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赵满儿
(图片来源：“泉州文旅”微信公众号)
起初，我只是注意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2022年，我在泉州石狮做田野调查，准备博士论文的写作。我的课题主要讨论的是当地的城隍崇拜，也会兼而关注其他地方神的信仰和仪式。那段时间里，我总是在各个迎神赛会的现场跑来跑去。在观察和记录的过程中，我发现篮球竞赛每每出现在仪式流程里，几乎如传统的南音、高甲戏等表演形式一样，成为迎神赛会的一个固有环节。这两种文化现象看似并无渊源，却如此频繁地碰撞在一起，其中的关联是如何产生的？传统的戏剧表演既能娱人也能娱神，其表演形式和内容往往与仪式的象征意义相互呼应，篮球运动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融入仪式的文化逻辑之中呢？神明也会喜欢看篮球赛吗？
更进一步的发现，出自几番调查之后。在石狮乡村，篮球可以说是最为普及，受到各个年龄层广泛欢迎的运动。当地许多老人对几十年来篮球在石狮的发展历程津津乐道，从20世纪30年代华侨的组织和资助，到新中国成立以来一场场规模盛大的比赛，他们都如数家珍。今天，各级政府也将篮球运动作为体育工作建设中的重要部分，并积极倡导将篮球赛融入普渡等节庆的策划之中，使其成为农村的新风尚。群众性的篮球比赛，在石狮乡村和市区频繁举行，各村的篮球场里时常能看见活跃的身影。比起在当地根基深厚、历史悠久的各类民间戏剧，篮球赛能够吸引的观众还更多，场面也更加热烈。这种热烈并不同于商业化比赛带来的气氛，而是与乡土息息相关。大多数赛事所使用的球场，也往往邻近或面向祠庙，甚或直接建造在祠庙戏台前的广场上。这些有机的结合，或许意味着其中埋藏着更丰富的象征意义和历史因缘。
在为博士论文搜集材料时，我花了很多时间在晋江市档案馆翻找档案。有一次，我复印完了那天查找到的资料，当时离馆员下班还有些时间，我就利用这个机会检索了一下与篮球相关的材料。能够找到的信息都比较零散，但是断断续续地，也拼凑出了这项运动的发展历程。民国时期由地方政府或民间组织举办的篮球比赛留下了不少记录，在官员的批示中，还能够看到他们对体育之强国意涵的强调；新中国成立初期关于禁止普渡的文件中，又多次提到将体育竞赛作为仪式的替代。今时与往日的对比，正好印证了我所观察到的现象，篮球与仪式的结合，并不是商业化下的偶然碰撞，其发展过程有更深的脉络，也足以成为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