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篇小学课文《爱迪生救妈妈》引起了热议。
据《都市快报》3月7日报道,杭州市外语实验小学的校长张敏被一个偶然发现“惊呆了”——看到人教版二年级语文课本里有篇名为《爱迪生救妈妈》的文章。他说这是八年前,杭州多位语文老师曾质疑过的一篇文章,几位老师当时甚至得出结论:“这可能是篇假课文。”
课文中说,“爱迪生7岁那年,妈妈阑尾炎却来不及去医院,只得在家中手术。灯光昏暗,爱迪生想出了用镜子聚光的办法,协助医生手术成功,妈妈得救了。”
很多小学教师认为该篇课文有杜撰的嫌疑,原因是1847年出生的爱迪生7岁那年是1854年,而现有的医学论文大多认为世界上第一例阑尾炎手术发生在1886年。也就是说,爱迪生小时候,根本还没有阑尾炎手术。
其实,早在2009年,就有人质疑过这篇文章了。当时杭州语文教师郭初阳除了指出阑尾手术时间的问题外,还表示这个故事“在任何爱迪生的传记里都难以找到事实的根据。”
那为何8年过去了,这篇课文却依旧存在孩子们的课本中呢?对此,人教社相关工作人员透露,他们已经向教育部写了相关的情况说明,声称这篇课文有相应的文章来源。
在商务版《爱迪生传》和Josephson Matthew写于1959年的《Edison》中,确实都没提到这一事件。但在中文文献中,“爱迪生救妈妈”却被收录在各种有关“名人童年故事”、“益智故事”的书籍中。甚至早在1978倜西所著的《美利坚合众国演义》中,就有这个故事。
《美利坚合众国演义》一书以章回体小说的形式叙述了美利坚合众国崛起与发展的历史。但作者强调“它不是史书,它只是一部历史故事”。
这些流传了有数十年的文献,大概就是人教社工作人员所说的“文章来源”。
再看看英文网络中,以“爱迪生、母亲、阑尾炎”为关键字进行检索,几乎就找不到任何结果了。但只检索“爱迪生救妈妈”的话,是能够找到相关内容的。说的也是小爱迪生的妈妈病了,但光线太暗做不了手术,于是搜集镜子和蜡烛加强了光线,成功挽救了妈妈。
其实,这个故事的真正出处,来自于1940年的一部美国电影《小汤姆爱迪生》,里面一段精彩的高潮戏,就是讲了“爱迪生救妈妈”这个故事。与中文文献说法的区别在于,电影和英文故事都没有说爱迪生妈妈患了阑尾炎。
1940年电影《小汤姆爱迪生》剧照,爱迪生在探视母亲
一位爱迪生研究专家表示这个电影的大部分情节都是虚构的。
所以,事情大概是这样:一部美国电影讲述了《爱迪生救妈妈》这个故事,流传到中国后,经过各种改编、添加情节,成为了“7岁爱迪生救了患阑尾炎母亲”这个版本,并作为一个启迪智慧的故事入选了小学语文课本。
《爱迪生救妈妈》一文,无论是课本还是老师的指导用书,都没有注明文章的作者和来源。而像这样“文章无作者、无出处、任意杜撰名人故事”的“三无文章”其实不止这一篇。
小学语文教材五年级上册第17课《地震中的父与子》,文中说1989年,美国洛杉矶发生大地震。一位年轻的父亲冲向他7岁儿子的学校。但事实上1989年,美国洛杉矶没有发生地震。
后来该篇文章屡经修订,改的是同一个地方——地震的时间。
还有《华盛顿与樱桃树》一文中,说幼年华盛顿砍倒了家里的一棵樱桃树,向父亲承认错误,并得到了原谅。但考古学家发现,华盛顿童年所住的房屋位于弗吉尼亚州的拉帕汉诺克河边的陡壁上,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里曾种植过樱桃树……
《陈毅探母》一文描述的是陈毅元帅回乡探望母亲,亲手为生病的母亲洗衣服的故事。然而在陈毅元帅的传记和生平年表中都查不到有关记载。
除了涉嫌杜撰名人故事,还有一些语文课文背离科学常识。例如,苏教版《云雀的心愿》中写道,“云雀妈妈擦去头上的汗水……”但鸟类没有汗腺,哪来汗水?还有《乌鸦反哺》一文中说老乌鸦把小乌鸦带大,自己老了,飞不动了。两只小乌鸦没忘记养育之恩,就捉来虫子给母亲吃。但在生物学上已经证明,乌鸦没有这种习性,也没有家庭,无从反哺。
对于“三无文章”,北师大出版社小学语文教材主编之一马新国解释说,有的文章在编入教材时是从老的教材版本里选出来的,老教材本身没有署名,这类文章占的比重还不小。有的文章本身是改写而来,甚至已经改写多次。有的译著有多个版本,分不清到底是谁译的,因此也只好不署名了。
华中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副院长申国昌则认为,语文课文出现失实文章的主要原因是编写教材者仅从文学性或教育性角度去考虑其价值,而忽略了对其历史性和真实性的考察所致。
有观点认为小学语文课文的故事不是历史,它具有文学性,承担的是一种思想品德的启蒙教育,如果只因在传记里难以找到事实根据,就必须将《爱迪生救妈妈》撤出课本,那《西游记》《三国演义》怕都不能读了。
还有老师认为,语文教学的目的并不是让学生“信服”课文内容,而是让他们在学习课文的过程中,提高语言鉴赏能力,以及通过讨论分析文章主题等等,来锻炼思维和表达能力。叶圣陶先生有句名言,“教材不过是个例子。”
然而,很多人觉得“或许这些故事的本意是好的,但孩子们不需要善意的谎言。”
教材不是不能“讲故事”,不是不能有“童话”,可像爱迪生这样的非虚构人物,在教材中却被“童话”式加工再现,无疑欠妥。从小的方面来说,他影响的是孩子对于历史人物的准确认知,从大的方面而言,这事关我们向孩子传递怎样对待真假的态度。
语文出版社社长的王旭明说:“编写者在编每一篇选文的时候,应该有若干个标准,其中史实和科学的准确应该是重要标准之一。”
北师大出版社小学语文教材主编之一马新国表示,尽管出现“三无文章”有种种理由,但无论再多的理由,都是一种缺憾。“教材编写工作是一个系统工程,是细工慢活,建立教材修订和反馈机制是十分重要的。”
杭州语文教师郭初阳认为,教材的编写,应当有专门的专家编写小组;教材的审定,还应当有独立的学术委员会。
毕竟小学语文教材里的课文,是一届届学生共同的历史记忆。大家不想在经历多年的“自我教育”后,才忽然发现自己原来被课本上的一些“故事”骗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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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付慧敏
微信编辑:周文超
资料来源:都市快报、澎湃新闻、海疆在线、中国青年报、扬子晚报、光明网、都市快报、天津网-每日新报(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