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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书丨请把百无聊赖的黑夜交给它

读者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1-20 20:03

正文


先讲几个金句镇镇场,去去妖气。

 

“在纽约,有八百万人,就有八百万种死法”

 

“如果我带着醉意出生,我或许会忘掉所有悲伤。”

 

“如果我们最终都得死,那为什么不选择自相残杀”

 

涉及生死,似乎总能够激发最大强度的激情与诗意。

 

“午夜文库”即是如此。

 

不久前,看到新星出版社社长谢刚老师写的一篇文章,讲做“午夜文库”的往事。同所有讲述做了有一段时间出版的讲述者一样,那同样是一篇用自己实实在在做的事情打动了人的文章。筹理想,谈版权,下印厂,追设计……把这些事情都经历过一遍又一遍的人,真挚无法伪装。


读者君在14年初识“午夜文库”,是无意间遭遇了一本“口袋本”——雷蒙德·钱德勒的《漫长的告别》,对于当时阅历甚浅的读者君而言,能够展开“把一本书放在大衣兜里并且可以随时掏出来读”的画面想象让读者君情不自禁地想知道做出这套书背后的那些人的故事。要知道,每一个你不清楚用什么语言去称赞它的东西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那身后总有一群为这个东西付出了心血的人们。而这些人们,几乎都愿意深藏于“编辑”的帽兜之下,做些讲究的事情,制造些不为人知的奇迹。

 

今天,读者君就有了这样一篇文章,让你知道些“不为人知的奇迹”。

 

今天,便献给“午夜文库”。


撰文:hayashi



一个生活在欧洲中世纪的人的一天可能是这样的:早晨六七点钟起床,简单整理过后出门工作,午餐,休息片刻,工作到日暮时分,晚餐,然后迅速入睡,午夜时起床并保持几小时的清醒状态,再次入睡直到次日的六七点钟。


在不少欧洲中世纪留下来的文献中,经常出现“第一段睡眠”“第二段睡眠”这样的描述,迅速到来的黑夜,迅速被吞噬的街道、住家甚至是旁人的脸庞让那时的人无所适从。他们惧怕伴随黑夜来临的种种不安定因素,于是早早返回家中睡下,待午夜醒来,再用几小时清醒的时间阅读、思索、与邻居聊天、与爱人亲热。


黑夜是反现代化的,但黑夜也是自然界为推理小说准备的厚礼。


斜阳西落,夜幕低垂,回到家的人们把门窗锁好,而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能及时回到家的人,往往就会成为推理小说中的主角。“午夜”这个词就像是侦探小说爱好者的通关暗语,后来,我多次回忆起第一次看到“午夜文库”四个字时的场景:它像一封神秘的邀请函,砍掉半截的 M 字让人想到弗里茨•朗的经典作品《M就是凶手》,引我们走向那两扇通往各种犯罪现场的门扉。



午夜文库,这个国内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侦探小说书系,甫一登场就相当夺人眼球。相信有不少人和我一样是在大学的图书馆看到那个经典的“小红壳”设计的,劳伦斯•布洛克、雷蒙德•钱德勒、迈克尔•康奈利等冷硬派作家的作品,配上这样冷峻的装帧,再加上其特殊的开本设计,让午夜文库在问世的那一年就迅速收获了大批拥趸。后来读了午夜文库创始人、新星出版社社长谢刚老师写的文章才知道,由于成本原因,定位为精装的“小红壳”仅出了32本便遭腰斩。但这样的初次相逢,已不知让多少读者从此再难忘怀。



劳伦斯·布洛克(左上)

迈克尔·康奈利(左下)

雷蒙德·钱德勒(右)



黑夜是反现代化的,而现代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消灭黑夜。它先造出了灯,造出了电,让黑夜灯火通明;又造出了种种娱乐设施,直至造出整个娱乐行业,让人们精神亢奋,忘记睡眠。现代化消灭了黑夜,却并没有消灭犯罪,更没有消灭推理小说。现代社会的光怪陆离和科学技术的日新月异为推理小说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午夜文库也没有拘泥于大师前辈们的作品,它在170年的推理小说历史间游弋探索,让读者得以从不同角度领略推理小说的魅力。


2008年,午夜文库推出《占星术杀人魔法》,这是“推理之神”岛田庄司在大陆的首次亮相,岛田庄司也和同时期在国内火起来的东野圭吾一起,为日系推理小说积累了第一批忠实读者。


2009年,《向日葵不开的夏天》出版,这可能是国内读者第一次见识到“叙述性诡计”的异色之作,此书后来也成为推理小说入门时另辟蹊径的不二之选,去年《向日葵不开的夏天》推出红壳纪念版,足见其在读者心目中的地位。


《向日葵不开的夏天》红壳纪念版


同样是2009年,午夜文库出版了苏•格拉夫顿字母系列的前四本,这是女性推理小说的系列作第一次出现在午夜文库的列表上,这位女性冷硬派作家作品的出版也体现了午夜文库编辑们的独到眼光。


2010年,文泽尔的《荒野猎人》和江晓雯的《红楼梦杀人事件》出版,这是午夜文库第一次推出国内作家的原创推理作品。接下来的六年间,午夜文库又出版了十余本国内推理小说家的原创作品,在国内原创推理的推广方面,午夜文库功不可没。


2013年,《无人生还》与读者见面,这是午夜文库出版的第400本书,也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系列的第10本作品,午夜文库拿下了这位侦探女王几乎所有推理小说的版权,至今仍在不断出版她的作品。


[英]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夏阳 译

新星出版社,2016年10月


截止今天,午夜文库的编号已经来到了546,这是546次只在午夜发出的邀约。据说当初给午夜文库命名时,新星出版社的编辑们还有过另外几个备选,后来听说几位熟识的推理小说读者都不惧夜黑风高,喜在午夜展卷,才最终定名“午夜文库”。在我看来,新星出版社那句宣传词更应合了众多推理小说爱好者的心声:感谢你,把百无聊赖的黑夜给了我。


现代化消灭了黑夜,却没有消灭黑夜里的百无聊赖。“谁此刻孤独,就永远孤独。”谁白天孤独,谁夜里大概也难免孤独。推理小说是一处被暗夜包围,又足以和暗夜对抗的避难所。它是那种一对一的智力游戏,你只能单枪匹马,在四下静寂之时凭自己的力量去破解谜团。


这是最初始的版本,也是推理小说肇始时期读者看待他的方式。的确,花一两小时读完艾勒里•奎因设计好的谜面,花五分钟来批判一番那些虽不至于趾高气昂却分明透着挑衅气息的“给读者的挑战状”,再花二三十分钟来破解谜团后的成就感,不亚于完成一道繁复的手工工序或解开一道艰涩的数学题。


午夜文库埃勒里·奎因珍藏版笔记本


但时移世易,推理小说早就从单纯解谜游戏的窠臼中走出,午夜文库也不忘紧跟推理小说的种种时代变化。于是,我们有幸认识劳伦斯•布洛克、雷蒙德•钱德勒、罗斯•麦克唐纳笔下的硬汉侦探,知道世界上的一些侦探用头脑解谜,另一些侦探则靠酒精和拳头破案;于是,我们得以邂逅只需一男一女便能把情事写得回环复沓,把推理写得和诗一样美的连城三纪彦,顿时明白“类型小说”这个因为方便而安插给推理小说的名分,不知抹杀了推理小说中多少的文学性;于是,我们和善于从日常生活中找到灵感的米泽穗信相遇,第一次知道“推理小说”四个字不一定意味着血腥的罪案,也可以是生活中有意无意间被设置、被发现的小小谜团,它甚至拥有一个完整的写作体系,被称作“日常之谜”;于是,我们惊觉推理小说里藏有那么多人性中美好的部分,以至于有一位朋友读完伊坂幸太郎的《一首小夜曲》之后,敲下的第一行评语是:“试问谁看完不想谈恋爱。”


 [日] 伊坂幸太郎 著

金静和 译

新星出版社,2016年1月


总之,阅读推理小说不再只是午夜时分独自面对黑夜时的解谜游戏,而更像是黑色画布前一块色彩斑斓的调色盘。读者们不久就会发现,这五百多扇门背后藏着截然不同的风景,而且门会越修越多。直到有一天,我们也许穷尽一生也无力打开所有的门,但对于推理小说的读者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因为每一个百无聊赖的夜里,我们都将拥有确定的归途。


六年前,我因为一句“如果我们最终都得死,那为什么不选择自相残杀”的推荐语迷上了劳伦斯•布洛克;三年前,我收到了午夜文库的第一本赠书——绫辻行人的《钟表馆事件》——它颠覆了我长久以来的“解谜观点”,其中对时间这一概念的论述,完全不逊色于某些哲学书籍;半年前,我坐在前来上海参加书展的日本作家伊坂幸太郎的对面,和他聊了半个小时的天,他告诉我说他喜欢塑造那种“只偏离现实五厘米”的人物,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对传统推理小说中侦探英雄模式的反叛;而今年,我将第一次走进夜幕,走向读者的对面,成为一名午夜文库的译者,为构建某扇门后的风景做一些微小的贡献。


阅读之前,没有真相——这是午夜文库的宣传语。既然黑夜注定到来,而黑夜里注定有人孤寂,那就不妨把百无聊赖的黑夜交给午夜文库,这个奇妙世界的守门人。



本文为独家原创文章。作者:hayashi;编辑: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