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在非洲产生后相当长的阶段内,都不具备生产能力,只能靠采集,以后加上狩猎为生。自然界的野生植物、动物尽管非常丰富多样,但可供原始人采集并用于维持生存的种类和数量还是有限的。特别是在同一个空间范围内,当人类的需要量超过了它们正常的繁殖更新量时,这些人就生存不下去,他们会本能地扩大采集范围。一旦在新的区域内生存下来,就不再迁回原地。但总有些人具有更强的好奇心,对外界和新事物的好奇,促使他们会在食物并未采尽时就走向新的不同的区域,或暂时定居,或继续前行。他们或许会因为采集不到足于维生的食物而灭绝,或许就此完成了一次新的迁徙。
人类就是这样走出非洲,并最终走到地球上大多数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但这一过程极其漫长,而且最终能走到新的定居地的人或许只是少数。由于那时的人完全不了解外界的环境,再次向外走的时候往往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是一次次的试错,无数支迁徙人群会以灭绝告终。有幸迁入一些自然条件相对优越的地方的人,则获得了更好的繁衍条件,并逐渐进入文明。
在东非以外,包括今天中国境内,也发现了几十万年至一二百万年前的人类化石。但迄今,还没有找到这些古人延续下来的证据,他们也应该像那些没有走出非洲的人那样,在试错中失败而导致灭绝。
如果今后的科学研究证明,人类的发源地不止非洲一处,如包括中国境内的古人类的发源地,那么起源于那些地方的人的迁徙和扩散过程大致相同。
据此推测,在银河系或宇宙的其他空间,在理论上完全应该存在着的类似地球的星体上,同样的过程已经无数次地发生于过去和现在,也将发生于未来。
孕育了早期文明的地方,如两河流域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爱琴海周围、希腊沿海平原、地中海中的岛屿、肥沃新月形地带、尼罗河三角洲、黄河中下游地区等,都具有较好的自然条件。如地球上可能被人类驯化为粮食作物的20余个品种,大多数生长在地中海式气候带,环地中海地带的人最早驯化成小麦、豌豆、橄榄等优质作物。生产出充足的食物,为人口聚集和阶层分化提供了稳定的物质基础。又如黄河中下游地区属黄土高原和黄土冲积形成的平原,土壤疏松,原始植被易于清除,五六千年前气候温暖,降水充足,形成大面积的农田,文明曙光在这一带发展成华夏文明的核心绝非偶然。
因各种原因迁入自然条件较差地区的人群,不得不选择游牧、狩猎、饲养、采集等生产方式,一般难以产生充足的、稳定的食物供应,人口数量有限且分散,阶层分化出现得较晚,层次简单,一直无法形成城市或行政中心。等它们发展到足以改变生产方式,或有能力采用定居农业时,近处的宜农地域早已被其他人群占有。在从事不同产业的人群交错分布的地区,由于农耕人群更强的生产和生存能力,其他生产方式的人群往往会被压缩到自然条件更差的空间,或者不得不外迁,或者被并入农耕人群。例如先秦时在黄河中下游地区还有不少以牧业为主的戎、狄部族,到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在长城以内已不存在聚居的牧业部族。
在总生产力相当低而管理成本相对高的条件下,统治阶层要维持自己的权力、地位和利益,必定会采用专制的办法,早期的政治实体、酋邦、国家基本都采用专制政治体制,并先后转为世袭制。但由于不同的地理环境,专制集权的程度不一,统一的范围各异。如中华文明,形成于黄河中下游地区,以黄土高原和黄土冲积平原为基础,基本都属宜农地区,面积大,中间没有明显的地理障碍,便于统治管理,行政成本低,因而很早就产生了大一统的观念和理论,并在公元前221年由秦始皇首先实现,建立了中央集权的专制政治体制,延续到20世纪初的清朝末年。在希腊半岛,由于仅在沿海有狭窄的平原,其他都是山岭、峡谷、山地,交通不便,对异地的统治管理行政成本太高,因而形成一个个独立的城邦,整个半岛从来没有出现如秦朝那样的中央集权专制政权。即使是在国力最强盛时,也只是主要城邦间的松散联合。上埃及与下埃及之间,只是联合,而不是中国式的中央集权。波斯帝国、亚历山大帝国、罗马帝国、拜占廷帝国、奥斯曼帝国,没有一个产生过“大一统”思想和理论,没有一个建立过真正意义的中央集权政权。
游牧部族一般只能生产出勉强维持生存的食物,一旦出现不利的气候条件,往往只能选择迁徙。由于他们掌握的地理信息有限,迁徙大多是盲目的,因此其中一部分会以部族灭绝或被其他部族吞并而告终。在迁徙遇到人为阻力时,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以武力对抗,结果可能获得依靠生产无法获得的食物、物资和财富。这无疑会诱发他们本来就难免的贪欲、野心、兽性,转而以掠夺、杀戮为手段取得更有利的生存条件。在耕地不足、气候不利或遭遇天灾人祸时,农业部族也不得不部分或全部迁徙。他们的最终命运,取决于能否获得足够的土地和包括人文和自然两方面资源的基本的生存条件。
而像古代中国这样拥有辽阔的疆域和足够的农田、能够生产出足够食物和物资供养自己的人口的国家,在不利的气候条件或异常灾害面前,具有充分的回旋余地,通过内部的人口迁移和资源配置就能得到解决,如人口从北方迁往南方,从平原进入谷地、山区,由黄河流域转移到长江流域,开发尚未开发的区域。所以,从西汉至明朝,尽管经常拥有足够的军事控制能力,朝廷却始终没有在蒙古高原、青藏高原和东北地区设置正式的郡县(州县)制度。开疆拓土或坚守边界,更多是出于国家安全的考虑,或者是反击入侵的结果。对新获得的疆土仅实施军事监护和象征性的行政管理,一旦国力衰退或鞭长莫及,就会轻易放弃。甚至不屑不愿获得新的疆土,如果管理成本太高,或当地抗拒的压力太大,最终还会弃守。
有人将不同群体、不同民族、不同国家、不同文明之间的差异和特点归结于血统、基因,甚至认为存在优劣之分。但遗传学研究已经证明,人类出自同一个祖先,同一种基因,至多几个祖先、几种基因。今天的不同人种、不同遗传基因是同一祖先的后裔散布到地球各地后长期演变的结果。而导致这些演变发生的主要原因,是各地不同的地理环境,而不是当初已经存在遗传基因的差异。
另外,地理环境对人类活动和人类文明的制约作用并不反映在对人类生活、生产、生存方式的具体内容和程度的决定,而是规定了特定条件下的上限和下限。在这一范围,人类可具有相对无限的创造力和发展空间。例如,在一个物质条件完全相同的空间范围内,不同的生活、生产、生存方式,不同的工具、技术、科学,不同的价值观念、意识形态、政治制度,所产生的物质成果和对自然环境的影响可以有极其悬殊的差异。至于某些精神财富,则完全取决于个人。思想家只要能维持生存,就能产生意识、观念、思想。同样生存条件下的不同思想家的精神产物可以千差万别,一位天才思想家的精神产物可以超过无数平庸人物的总和,甚至达到空前绝后。
物质财富可以积累和继承,尽管不可避免地会不断受到人为和自然的损毁,但总的趋势是越来越丰富多样。工具、技术、生产力总是越来越先进高效,并因科学研究成果的应用而发生突变和飞跃,产生的物质财富甚至可能有几何数级的倍增。对任何一种文明,就物质财富而言,总是后超乎前,今胜于昔。
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特别是在工业化以后,一些人陶醉于科学技术的长足进步和物质财富的迅速增加,一度产生人定胜天的观念,提出过“征服自然”的号召,造成某些资源的枯竭,某些物种的灭绝,并对局部区域的环境造成难以消除的污染和不可修复的破坏。殖民主义、帝国主义、垄断资本推波助澜,加剧环境恶化,引发社会危机。一方面,技术的进步和科学的发展达到空前的高度;另一方面,人类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共存也受到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