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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败亡国」真的只是一种想象

大象公会  · 公众号  · 科技自媒体  · 2018-11-23 22:11

正文

文章来源 : 谌旭彬 史料搬 运工 (ID: shiliaobanyungong)



文 | 谌旭彬


在最大的中文搜索引擎中,键入“腐败亡国”四个字,可以得到360万条结果。


这是中国人关于历史的一种信仰。


遗憾的是,这种信仰不过是一厢情愿。在 中国帝制史 (这是本文的论述前提,划个重点) 上,并无任何一个政权的覆灭,是贪污腐败所致。


尽管翻检史料,可以在每一个覆灭了的帝制政权身上,找到海量证据来证明它其实非常非常贪腐,但草民们也须明白:


中国帝制政权的公权力,从来都是 毫无制度性约束可言 的,至多不过是朝堂上几个讲良心的臣子在徒劳无功地切谏。 非常非常贪腐,本就是这些帝制政权它自诞生之日起,就有的一种常态。 所谓“王朝初期政治清明少有腐败,王朝末期政治昏暗贪腐横行”,其实只是错觉。


可以举个例子。


西汉初年的“文景之治”,给人的印象,算得上“政治清明”了吧?


其实不然。


当日,军功集团随刘邦蜂拥入城,几乎全面占据了郡国守相、郡县令长之职。这些人,向下掠夺民脂民膏;向上则贪墨朝廷赋税。出生入死的老兄弟,霸占些民财,抢几个民女,朝廷并不在意。萧何作为一号功臣,带头“贱强买民田宅数千万”,刘邦的反应是“大悦”,毕竟,老兄弟追求物质享受,对皇权而言是大好事。但追求过了头,将手脚伸到了朝廷的袋子里,长安就不乐意了。


所以,惠帝三年,吕后搞了个新制度,派御史到地方上去监察,专门打击贪污挪用朝廷财富的老兄弟;文帝上台,又搞了新法律,要对那些“守县官财物”却监守自盗之人处以死刑 (张家山汉简里记载的“醴阳令恢”,就是一位拥有左庶长之爵的军功吏,他的罪行是与小吏合谋盗取公家之米)


长安的东西都敢侵吞,底层草民那点脂膏的命运,自然可想而知。于是,在景帝的谕旨里,就留下了“吏以货赂为市,渔夺百姓,侵牟万民”这样的时代描述 (见景帝《令二千石修职诏》)


关于汉初民生的概况,贾谊给文帝的奏疏里,有很直接的总结。他说:


“汉之为汉几四十岁矣,公私之积,犹可哀痛也。故失时不雨,民且狼顾矣。岁恶不入,请卖爵鬻子,既或闻耳矣。” (《汉书·食货志上》)


大意是:建国四十年了,长安的国库是空的,民间也没有积蓄。气候失调、雨水失常,百姓就要饿肚子,就要逃荒,就要卖儿卖女。


这显然要比“文景之治”这类后世史家奉送的高帽更加可信。毕竟,贾谊不会在给文帝的奏折里,恶意攻击、贬低本朝的执政成绩。


说到底, 之所以会有“王朝初期政治清明少有腐败”这种错误印象,还是因为忘了“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绝对地导致腐败”这条客观规律。 该规律的成立,和王朝初期、王朝末期,没有任何关系。


还以“文景之治”为例。


西汉初年的国策,是“非军功者不侯”,亦即最大限度地保障老兄弟们的政治地位。所以, 军功老臣长期把持着长安朝廷 ——第一位非军功出身、亦非军功二代出身的丞相,要到景帝末期才出现; 军功吏卒则长期把持着地方基层政权 ——如汉儒朱浮所总结的那样,“大汉之兴,亦累功效,吏皆积久,养老于官,至名子孙,因为氏姓”, 做地方官的军功吏卒,要在职位上做到死,自己死了还不算,还要让子孙继承职务,最后干脆把官职名称变成自家姓氏。 简而言之,最大限度保障老兄弟和老兄弟的后代们坐天下。


这种权力分配制度下,针对草民的体制性腐败,自然是不受约束的,也自然是要泛滥成灾的。吕后也好,文帝也罢,他们出来反腐,并不是要为民请命,而是重建蛋糕的分配原则,那些该送往长安的,老兄弟们必须按规矩送往长安。


既然不受制约的、针对草民的制度性贪腐,是中国帝制政权自诞生之日起就有的常态,“腐败亡国”之说,自然也就不能成立了。


真正的亡国原因,应该是变量,而非常量。


这些变量,在不同的帝制王朝,呈现出不同的形态。但总结起来,无非三条:


(1)外敌的压迫或者入侵;

(2)内部利益集团发生分裂。

(3)底层民众脱离原子化状态,变成有组织的力量。


第三点实际上很难做到。比如,清廷的灭亡,主要是亡在了前两点——庚子年,朝廷操弄义和团,引致八国联军入侵,以慈禧为首的最高决策层仓皇西遁,中央政府的威望一落千丈,这是“外敌的压迫或者入侵”;朝廷希望借“日式立宪”,从地方督抚手里收回财权、人事权、司法权、外交权、行政权乃至兵权,地方督抚希望借“英式立宪”,将自己手里的财权、人事权、司法权、外交权、行政权乃至兵权合法化,这是“内部利益集团发生分裂”。( 参考前文: “清廷为何会灭亡”的一点技术分析


只有当这些变量充分酝酿并出现之后,腐败才可能成为一种批判的武器。但它也只是一种用于文宣的批判武器,对帝制王朝的局势走向,并无实质意义。


而在上述变量未出现之时,腐败其实是一种维系统治的润滑剂。


比如,四十多年前,北方的勃老师及其家属以贪污腐败著称,“几乎拥有世界上各种品牌的名车”。但当他步入晚年,出现神经呆滞、记忆丧失、语言困难等症状,对工作感觉很痛苦、要求退休时,却遭到了同僚们的一致反对。甚至于勃老师的老年痴呆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外交工作——74岁那年,他出访哈萨克斯坦,刚刚落座与人握手,就告别离场(他的失忆症让他错以为自己的访问已经结束),他的同僚们也不允许他退休。因为在他执政的时期,这些位同僚们的平均在职年龄,可以高达70.4岁(1980),基于“一种共同的需要”,勃老师不能退休,直到他因出席某次大型户外活动,在11月的广场主席台站立长达3个小时,并于3天后去世。


与之相反的例子,则是斯老师。他搞了一套“官职等级名录”,把谁能腐败、能腐败多少的权力,都收在自己手中。结果,当他疾病发作,他的同僚们一致选择坐视他浸泡在自己的尿液中慢慢耗尽生命。后来的赫老师,上位后先是大降干部工资,继而又取消“钱袋制度”,得罪了同僚,得罪了300万“等级名录阶层”,也只好黯然下台。


西汉初年的故事,也是相似的情节。


惠帝在朝堂上责备曹参,说你做了丞相,怎么什么事情都不做?曹参反问:陛下你和高帝相比如何?惠帝只好说“不如”,曹参说:对啊,陛下你不如高帝,我也不如萧何,他们定下的政策,你我自然不应该去变更,我当然是“萧规曹随”,什么事都不做。这个什么事都不做,其实就是不要碰既定的蛋糕分配机制,包括了不要借腐败问题来改变蛋糕分配的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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