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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小闺女，今天是爸爸妈妈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啦。爸爸妈妈原本正在商量去哪里庆祝，结果你跳出来，闹着说：「我来安排！」好吧，我们听你的。没想到你又临时闹肚子，最后全家只好点外卖。你看，这就是爸爸妈妈经常尊重你所付出的「代价」。
爸爸在结婚十周年纪念日时，写了一篇纪念文章《十年》。爸爸原本计划单独写一篇结婚二十周年的纪念文章，但请示妈妈后，她说，这十年最大的变化就是多了你。索性给你写一封信，谈谈爱，谈谈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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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也许是世间最神奇的事。爸爸和妈妈的相识极为偶然。那年暑假，爸爸大学刚毕业，从广州回湖南老家的路上，乘坐的绿皮火车恰好遇到山洪，被堵在半路整整一日一夜。路上无聊时，爸爸拿出手机，搜索谁的 QQ 在线，恰巧那天妈妈在线。从此，两人相识。
正是爱的随机性，才推动了人类基因的多样性。最好的爱，是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遇见正确的人。
那么，如何判断你遇到的人是对的呢？爸爸想告诉你的是，请相信你的直觉。爱，不是一种计算，它难以用理性评估。看似门当户对、金童玉女、青梅竹马的爱情，结果却未必美满。
在所有直觉中，你最容易忽略却最需要注意的是嗅觉。这是为什么呢？爸爸是从事认知科学领域工作的。从科学意义上来说，嗅觉有两个特点。一方面，它是唯一一种不经过丘脑，直接投射到大脑皮层的感官通道。另一方面，人类的鼻子可以分辨 1 万亿种气味，而只能分辨数百万种颜色和约 50 万种音调。有趣的是，女性的嗅觉细胞数量比男性多出大约一半。
就像妈妈多年后说，她当年选择和爸爸在一起，是因为觉得爸爸的味道闻起来很好。从某种意义上说，妈妈的感受是对的。如果你觉得一个人没有异味，那说明你的嗅觉系统判断他是安全的。你讨厌一个人的味道，可能是因为基因或生活方式差异较大，这也许会降低未来婚恋幸福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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嗅觉或许是爱的起点，但爱本身远不止于此。爱的神奇，让你发现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正如葡萄牙诗人费尔南多·佩索阿（Fernando Pessoa）所言：
当我与你走过田野来到河边
我把这河水看得更清楚
当我坐在你身边，注视着云朵
我把这云朵看得更清楚
因为爱，河水更清澈，云朵更明亮，我们的内心也更完整、更充盈。
然而，爱不仅让世界变美，还能让一个人变得更加美好。
妈妈曾问你，将来想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你说像爸爸一样的，眼睛大大的、会写书的。然而，那时你遇见的是四十岁的爸爸，而不是二十岁的爸爸。
不久前，爸爸给同事们看了一张照片。那是爸爸和妈妈二十年前刚认识时拍的照片。在这张照片中，爸爸看上去凶悍、紧张，一副「全世界都欠我」的模样。而旁边的女生，也就是那时的妈妈，看起来阳光、松弛，显然是一位温柔、性格好的女孩。
那时的爸爸脾气很大。有一天在中关村家乐福购物时，与另一位顾客吵架，差点动刀子，而那时，死死拉住爸爸的正是妈妈。在心理学中，这类性格特质被称为「神经质」，指的是一个人是否容易发脾气。
然而，今天我们再来看爸爸的照片，大家已经感受不到他曾经的神经质，他看起来像一个情绪稳定、笑口常开的知识分子。
这就是爱的力量。三岁看老，性格决定命运，但爱可以让最难改变的性格发生变化。如果满分是一百分，二十年前爸爸的神经质指数是 85 分，现在降到了 65 分。
最初，你与爱人都是不完美的人，但因为彼此的接纳，从而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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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爱也会经历考验。
有一些小考验，比如家庭琐事：谁洗碗，谁洗衣，谁拖地。这些考验看似细碎，但因为出现频率高，往往令人抓狂。
爸爸建议你尽量减少琐事，比如将洗衣外包给洗衣房，或者购买洗碗机减少洗碗的负担。
但有些家务终究无法减少。在这种情况下，不要去计算谁付出多，谁付出少。
中国人的人际关系大致可以分为工具性关系、混合性关系和情感性关系三类。工具性关系是指陌生人关系，遵循「公平法则」——合则来，不合则去；混合性关系是指熟人关系，遵循「人情法则」——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情感性关系是指家庭或朋友关系，遵循「需求法则」——各尽所能，各取所需。
婚姻不是交易，而是遵循「需求法则」——各尽所能，各取所需。家庭更不是你的战场，而是你的根据地。无论如何，对家人好一点，永远不会错。即使你多付出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爱的更大考验来自两人发展的不同步。不是每个阶段，双方的成长节奏都会匹配。有时你快，对方慢；有时你慢，对方快。
那么，爸爸的建议是什么呢？索性一开始就降低预期。夫妻双方共同成长，或许是婚恋中的最大谎言。共同成长并非易事。女性生育孩子时，往往处于职业生涯发展的低谷期。反过来，此时可能是男性成长最快的时候。
性别差异带来的发展不同步，可能在婚恋的任何阶段都会出现。此起彼伏，反复发生。不如一开始就对伴侣降低期望，降低要求，也不奢望共同成长。每个人过好自己，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或许才是婚姻幸福的关键。在二十一世纪，越是在婚恋中牺牲自己、期待双方共同成长，越容易出现更多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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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更大的考验，那就是生死病痛的考验。2019 年，身为高龄产妇的妈妈，在 ICU（重症监护室）里，一边发着高烧，一边不得不提前 12 周剖宫产迎接你来到这个世界。
而你出生之后，第一时间被送到 NICU（新生儿重症监护室）。妈妈见不到你，还得每天按时挤奶，由爸爸第一时间送到 NICU。那段时期，妈妈几乎每天以泪洗面。
那时，爸爸在帮助妈妈求医问诊之余，还做了一件特别的事。
期间，恰逢妈妈生日。我挑选出妈妈以往微笑的照片，然后让助手整理成一本相册。这本相册按妈妈的生活场景分类，并附上了我的祝福。希望通过那些美好的照片来帮助妈妈度过难关。
那些日常积累的美好，就像一剂良药，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最后，妈妈渐渐迎来了好运。
信徒们结婚时，会在神父的见证下，彼此宣誓：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都愿意彼此相伴，不离不弃。
因为爱，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充满意义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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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会问爸爸：既然我们为爱投入如此之多，爱会回报我们什么？
请记住，当你这样问时，它就已经不是爱了。
庄子曾提出「吾丧我」的思想实验。如果你舍弃天性，不再有喜怒哀乐；如果进一步舍弃身性，身体如枯槁僵尸，那么，你的自性何在，那时的你还是你吗？
答案是：你的自性并未消失，而是回归了「道」的整体。你还是你，但已不再是执着于情感和身体的那个「你」。
同样，我们也可以如此思考爱。
爱不是一种可以衡量或交换的事物。一旦我们执着于爱所带来的回报，它便不再是纯粹的爱，而变成了一种交易或依附。
爱不是交易。一旦开始交易，我们就会有预期，而有了预期，失望便难以避免。当爱变为交易，夫妻开始计算彼此的投入。如果你投入的心理资本较多，提供了更多情绪价值，那么你会希望对方投入更多经济资本，为家庭提供经济支撑。
为什么说夫妻的账本是糊涂账？因为很少有人能清楚计算双方在婚姻中的资本投入。尤其是双方对价值的认定不同，比如有的家庭难以认可家务劳动，有的难以认可情绪劳动。
如果再算上双方父母的付出，情况就会更加复杂。一旦双方的计算模式不匹配，婚姻就容易进入危机。当一方觉得自己严重吃亏，投入远超回报时，婚姻就变得非常危险。
爱也不是依附。根据爸爸提出的「角色策略理论」，婚恋关系可分为三种类型：外人、自己人和另一半。最理想的状态是「另一半-另一半」，比如杨绛与钱钟书、汤一介与乐黛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又各自独立而自强。
真正的爱，是一种超越自我局限的状态。当我们放下对爱的期待，爱就回归了它的本质——生命与生命的紧密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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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爱，让我们遇见一个更好的自己。
我们沉浸于当下，这叫正念；我们沉浸于那些挑战性与技能恰到好处的任务，这叫心流；我们沉浸于大自然的怀抱，这叫森林浴。
唯有爱，使得我们沉浸于另一个人。
那是一种从生理到心理的共融，爱让我们超越自我的局限，在另一个人眼中看见自己。我们既保有自我，又敞开心扉；我们既独自前行，又相互陪伴。
渐渐地，你从爱人身上，认识自己，发现更多可能性。最终，你们成为更好的自己。
二十年，如梦又如水的时光呵。如果你问爸爸妈妈，我们还相信爱吗？
而今天，爸爸妈妈的答案是：我们仍然热烈地爱。
阳志平
本文使用写匠创作，2024-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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