用唇和手来求爱。

她演示,指给他看。他们并排坐着,由爱带来的福祉近在咫尺,但墓前的石块太重了。克雷默尔不是天使,而且女人们同样也不是天使,不能推着石块滚动。


就她在给克雷默尔的信中写下来的愿望来说,埃里卡对瓦尔特•克雷默尔来说是个难题。除了信之外,其实她没有愿望。说话还有什么用,克雷默尔问。至少他没打她。


他用他所能使出的全部力气抱住餐柜,一点点朝她移动,埃里卡没有帮忙。他把餐柜挪动,直到露出从那里能把门打开的一个气塞。我们相互之间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克雷默尔没说话。


他没打招呼就朝外走,随手关上了门。他立即走掉了。


第二部(8)

由于不寻常的酒精的作用,母亲在她那一半床上发出鼾声。那种烧酒通常只是待客用的,客人再也不来了。好多年前在她身上,也是在这张床上,情欲引发了神圣的母性,这个目的一达到,情欲就结束了。


一次唯一的吐露杀死了情欲,为女儿制造了空间。父亲一举两得,跟着他自己一命呜呼。由于内心的懈怠和精神的软弱,他没能预见这次射精的结果。现在埃里卡让自己钻进她自己那一半床上,而父亲已长眠地下。


埃里卡没有洗漱,也没擦身。

她身上一股汗味,像笼子里的一头动物,因为笼子太小,那里聚集的汗味和荒野的气息不能散去。一个动物要转身,另一个就必须移到边上紧贴着墙。埃里卡汗淋淋地躺到母亲身边,躺在那儿睡不着。


埃里卡睡不着,什么也不想地躺着。

两个小时后,母亲突然醒了。想必只是孩子的一种想法唤醒了她,因为孩子并没动弹。母亲突然又重新想起,她晚上借助烧酒是逃避什么。


阳光不再闪耀,四周洒满银色的月光,母亲猛然朝孩子蹿过去,向她提出带有可怕的威胁和幻想中的身体伤害的指控,接着劈头盖脸,不分轻重缓急地提出许多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


因为埃里卡沉默,母亲觉得受到伤害,掉过头去。她这样解释她受到的伤害,她在女儿面前感到恶心,但是母亲马上又转回去对着女儿,更大声地威胁她。埃里卡一直咬紧牙关,母亲咒骂。


母亲因为狂怒的责骂叫喊,控制不住了。

母亲听任在她血管里燃烧的酒精的支配。鸡蛋利口酒的作用很坏,而巧克力白兰地也一样。


埃里卡对母亲做出半心半意的亲热表示,因为母亲已经在为她们的共同生活考虑长远的结果,母亲自己最害怕这种后果,比如说给埃里卡一张单独的床!埃里卡被自己的爱欲试验吸引住了。


她爬到母亲身上,亲吻全身。她像多年来没有再仔细考虑过那样吻着母亲。她使劲抓住母亲的肩膀。母亲生气地挥手四处打,可没碰到人。


埃里卡亲吻肩膀中间,但也不是总能亲到,因为母亲总把头转向正好亲不到的那一边,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母亲的这张脸只是一个小亮点,四周都是金黄色的头发,头发帮助她找到方向。


埃里卡不加选择地亲这块亮的地方。

她是从这具身体中诞生的!从这柔软的胎盘中出来的。埃里卡把湿嘴唇多次压到母亲脸上,同时用胳膊把母亲使劲抱住,使她不能反抗。


她先把一半身子,然后把四分之三身子压到母亲身上,因为母亲开始朝她身边挥打手臂,好像打连枷似的。在疯狂的亲吻中,母亲使劲朝左边和右边转头,试图躲避埃里卡嘬起的嘴唇。


仿佛在一场性爱战斗中,目标不是亢奋的情欲,而是母亲本身,母亲这个人。现在这个母亲坚决地挣扎着想要摆脱,但没用,因为埃里卡更强壮。她像常青藤缠绕着一栋老房子,纠缠着肯定不是舒适的老房子的母亲。


埃里卡在母亲身上到处吸吮、啃咬,仿佛她要马上再次进去,把自己在里边隐藏起来。埃里卡向母亲承认她的爱,母亲气喘吁吁地说相反的意见,即她同样爱她的孩子,但是必须停止!要出事的!


母亲不能抵御埃里卡向她刮来的这场感情风暴,她的确合心意。她感觉自己一下子又被追到手了。一个人感到被提高了价值,因为另一个人先向我们提出请求。这是爱情的基本前提。


埃里卡在母亲身上使劲咬。

母亲开始打她,想挡住她,埃里卡越是亲吻,母亲越是朝她打,为了第一是保护自己,第二是挡住孩子。孩子似乎丧失了自我控制能力,虽然她什么洒也没喝。母亲用各种不同的声调叫喊:停止!母亲坚决要求停止。


埃里卡却丝毫没有收敛在母亲身上疯狂的亲吻行动,一会儿这儿,一会儿那儿。母亲没有做出期望的反应,她乞求着在母亲身上捶打,虽然是轻轻的。


她在母亲身上敲打,是一种要求,不是惩罚,而母亲误解为一种恶意的动作,就威胁她,骂她。母亲和孩子的角色换了,因为打常常是母亲的责任;她从上边往下看孩子,有更好的角度,全面了解。


母亲认为,必须坚决抵制她的宝贝这种类似性的攻击,于是盲目地朝黑暗中打了一个耳光。女儿扯开母亲的手,吻母亲的脖子。这时候老女人已经十分疲惫了。她不再被当作母亲尊重,而只是当作一具肉体。


埃里卡用牙齿咬母亲的肉。

她亲吻,亲吻,疯狂地吻着母亲。母亲说,失去了控制的女儿在母亲身上干出来的事太龌龊了。


这对她没用——好多年来母亲没有这样被吻过,这事还没有完呢!因为她还在被疯狂地亲吻,直到一阵没完没了的乱吻之后,埃里卡筋疲力尽地半躺在母亲身边,对着母亲的脸哭泣。


母亲把孩子从身上掀下来,同时问孩子是不是疯了。没有得到回答。于是母亲下令立即去睡觉,因为明天也是一天!她指的是明天等着干的业务工作。女儿同意,现在是该睡觉了。


女儿像一条瞎了眼的虫子一样,还摸索着把手伸向母亲的身体,但母亲把女儿的手掀开。可惜灯光不亮。埃里卡故意把母亲身上的被盖揭开。母亲抗议也没用。埃里卡比她衰老的母亲强,她要纯粹从肉体的角度看一回。


女儿毫不客气地把刚才看到的告诉母亲。母亲没说话,装得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两个女人紧靠着睡去。只有很短的时间了。很快天就要亮了,吵人的鸟叫声将宣布白天的来临。


第二部(9)

瓦尔特•克雷默尔对这个女人非常吃惊,因为别人仅仅是嘴上许诺的事,她却敢于做。他思考埃里卡为了向外移动所倚靠的界限,思考之后歇了一口气,他受到感动,她的情欲空间肯定扩大了。


在其他女人的空间里,在满是尘土的地区和爆裂的水泥地上,只有放一个攀登支架或一两个跷跷板的地方。而在这里,幸运的使用者面前有一整个足球场和跑道!


埃里卡多年以来就了解她的篱笆,母亲打下了柱桩,但是她对此不满意;她拔出了桩子,不怕费力夯进新的。学生克雷默尔赞许地看出了这一点。他为此很自豪,恰好和他一道尝试,经过长时间考虑后,他想到这一点。


他年轻,而且准备面对新事物。

他健康,而且有患病的准备。他对任何事都是开放的,不管来自哪个方面。他敞开心扉,而且愿意用力打开另一扇很大的门。甚至也许回头探出身子,冒几乎待不住就会掉下去的危险。他只是靠外边的脚尖站着!


他意识到是冒险。但高兴,因为这是他自己承担责任的事。迄今为止,他只是一页没有书写的白纸,等着一个他不熟悉的印刷工人的黑字印在上面,没有人会读过类似的印刷品。


他终生都会深受影响!

以后他将不再是过去的他,因为他将更丰富,有更多的经历。说到这个女人,他想好了,在万不得已时,他会下决心实施酷刑。他会毫无保留地接受她的条件,而且向她口授自己的条件:更残酷些。


为了考验感情是否能经受对理智的非人性的撕扯,他和她分开几天。他知道得很清楚,事情将会怎样发展。他的意志屈服了,但不是在女人给他做出许诺的重压下折弯的。


她将把自己交到他的手中。

他为他将通过考验而感到骄傲,他也许会把她杀死。尽管如此,学生很高兴,还有几天时间,用文火慢慢煨比把小手指伸过去好。


几天以来他一直耐心等候那个如今得到爱的女人嘴里叼来什么,一只死兔子或是一只山鹑,或者只是一只旧鞋。他固执地任意缺她的课。他希望,女人因此不害臊地死皮赖脸追求他。然后他就会试着说不,等着她下面采取什么行动。


在这段时间里,年轻人宁愿单独待着,狼在碰到羊之前不认识更好的伙伴。就埃里卡而言,她几年前就已经懂得了“放弃”这个词,现在她很希望改变自己。她一直抑制着情欲的轧机压挤她的愿望,脸憋得通红。


她一直望着门,看学生会不会从里面走出来,但是其他学生来了,他没来。他不可原谅地远远离开了。在克雷默尔经常上的课中,开始上的多,甚至包括日本式格斗、语言、文化旅行、艺术展览,但是这些课上完的少。


那个有学习癖好的人一段时间以来还选了邻近的单簧管班的课,为了得到一些基本概念,以及在碰到摇滚或即席演奏时,好扩展到萨克斯管上。他只是回避钢琴和钢琴的主人。


在学到各个领域的基本概念之后,克雷默尔习惯于中断学习,他没有长性。但是现在他希望成为一个成功的情人,女人促使他这样。然后他又抱怨,他虽然有时间,可古典音乐训练的紧身衣对他来说太紧了。


他很想享受不被界限、规定破坏的一线风景。他设想广阔的土地,想像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田野,当然也没有别人在他之前看到过。他把画布的尖角、边缘掀起,又胆怯地让它落下来,只是为了立即把它再拾起来。


他真的看见了吗?他几乎不相信。

埃里卡一直努力阻止他走进这块田野和洼地,但是私下里她一直不停地以此引诱他。学生感到极大的吸引力。在课堂上这女人不讲情面,她远远地就听到最细小的动静,在生活中她愿意被迫央告别人。


她把他完全扣在钢琴上,裹在由指法练习、颤音练习、技巧型的车尔尼学派组成的灵活有弹性的绷带里。只是单簧管的竞争就把他从扣紧的旋律配合中解放出来,这对她将成为莫大的侮辱。车尔尼(1791—1857),奥地利钢琴家兼教师。


有朝一日他怎么能在女高音声部萨克斯管上即席演奏呢?克雷默尔练习单簧管。现在在钢琴上练习得少得多了。他坚定地开辟新的音乐领域,而且计划从一个他亲自认识的大学生爵士乐队开始,直到他超过他们,建立自己的乐队。


按照他的榜样和他的指示制作音乐,其名字他虽然知道,但还保密。这样的打算会和已显露出来的自由追求相吻合。他已经在爵士乐班报了名。他想先适应、服从,等待在适当的时机以一曲惊人的独奏如喷泉那样从地岩中涌现。


他的意志不容易纳入规定,他的愿望以及他的能力都不容易嵌入乐谱的小宝盒中。他愉快地甩开膀子,快活地吸气,呼气,什么也不想。他很高兴。他练习起奏,换簧管。


他的单簧管教师说,已经可以预见将有很大进步,而且为从科胡特那儿得到基础知识的学生高兴。他希望可以把学生从同事那儿偷来的知识用到告别音乐会上大大露脸。


一个穿着装备精巧的徒步漫游服装的女人靠近单簧管班的门,在那儿等人。这样的打扮叫人不能一下认出来她是谁。她必须来这里,因此她要来这里。埃里卡•科胡特找了一个理由这样打扮自己。


学生克雷默尔不是答应过她要自然,保持本色,像由坩埚里刚出来的天然本性,而且不是他最知道到哪儿去找这种天性吗?她对那个带着小黑乐器盒子从门里惊慌地走出来的学生结结巴巴地提议,一起去河边散步。


现在马上走!他想必从她的穿着上已经发现,她有什么计划。她说,我准备过河到森林里去。这个女人的装备使人们眼前立即出现了许多碎石和经过雷劈形成的倒胃口的冰川堆石。


他们努力攀登的目的应该是一个不太吸引人的登山站,地上满是垃圾:香蕉皮和苹果皮,有人把它们吐到角落里,所有这些没用的东西,角落里这些污秽的纸片,这些撕下来的车票,都没人打扫到垃圾堆里。


克雷默尔将会发现埃里卡从头到脚都穿得焕然一新,服装与理由相吻合,动机与服装相配。服装似乎像她往常一样那么重要,为了显示自己的价值。


女人一般经常需要首饰,而且单单是森林打扮不了女人,相反女人却以她们的存在装饰了森林,在森林中她们如同被通过狩猎望远镜观察的动物。埃里卡给自己买了结实的旅游鞋,又用脂油好好浸过,好让它不至于在潮湿中发霉。


穿着这双鞋,如果她想的话,可以放心地走好多公里路。她穿了件方格子条纹的运动衫,一件有民族色彩的外套和一条束膝裤,还有红色的羊毛护腿。她甚至还带了一小背包提神的食物饮料!


她没有绳索,因为她不主张走极端。

假如她主张走极端,根本用不着绳索;在完全没有救生依靠的情况下,这个女人可能把自己放逐到消耗体力的荒野,在那里人们只能依靠自己和同伴了。埃里卡计划把自己以精美的小吃的形式分给这个男子。


不能让他吃腻了,他应该经常忍受得不到她的钻心饥渴的折磨。每当她单独和母亲在一起时,她就这么想。在她做了多种思考之后,她就省着自己,不愿意一下子用光。


她充分施展才能,她将把她摩登的躯体以数硬币的方式,吝啬地在桌子上一点点数给克雷默尔,以至他以为,至少有她实际付出的两倍那么多。在她厚颜无耻的书信进攻之后,把她感到不容易做的完全撤回去了。


她在她那猪形储蓄罐的躯体中藏得很稳,她经常拖着这个变成褐色的肿瘤到处跑,直到绷得紧紧的爆裂开来。比如为了她身上穿的这件徒步旅行运动衣,她不得不在体育馆翻阅、浏览一些资料。


她看重质量,但更重要的是好看。

她的愿望很多。克雷默尔冷静地打量着女人,力量就在沉静中。他的眼光从容不迫地在猎人风格的民族服饰夹克的仿造纽扣和一条银表链上扫过,银链上配有鹿牙,在埃里卡的肚子上当啷着。


埃里卡带着哭音哀求他,今天的远足已经是说好了的,现在她要求兑现。他问,为什么正好是这儿?是现在,今天?她说,你不记得你说过今天吗?


她一言不发地抓住他不小心允诺的话茬儿。这对她来说已经是特别肯定的了,而且是今天。他从他那方面提出过建议:今天。学生不该以为女教师忘了什么。克雷默尔说,这儿不是地方,不是时候。


埃里卡立即向他许诺,还有更好的地方和更好的时间。不久这对恋人将不再需要绕路弯过树林和湖。但是今天也许可以更好看到雄性要求的顶峰和高潮。瓦尔特•克雷默尔思考着。他决定不必为了尝试什么新玩意儿走得太远。


他往常就对科学感兴趣,于是他提出使埃里卡大吃一惊的建议:当场就干。干吗还到远处漫游?再说他还可以踏踏实实地三点钟到柔道俱乐部!只有一点不能以爱来进行:嘲弄。


如果她是严肃的,那他早就同意了。

迄今为止他都是充满了爱心而且可以信任的,但他也可以很野蛮,他将会证明完全像希望的那样。埃里卡•科胡特不按照顺序回答他,而是把学生拉到清洁工的小屋子里,她知道,那儿总是不锁的。


他应该现在表现他身体中隐藏着什么。

从女人身上发出一种推动力。他必须现在就表现他从未学过的东西。洗涤剂的味道刺鼻,清扫工具堆积在一起。


埃里卡一开始就请他原谅,因为她不该苛求年轻男子写信。她还顺着思路想下去。她跪在克雷默尔面前,用笨拙的亲吻使劲往他很不乐意接受的肚子那儿顶。她不熟悉精湛的爱的艺术,束膝裤的膝盖上满是灰土。


清扫间正好是最脏的地方,新踏上去的脚印清清楚楚。学生和女教师各自在他们的小爱星上焊牢,焊在把相互碰撞的贫瘠陆地推开的冰块上。


克雷默尔已经为这种没有训练的恭顺感到尴尬,更被自以为有理由而大声提出的要求吓退了。这种谦卑在大声咆哮,仿佛真诚的谦恭就可以号叫似的。克雷默尔回答,立刻站起来!


他看到,她在他面前抛掉了尊严,他立即把他的自豪放进来。决不丢弃,必要时,他将把自己绑在舵上,还没有等到开始,他们俩已经不能再相互结合为一体了,虽然他们固执地希望结合。


女教师的感情,一股温暖的气流在向上飞升。克雷默尔本来不愿意,但他不得不,因为这是他所希望的。他夹紧膝盖,一个狼狈的小学生。女人迅速扑到他的大腿上,恳求怜悯和进攻。


现在我们多舒服啊!她的身体绷直在地板上拍打,埃里卡•科胡特发表爱的声明,内容不外乎她的无聊要求,揣摩出的合同,多次保证的协定。克雷默尔不施爱。他说,哎哟,没这么快。普鲁士人不那么快射。


埃里卡描述在这种或那种情况下她想走多远,而克雷默尔计划最多以中速穿过议会公园走一圈。他请求,不要今天吧。下周!那会儿我时间多。他的请求没生效,他就悄悄用手抚摸自己,可身上像死了一样没反应。


这女人把他驱赶到一个有吸力的地方,在那里他的器械虽然被提问,但对问题没有反应。他神经质地扯、拽、敲打、晃动。她发觉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她像一座爱的雪山迅速倒向他。

现在她已经气喘吁吁地收回她原先说过的一些话,答应用更好的代替方式。仿佛现在她终于得到了解脱。克雷默尔冷静地在自己的下体上操作,他转动部件,用铁器在上面敲,火花四溅。


他担心这个钢琴女教师这么久没疏通过的内心世界会把他完全扭曲了!埃里卡虽然从一开始就期待他所有的一切,而他还没有一次把他那小玩意儿掏出来,拿给她看过。


她像自己设想的那样,像从别人那里学来的那样发出了做爱的动作。她发出笨拙的信号,可她把它与委身的信号弄混了,为此她接到无能为力的信号。他现在必须,所以不能。


他推托说,和我不行,你记住这一点!

埃里卡开始拽他的拉链。她把他上边的衬衫扯出来,像做爱的人通常习惯的那样嬉闹。在克雷默尔身上什么事也没发生,这一点已经证实。过了一会儿,她失望地在小棚子里走来走去,把鞋跟跺得喀喀响。


她要求一种完整的感情世界作为代用品。

她由于过度激动和神经质在说着什么,她为极端的爱得到证明感到高兴。克雷默尔不能,因为他是迫不得已。这种逼迫出自这女人发出的磁石样的吸引力。她干脆就是必须。


埃里卡蹲下身来,以十分笨拙的姿势几乎把学生的骨头都叠到一起,她身子扭来扭去,在学生的大腿之间亲吻。


年轻的男子发出呻吟,仿佛这种坚持不懈的动作在他身体里引起了反应,他发出了最后一声呼喊:你别这么捆着我,你不吸引我。他基本上已经准备随时在爱情中尝试什么新花样。


终于他无奈地把埃里卡推倒,立起手掌轻轻拍打她的后颈。她的头听话地朝前垂下去,忘记了如今再不能看见周围环境,只能看见小屋的地板。女人在爱中很容易忘记自己,因为她很少考虑她本来可以思考的东西。


克雷默尔仔细倾听,吓了一跳。

他把女人的嘴往自己的下体迅速捂下去,像戴上一只旧手套。手套太大了,那儿没什么变化。在女教师的思想飘得越来越远,变得迷迷糊糊、昏昏沉沉时,克雷默尔却什么事也没有。


克雷默尔粗暴地撞击着,他那软塌塌的家伙,没感觉的软木塞在她的水域中游动。尽管如此他还紧抓住她的头发,因为也许这会儿他那儿会冒出什么来。克雷默尔用半只耳朵听着外边的走道,看清洁女工是否来了。


其余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性器官上,看它是否动情。被爱驯服,缩成一团的女教师在克雷默尔身上到处乱舔,像一头新生的牛犊。她答应,一定能成功。他们俩有的是时间,现在,因为她的激情不用再怀疑了。


只是别变得神经质!含含糊糊的许诺使年轻人变得狂躁,他在背后听出来作为插入音的命令。这个上级不是经常在音乐会中某个地方向他发出指法和足键的命令?


她对她的音乐知识看得比他还重,而且她使他觉得比她说出来的更恶心。克雷默尔撞击、敲打埃里卡,感到一股恶心劲儿往上翻,但是仍然没用。女人半张着嘴仍然安慰他,暗示过一会儿会好,会有快感的!


没有人看她的眼睛,她不是发布命令者,她只是头发、后脑勺、脖颈,一种深不可测、无法解释的神秘性。一个爱的自动装置,就是用脚踢也不再有反应。学生只想在此把他的器具磨锋利。


他的这个物件基本上与他身体其他部分没有关系。这时候情欲已经把女人抓住了。女人迫切要求把爱情完全支付出去,把找头留下。


埃里卡和克雷默尔达成一致,今天不行了,肯定得以后再说。埃里卡把不成功看成是最深刻的爱情表示。克雷默尔对他的无能十分生气,恼怒,为此使劲抓住头发,扯得她很疼,使她现在不会在犹豫不定的情况下逃离。


现在她在这儿,我们充分利用,我们按照协议用力拽头发,他们每个人都意见一致地喊出爱的字眼儿。但是在这个任务上学生的福星陨落。他不胜任。


不管他怎么拉、拽,这个迷宫不向他打开,在没有修剪的树木和灌木丛中没有敞开的情欲之路。女人怀着极大的满足胡扯些关于树林的事,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却至多只认识黑莓和牛肝菌。


学生刚才很努力,有望得到奖赏。

奖赏是埃里卡的爱,学生如今得到了。她等待软软的小虫子在上腭和牙齿之间笨拙地到处蠕动,从她未来的情欲中产生一条带有漂亮题词的学徒徒步漫游的小路。


他们读到一块路牌,很高兴,又重新认出早已熟悉的灌木丛。然后看到草里的蛇,吓了一跳,因为它没驮着牌子。女人宣布他们在这块不受人欢迎的地方做爱,这儿,现在!


学生无声地往她口中的软洞,那只无声的牛角里撞,在那里他碰到了牙齿,他曾经建议她把牙齿好好藏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他比起害怕生病来更害怕牙齿。他大汗淋漓,喘息着说,没有成果。


他激动地说出,他不得不一直想着她的信。

多傻,因为信的缘故他不能做爱,而只是必须想着爱。她设了障碍,这个女人。膨起胀大的时刻还没到。还没察觉到快感的女教师兴致盎然地进入细节描绘。


她赞同他的意见,今天为此已经很高兴了,一会儿还能和他一道再有更多的经历。此刻她试着不引人注意地把他那玩意儿吐出来。但立即又不得不重新接纳下来,因为学生克雷默尔无视他的女教师的教授关系,这样命令她,他不想这么快放弃!


她应该不用糖把苦药吃下去。最初失效的恐惧从四面八方向埃里卡袭来,这种失效也许责任在她。他的年轻学生还一再试图下意识地得到性的快乐,高兴起来,但没成功。女人仿佛跌入深渊,心中升起一种阴暗、恐怖的感觉。


她不想这样,必须从疯狂中醒过来,感知极小空间的每个细节。穿过小木屋的窗子可以看见一个垂得很低的树冠,一株栗子树。


克雷默尔把他那家伙像一卷索然无味的水果糖粘在她嘴里,男子把自己整个身子贴着她的脸,失去控制地呻吟。埃里卡从眼角斜看着下边的树枝在微微颤动,树枝上已经开始挂上了雨滴。


树叶变得过分重,垂了下去。

然后是几乎听不到的淅沥声,短时骤雨下来了。春天的清晨没有保持住它许诺的好天气。清新的树叶无声地屈从水滴的猛攻。树枝被大雨从天空打下来,纷纷落下。


男子还一直堵着女人的嘴,同时抓紧她的头发和耳朵,外边自然界的暴力也是强大无比地主宰世界。她还一再要,他则一再不行。它一直很小,松软。学生现在气得尖叫。咬紧牙关,因为他今天不能把最好的拿出来。


埃里卡什么都没想,她喉咙哽咽,虽然她口中几乎没有什么东西,但是对她够了。嗓子里有东西往上翻,她大口喘气。学生现在正用下体往她脸上蹭,同时骂他自己那不跟劲的东西。


埃里卡感到恶心,一阵反胃。

她使劲挣开,在偶然摆在旁边的旧铁桶中吐起来。有声音,好像一个人进来了,但是那个人在外边走过去,没进来。女教师在呕吐中还安慰男青年,事情不像看起来那么糟。她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她用手捂着痉挛的胃,半昏迷中提示说,以后会有更大的快乐。今天虽然没有快乐,但不久快感会从发射点控制不住地喷射出来。喘了几口气之后,她不知疲倦地送上更强烈、更真诚的感情。


她用一块柔软的白布擦拭,同时夸耀地展示出来。这一切都是我为你存下的,瓦尔特,现在是时候了!她甚至停止了呕吐。她想稍稍用水漱漱,可为此得到的是一记轻轻的玩笑式的耳光。


男人发火了,下一次别再在我高潮快来时这么干。现在你把我的心情完全扰乱了。你就不能等我的高潮到来吗?在我完事之后你不必再把嘴洗干净。埃里卡结结巴巴练习似的说出一个说滥了的爱情字眼儿,为此她受到嘲笑。


雨点均匀地敲打着窗子,雨水冲刷着玻璃。

女人用手臂搂住男人,滔滔不绝地描绘着什么。男人回答她说,她发臭!她是不是知道,她有臭味?他又多次重复这句话,因为它听起来那么好听,您知道您多臭吗?埃里卡女士?


她不明白这点,又轻轻地舔他身上。

但是事情不是如它可能的那样发展。窗外乌云密布,越来越暗。克雷默尔毫无意义地重复,因为在第一次时就明白,埃里卡臭得整个小屋已经让人想吐。


她给他写了一封信,现在他的回答是什么也不想要她的,此外她臭得令人不能忍受。克雷默尔轻轻地扯埃里卡的头发,她应该离开城市,好让他不必用他那年轻的鼻子接受她完全独特、令人不能忍受的味道。


这种懒猪的臭味,见鬼去吧,您臭得多厉害,您自己简直想像不出来,专业女教师。埃里卡让自己滑进温暖的小巢中,像游泳一样滑入身体中暖和的羞耻之溪中。


她小心翼翼地潜下去,因为水相当脏。

身边泛起泡沫。令人害臊的肮脏的白泡沫、碎纸片、丑恶的木头块,还有一个旧垫子,上边有点精斑。女人格格笑着在男人身边猛地朝上一抬,碰到克雷默尔无情的面孔。


他正在说着单调无聊的话,说的更多还是臭味,学生发现他的钢琴女教师是引起臭味的原因。埃里卡感到在居住的世界和虚无之间的距离。表面上看,她,埃里卡是发臭,就如学生宣称的那样。


他准备发誓作证。埃里卡准备一直走向她的死亡。学生准备离开这个地方,他在这儿不行。埃里卡寻找一种汇入死亡中的痛苦。克雷默尔拉上裤门,准备走出去。


埃里卡想用她濒死翻白的眼睛观察他如何扼住她的喉咙。她的眼睛将把他的样子记录下来,直到她成为腐尸,分解烂掉。他不再说她发臭,对于他来说,她已不再在这个世界上。他要走了。


埃里卡感到他那杀人的双手放了下来,羞耻像一个大垫子盖到她身上。他们已经穿过走廊,一前一后走着,之间有一段距离。克雷默尔轻声发誓说,因为她那古董式的臭气在这比较宽敞的地段稍稍减弱一点,多舒服啊。


在小屋子里臭气真是无法忍受!

她可以相信他。他热情地鼓动她离开城市。过了一会儿,女教师和学生在走廊碰见校长先生,在他面前克雷默尔低声下气地行了礼。埃里卡与上级同事互致问候,因为上级不主张有距离。


校长先生此刻没有就此打住,而是热烈欢迎克雷默尔在下次的告别音乐会上独奏,并祝愿他成功。埃里卡回答他,至于独奏的事,她还没有决定。这个学生明显有点儿松懈,这一点是肯定的。


她必须再考虑一下,是这个学生克雷默尔或是另一个人,她还不知道。她会及时公布的。克雷默尔站在那儿,对此没说话。他听着女教师说什么。因为学生一直在犯错误,校长听到女教师描述的可怕的错误时,舌头发出啧啧声。


埃里卡大声说出与学生有关的令人不快的事实,为的是学生不指责她的秘密。他不好好练习,她有证明。她必须确认,他的热情和勤奋一直在减弱,因此他无论如何不能再受夸奖!


对此校长回答,她对学生终归比他了解,就这样,再见。好好改进吧,校长劝学生克雷默尔。校长走进他的校长室。克雷默尔在埃里卡面前重复说,她发出恶臭,应该尽快离开城市。他还可能说出她别的事,但他不想弄脏他的嘴。


已经够了。她发臭,他不必也发臭!

现在他去漱口,他甚至在口腔里还感到她的臭味。一直到胃里他都闻到她那可怕的女教师的臭味。她可能还不知道,她身上的臭味多么让人恶心,而且多好啊,她从来没想到过她臭得多可怕。


两个人朝着不同方向离开,没有共同的基调,没有共同的话题,除了埃里卡•科胡特使人恶心的臭味之外。


第二部(10)

埃里卡热情又审慎地着手工作。

她想超越自己的本性行事,但做不到。许多办法都使她痛苦,少数几样被她选中。她的心里完全糊涂了。她在一个电视片中看到,可以怎样不用柜子而用另一种方法把门封住。


侦探片把这一点演示出来了。

人家把一把椅子的靠背移到门把手下边。

不必费劲,因为母亲最近常常睡得香甜,安静,这时候甜烧酒通过毛孔和黏膜完全蒸发了。埃里卡拿起她熟悉的小百宝箱,清理丰富的存货。


这儿堆着瓦尔特•克雷默尔还根本不认识的宝藏,因为他用下流的骂人脏话过早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对于女人来说,这时候才真正开始!她终于走到这一步,而他这时候则完全缩回到他的壳子里。


埃里卡挑了衣夹,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又挑出大头针,从塑料盒中拿出一大把大头针。埃里卡含着眼泪把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塑料衣夹像贪婪的水蛭放到身上。那些衣夹夹过的地方,以后肯定会留下青斑。


埃里卡哭着把她的肉使劲夹住。她使身体表皮失去平衡,乱了套。她身上夹满了家庭和厨房用具。她惊慌失措地望着自己,寻找哪儿还有空地方。哪儿还有一个空,立即就被夹在衣夹的贪婪钳子中间。


被钳住绷紧的那块肉上刺上大头针。

女人六神无主,对她的行为可能产生的后果不知所措,扯着嗓子大声哭起来。她孤单一人。她用带彩色塑料头的大头针刺自己,每枚针有一种颜色的头。大部分针立即又掉下来。


她想往指甲里刺,可是怕疼还不敢。

一会儿她的皮肤上就渗出小血珠。女人哭得更厉害了,完全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过了一会儿埃里卡不哭了,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形象使她脑子里立即冒出了嘲讽和伤害的字眼儿,那是一个五颜六色的样子。


假如起因不是那么悲哀的话,原则上说还是一个相当快乐的景象。埃里卡完完全全是单独一人。母亲又因为甜烧酒睡得很沉。


埃里卡在镜子的帮助下,只要身体上找得到一处没受到伤害的地方,她就又拿起夹子或针,而且整个时间里一直在哭。她把工具刺到身体里,她的眼泪从脸上流下来,她完全孤零零的一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她自己用手取下衣夹和大头针,洗干净,放回去。疼痛渐渐减轻了,眼泪也渐渐停止了。埃里卡•科胡特走到母亲那儿去,结束她的孤独状态。


第二部(11)

又快到晚上了,主干道被丧失理智、疯狂往家赶的车塞得满满的。瓦尔特•克雷默尔为了不必没有泄欲就游手好闲地瞎逛,在黏糊糊的关系中也主动表现得忙忙碌碌。他没干什么特别令人激动的事,但是他一直在行动。


他虽然不特别紧张,但时间围绕着他的冲动飞快地流走。他乘全年通驶汽车,后来又乘地铁进行一次复杂的旅行,但这样的旅行从交通技巧上来说是无聊烦闷的。


他现在已经预计,虽然旅行终点在城市公园,但必须先为自己找一个目标和一条通向目标的路。精力充沛地散步,那是以后的事。他在消磨时间。他有毅力,这对他来说是肯定的。


他将要史无前例地强占据称是在公园安家的没有抵抗力的动物。人们在城市公园展出了火烈鸟和类似从没见过故乡的外国动物。这些动物正好今天碰上一种命运,有人袭击它们,把它们撕成碎块。


瓦尔特•克雷默尔是一个爱动物的人,但什么念头太强了,在某人,比如在他那儿,就会溢出来,有时一个无辜的人不得不相信这一点。女人比如伤害了他的感情,为此他凌辱了她。这笔账虽然清了,但是他还要求一个牺牲品顶罪。


一只动物必须死去。他是通过报纸想到的。

报上报道这些毫无预感的外国动物奇特的生活方式,同时详细报道了各种方式的格斗和对动物的伤害。年轻人越过滚梯,跳到地上。公园已经静静地待在那儿,对面是明亮、嘈杂的旅馆。


瓦尔特•克雷默尔没有使成双成对的恋人感到不安,因为他到这儿来没有未经允许斜眼瞪人,他要做到在血腥的暴行中自己不被人看见。没有得到利用的性欲冲动如今在他身上迅速变得阴险,恶毒。这是一个女人引起的。


克雷默尔探寻着到处摸索,一只鸟也没找到。他未经允许踏上草地,不爱惜那些外国种的灌木丛,毫无顾忌地从中挤过去,故意践踏毗邻的干干净净的花坛。鞋跟踩断了传送来的春意。


他提供给这个讨厌的女人的东西没有从他那儿拿走,这个可爱的负担,他现在必须背负着它。这个负担只是稍稍沉重,但是它的后果对于动物的生命却是毁灭性的。


克雷默尔身体中的欲望本来也不能为了从小屋子里释放出来而打开一个缺口。女人只能有选择地从他脑袋里啄食出一两个音乐成果。她把最好的从他那儿拿去了,为了在考试之后把它扔掉!


瓦尔特•克雷默尔用靴子尖猛踩蝴蝶花,因为他在求爱的过程中大失所望。可如果说不成功的话,那不是他的过错。如果埃里卡继续在小路上往前走,她会碰到比她梦想到的更坏的事。


克雷默尔在灌木丛中察觉到另一侧有水,当他硬穿过去时,被灌木巨大的尖刺划伤,一根柔韧的枝条弹到他脸上。他是一头被射伤的猎物,猎人违背所有的狩猎习惯,把它射伤后又放跑了。


这个半吊子猎手没打中心脏。因此克雷默尔现在对于每个人都是一个潜在的危险!一个有毒的爱情侏儒,他摸索着走过这间本来只是为白天准备的休息室。为了在无辜的动物身上发泄,他寻找一块可以扔的石头,但没找到。


他举起从一棵树上折下来的短棒,但木头太糟,太轻。因为一个对他示爱的女人曾经要求他做出残暴的行动,他不得不一再多次弯下腰,找一种好的武器代替发霉的木头。


因为他没能成为那个女人的主人,现在不得不弯腰弓背不知疲倦地收集木头。火烈鸟嘲笑他的这根木棍。这不是木棒,是一根小细树枝。没有经验,但想经历新奇的克雷默尔想像不出,为了逃避打它们的人,鸟夜里会在哪儿休息。


也许它们有自己单独的一个小屋!

克雷默尔绝不愿意落在已经打死好多鸟的流氓无赖的后边。他闻到他熟悉的元素,水的味道现在更浓了。像在报纸上写的那样,玫瑰红色的猎物逗留在那边的什么地方。风中听到各种声音,而且再不就此停止。


明亮的小路蜿蜒曲折。因为他这时候推进得这么远了,他甚至会弄一只天鹅,一个容易成为替代品的动物。从这个念头中可以看出,克雷默尔现在多么需要为他抑制不住的欲火找一个排泄口。


如果鸟儿们歇息在水中,他会把它们引过来。如果鸟儿静静地待在岸上,他不必把自己弄湿。现在听到的不是鸟叫,而是远处均匀驶过的汽车声。谁这么晚了还在路上?


城市的喧嚣跟踪寻找休息的人,一直跟到这儿,直到城市的绿地,这个维也纳的肺里。克雷默尔怀着极度愤怒、灰暗的心理,寻找最终有一次不反驳他的什么人,因此他寻找某个理解他的人。


鸟很可能逃走了。但是鸟不会跟他顶嘴。

克雷默尔在草地上踩出自己的夜间道路。四周的寂静使他感到十分亲切。他觉得自己胜过那些夜间搂着女人闲逛的夜游者,因为他的愤怒比爱欲之火大得多。年轻人不想接近女人,逃避到这里。


从一个小音响源传来刺耳的尖叫在四周回响,不成曲调,只像是一只鸟嘴或一个初学者在一个乐器上奏出来的。已经找到鸟了!


不久印出来的报纸就会报道汪达尔人汪达尔人,日耳曼民族的一支,在北非建立的王国存在的时间为公元429年至534年。破坏文化艺术的行为。他可以拿着刚印出的报纸走到受阻的情人面前,因为他把生命消灭了。


然后他可以同样残酷地摧残情人的生命,生命之线可以切断。这个女人科胡特经常拿他的情感取乐,他几个月之久的爱不该就这么完了!


他的激情从涨满的心中像劈劈啪啪的雨点落到她身上,而她把这甜蜜的雨滴又塞回给他。如今她得到一种残酷的毁灭形式的收据,而对此她自己该负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