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old dark house(老黑屋)类型的悬疑电影曾一度复兴,涌现出一批不见得出类拔萃,但直到今天仍被不停借鉴的作品,《妙探寻凶》(Clue)在其中并不起眼。
《妙探寻凶》(1985)
《怪宴》有戏仿诸位名侦探的噱头和层出不穷的冷笑话,《鬼屋之影》集合了汉默公司的恐怖片双璧,加上两位美国恐怖片大佬文森特•普莱斯和约翰•卡拉丁,这也是杜库伯爵和塔金总督的最后一次共演。
《妙探寻凶》只是一部普通的桌游改编,尽管它是第一部由桌游改编的电影,远远早于2000年的《龙与地下城》,它也是开启孩之宝旗下玩具大银幕之路的首作,却票房失利。近年来,孩之宝又签约了一大批棋盘游戏的电影改编,而《妙探寻凶》的电影在多年后也成为备受粉丝爱戴的cult名作,因此有望重制。
虽然old dark house的鼻祖电影《猫和金丝雀》一定程度上启发了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名作《捕鼠器》,但old dark house与推理作品中的「暴风雪山庄」模式并不完全一致,「暴风雪山庄」更强调「孤立」,old dark house则强调gothic,过程中往往会有不速之客加入。
《猫和金丝雀》(1927)
《妙探寻凶》的桌游最早在英国推出,但在美国早已由孩之宝发行,电影把故事发生地改在1954年新英格兰地区一幢名叫Hill House的老屋内,同样的剧情若发生在1985年的纽约市区公寓自然毫无gothic可言。
《妙探寻凶》的游戏《Cluedo》共有六位角色供玩家扮演,分别是Colonel Mustard(黄上校)、Professor Plum(紫教授)、Mr.Green(绿先生)、Mrs. Peacock(蓝夫人)、Miss Scarlet(红小姐)和Mrs. White(白太太),正好以不同颜色的棋子区分,游戏里有六种凶器十个房间,也由卡片和棋子代表。
游戏开始时,老屋主人Mr. Boddy便遭杀害,玩家需通过掷骰子推理出凶手、凶器和作案房间——这套框死的设定如果交给其他编剧,可能只会诞生一部平庸之作,但本片的编剧工作几经波折,最后落到了乔纳森•林恩的头上,林恩的导演事业也许不够辉煌,他的编剧履历中却有两部英剧粉耳熟能详的政治喜剧杰作:《是,大臣》和《是,首相》。
《是,首相》(1986)
林恩数易其稿,最后把《妙探寻凶》写成了一部影射冷战时期地缘冲突和间谍活动的政治讽刺喜剧,游戏中的色彩化名顺理成章变成了麦卡锡主义阴霾下不得不为之的假名,六位只能以假名示人的客人被邀请到神秘旧宅中做客,Mr. Boddy在这个剧本里,是一个掌握了六人把柄的勒索者。
影片的三个结局里,都出现了「Communism is just a Red Herring」(共产主义只是一条红鲱鱼)的名台词,而1954年时FBI的掌权者埃德加•胡佛也被恶搞成了整部电影的「机械降神」。
影片一开场,Professor Plum就在用餐时告知其他人自己的工作,在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United Nations Organizations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缩写为UNO WHO)从事计划生育工作,其他宾客都对这一话题避而不答,但「所有人都住在华盛顿特区」和「有人不靠政府谋生吗」的台词,无疑表明了在座诸君都与政府事务有密切关系:Professor Plum,前心理医生,性骚扰女病人;
Colonel Mustard,在五角大楼工作,曾利用战争牟取暴利;Mr.Green,就职于国务院,同性恋者;Mrs. Peacock,为了参议员丈夫竞选成功接受贿赂;Miss Scarlet,经营非法妓院,常客中有一名警员;Mrs. White,谋杀五位前夫,其中一位是核物理学家——恐同、白色恐怖、性压抑、美苏冲突,共同交织出1950年代令人窒息的政治基调。
Mr. Boddy告诉六位来宾警察会在45分钟后到达,如果不想上明天的新闻头条,就必须利用分配的凶器杀掉掌管前门钥匙的管家沃兹沃斯,随即关门关上电灯,黑暗中响起重物撞击的声响、呻吟声和枪声,电灯再次打开时,倒在地上的尸体却是Mr. Boddy,没有枪伤(此处注意屋内人数变化)。
众人平静下来后,又听到桌球室传来尖叫,冲过去发现是女仆伊薇特自称过于害怕。沃兹沃斯也供认自己并非此地管家,他的妻子也被Mr. Boddy敲诈,理由是她有朋友是社会主义者,Mr. Boddy讨厌所有非美国人(un-American),他的敲诈却是非常美国式的——对金钱的迷恋是美国梦的核心组成部分。
电影里最终死去六人:Mr. Boddy、女仆、女厨师和三位影片后半才来到老屋的访客,一开始的六位被敲诈者和沃兹沃斯都安然无恙,影片也给予了三种结局对整起案件加以解读。当年这三种结局分别在不同电影院放映,本来是希望粉丝逐一观看三种结局,结果因为观众压根不明白哪个结局才是正确答案,干脆一个都不看。
这个导致票房惨败的前卫设定实际上才是全片的精髓所在:在第一个结局中,Miss Scarlet是罪魁祸首,她先与女仆合谋杀死知情者,又杀死女仆灭口,她表面上经营妓院,实则从事间谍活动,把其他来宾的机密信息转卖他国,Mr.Green高呼「你是一个共产主义者!」她只是回答:「不,共产主义只是一条红鲱鱼。跟所有妓女一样,我是个资本家。」
在第二个结局里,凶手变成Mrs. Peacock,同样的台词再次出现,动机却变得简单,她的议员丈夫掌管国防合同却接受外国势力贿赂,冷战冲突再一次被强调。第三个结局被称为「真实结局」,除了作为FBI卧底的Mr.Green之外的所有来宾都杀了人,沃兹沃斯透露自己才是真正的Mr. Boddy,感谢所有人「处理了他的告密者,省得他再销毁证据」,「共产主义只是一条红鲱鱼」。
这句台词当然是在指责麦卡锡主义和红色恐慌。但是,如果仔细分析前两起谋杀案发生时的在场者,就能发现沃兹沃斯每次都神秘失踪了。
所以,在传说中的幻之第四结局里,是沃兹沃斯自己杀死了所有人——虽然连林恩自己都说记不起有什么第四结局,但这个结局的确存在于剧组成员的口口相传中,或许这个传说本身也是一条「红鲱鱼」,又或者前三个结局才是「红鲱鱼」,无论如何,《妙探寻凶》的故事还将被继续探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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