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电台主播/小岩
健身房老板是一名海军陆战队的退伍老兵。我常常取笑老板,说他退伍了,还把军营给打包带回来了。
老板说,兵还没当够呢。然后他会拉着我看当年的照片,讲他当时并不是现在这么胖,反复地说起那些年参加的任务,也会常常提到现在做点小生意有多么不容易。
看的出来,他的生意做得的确不轻松。满墙的军事特色的标语,并没有营造出热火朝天的氛围。而我每次去的时候,常常要独自热身很久,才能逐渐适应那份冷清。
遇见大飞
因为这份冷清,容易让本来就为数不多的会员之间变得熟悉,就像去年冬天我遇到大飞。
大飞说东北的寒假时间太长了,他在家呆的太无趣。他说他来年就要跟着教员一起参加科目了,这让他很期待。
他说他毕业后想去离家远一点的地方看看,可父母想让他离家近一些。他跟我讲我们现在的战机上的发动机还有哪些不理想。他问我玩不玩手游,喜欢用哪个英雄……
我挺喜欢这名今年只才大一的军校学员,我加了他的微信。在朋友圈,他会在我晒娃的照片下点赞,我会在他的自拍照底下留言调侃;他会分享一些心灵鸡汤,我会分享一些腹黑砒霜;他分享一些正能量,配的文字低调但又充满军人特有的荣耀感。我会分享一些情怀,配的文字世俗且充满了老兵常见的愤懑。
大飞毕竟才19岁,他的人生有着无限的可能
我想大飞或许有一天能成为高级将领吧
你看他就像当年的我们一样。我们去校史馆数着墙上挂着将军照片有几位;我们拿手机搜索着几位首长的生平简历,找寻着和他们之间可能的人生重叠;
我们会花一周的时间搞卫生、整内务,然后笔直地坐在教室里,想象着前来视察工作的大首长的样子;我们认真地排练着汇报演出,
等演出结束,首长来握手时,微笑着狠狠地看他一眼;我们走在队列中,目不斜视,但仍能打量着考斯特里的将军身影。
那时候我们的身份是父母的孩子,更是军队的未来。我们迎着每天的朝阳,喊着呼号,望着远处教学楼上的大字,“提高警惕,保卫祖国……”。我们和地方的同学聊天,总是不自觉地自带国际视野,表现地沉着而又神秘。我们看着镜子里稚嫩的自己,畅想着哪一天挥斥方遒的样子。
我们曾一度地认为自己就是“将军的摇篮”中的“将军”。我们想过要把“国防”要当作毕生事业。
我想大飞或许有一天至少能当个中层主官吧
你看他就像当年的我们一样。我们会偷偷去数领导的资历章上有多少年了;
我们能听到某位领导曾经的任职经历、家乡所在,八卦着他们和大首长的关系,琢磨着他们的上升空间;
我们会一边搞卫生、整内务,一边嘀咕着领导只会抓内务搞卫生,期许着如果自己当主官,会怎么搞管理;
我们看着主官被上级呼来喝去,既有些幸灾乐祸,也会有偶尔为他们感到不容易;
我们每天熄灯,躲在被子里偷玩手机,担心着他们的夜巡,但也从第二天的连队要事日志上,意识到他们其实后半夜没法睡好。
那时候我们的身份是准军官,更是领导眼中的刺头。我们每天点名的时候,都会看到会议室的墙上挂着的各种“禁令”与“不准”。
我们和家人聊天,少不了抱怨部队管理是多么地严格甚至变态,既为了赢得家人的同情,更为了展现自己的牛掰。
我们从各类文件传达、机关楼里的各种处办科室,隐约地能感觉到,主官需要承担的责任很重,需要协调的事情很多。我们开始从他们的嘴里偶尔听到一个曾经很少考虑的词,叫做“转业”……
我想大飞或许只是一名基层普通干部
你看他就像当年的我们一样。我们谈起一些干部,不常叫他们职务,而是随意地称呼他老李、老王,甚至直呼其名;
我们会聊起他们的囧事,对他们偶尔的不守规矩嗤之以鼻;
我们有时候也看见他们在撅着屁股扫地,叼着烟打牌;
我们暗笑着他们微胖的身材和不再合体的军装。他们的扣子总是绷着的,帽子总是歪着的,鞋面总是脏的,脚步总是拖沓着的,脸上的笑容总是低调的。
我们暗暗决定,以后不能混成他们的样子。我们看着主官都拿他们这样的老油条没有办法,一点也不觉得他们有能耐,反而为他们觉得寒碜。他们聊得最多的是哪里好玩,怎么养生。
他们明明是三四十的年岁,却不时地流露出个人军旅生涯的颓与衰。
那时候我们的身份可能是刚下部队的新干部,更是老同志眼中的“新来的”。我们每天都会集中起来去抄笔记、写对照检查,思想讨论。
我们和大学的同学聊天,已经开始有些担心自己的业务能力的下滑以及不可控制的岁月的空耗。我们也会开始说这个无用、那个无聊,我们坚持着孤独地拿着专业书、英语书,啃了几天,然后玩起了游戏。
我们或许还会心怀理想,但身体已经麻木,目光开始短视,我们会和“老王”、“老李”一样计较其工作量的多少。我们听惯了“老家伙”们的奉献青春、身无长技,而这又似乎即将成为自己的宿命。
出走半生,我们或许不再是那时的少年。但希望如歌里唱的那样:“你让我倔强的反抗着命运,你让我变得苍白,却依然天真的相信,花儿会再次的盛开,阳光之中到处可见奔忙的人们……”
或许这就是我们的初衷,这就是每个人的,不同阶段的“国防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