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
我再次回到长安是在至德二年(757)十二月,当时叛贼安禄山已死,只是那场摧毁了大唐盛世的战争还在继续。
还是在叛乱爆发的第二年,我连夜带着贵妃一行人逃离长安。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逃离长安的后果,竟然是亲手将贵妃送上了不归路。
梦魇般的马嵬驿,气氛死一般的诡异。混乱的时局,叵测的人心,让我至今心有余悸。那个曾追随我平定韦后之乱的陈玄礼,竟然在太子李亨的支持下,亲率禁军将士们哗变。他们先是以谋反为名,乱刀砍死了杨国忠父子和杨氏姐妹,又气势汹汹的跑来逼迫贵妃。
71岁的我,依然垂垂老矣,面对局势的恶化,显得无能为力。玉环哭的像个孩子一样,扑进我怀里,连连问我:“三郎,怎么办?”
我说:“有朕在,不用怕。”
02
我踏出驿站门时,禁军将士们依然在外面等候。我安抚他们说:“杨国忠既以伏法,卿等请回去吧!”
岂知禁军将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横扫了他们一眼,可他们竟无丝毫惧怕,也无丝毫让步之意。那一刻,我的内心是奔溃的。
禁军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对我说:
“杨国忠父子随已伏诛,但贼本尚在,请陛下舍恩割爱,处死贵妃!”
陈玄礼的话似晴天霹雳一般打在我身上,我不禁身子一颤,脚步凌乱的踏进驿馆,拄着拐杖侧首而立,随即传话给陈玄礼:“此事朕自行处置。”
可怜的玉环,此刻早已吓得面如死灰,她呆呆地站在屋内,用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不说一句话。在玉环面前,我第一次低下了头。
京兆司录参军韦谔对我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禁军杀了杨国忠,岂能再让贵妃服侍陛下?此刻众怒难犯,形势危急,望陛下速作决断!”
看着韦谔,我眼前一黑,瘫软在椅子上,许久许久,才对高力士挥手说:“你去办吧!”
高力士手捧白绫,将玉环活生生缢死在佛堂梨树下。
那一年,杨玉环三十八岁。
天朗气清,夕阳尚好,怀中人已逝,我们却不是一起到白头。
我不知道在临死的那一刻,玉环会说什么?但我知道,面对死亡,她的内心一定是拒绝的。可是她的拒绝有用吗?这样的形势,总是要需要一颗头颅来顶缸,消解众怒的。
后来白居易写诗说:
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对此,我只想说,他白居易知道个屁。
03
回到长安后,我便火速派人去找寻贵妃遗体,可办事的人回来对我说:“肌肤已坏,香囊仍在。”
《旧唐书·后妃传》记载:“玄宗自蜀还,令中使祭奠杨贵妃,密令改葬于他所。初瘗时,以紫褥裹之,肌肤已坏,而香囊仍在,内官以献,上皇视之凄惋,乃令图其形于别殿,朝夕视焉。”
我握着香囊,凝视着挂在偏殿上贵妃的遗像,陷入沉思。如果再给我一次的话,我还会孤注一掷非要纳杨贵妃为妻吗?
04
会的。
我依然会纳杨贵妃为妻。倘若有人问我理由,问我为什么?
我的回答只有一句话,因为我爱她。此爱天知地知,我知她知。
至于旁人,倘若你没爱过,倘若你只会说美色误国的胡话,我也懒得再向你解释什么。懂我的人,不须我多说,不懂我的人,你们就尽管讽刺吧。
或学杜牧写: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或学李商隐作:
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
旁人不懂我,自去说他的便是,至于我和玉环的爱情,我只说给懂我的人听。
05
有时候我在想,倘若安禄山这个狼心狗肺的贼子没有发动叛乱该多好?这样我就可以和玉环相亲相爱一辈子。
在大唐盛世的繁华里,我们手牵着手,过重重关卡,看盛世的烟花。踏遍世间的山山水水,看尽人间的莺莺燕燕。
我又在想,倘若我没有改年号,依旧用开元纪年,那么开元盛世会不会繁华依旧?倘若我仍是选用姚崇、宋璟、张说、李元纮、杜逻、韩休、张九龄这样贤臣为相,那么大唐的朝堂会不会仍是一派清明?倘若我没有用口蜜腹剑的李林甫,祸国殃民的杨国忠,狼子野心的安禄山,那么是否没有安史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