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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快乐！

不知道，你昨晚有没有和家人一起吃饭？

如果有，恭喜你。毕竟，对于很多“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人来说，这不容易。

尤其，是这么两拨人：快递小哥，外卖小哥。

这个中秋假期，我的朋友圈里，也刮了好几天的台风。然而，在一堆“粉”云压城的天空、晃晃悠悠的千吨阻尼器、被吹出太空步的狗之外，有个朋友，还发了这么一张截图：

“台风天气”，“全力保障”，“已发出”。

天哪。连阳台都不一定能保住的天气，快递的进度条，居然还在更新，而隔壁外卖的暂停键，也都是按小时在算。

送快递，送外卖。太强悍，也太不容易。

所以今天，我特别想和你聊聊，这两个人群。

上个月，萝卜快跑刷屏，我们曾写过两篇相关的文章。很多读者都在文章下留言：

以前，如果老了，被裁了，找不到工作了，至少还有“铁人三项”可以兜底：快递、外卖、网约车。

以后，网约车都自动驾驶了，是不是退路就只剩2条：送快递和送外卖？

可是，万一，万一真有那一天，这两条路，是不是其实差不多？

送快递、送外卖，有什么区别？

刚好，前段时间去美团参访，我也和他们聊到了这个问题。

今天，我把那天聊的一些体感和思考，和你分享。如果能抛砖引玉，也听到来自你的观察和想法，就更好了。

开始之前，先问你一个问题。

选好了吗？选好了，我们就用吃一个月饼的时间，去分别送一次试试吧？

看看，送完之后，你的答案，还会不会一样。

波峰，波谷

今天，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你签字了。

在那份裁员通知书上。

走出公司大门，没人再要求你打卡了，但你却一天也不想休息。

因为生活不允许。不算衣食住行，孩子的培训班还要续费，房贷和车贷下个月一号也要扣费。

怎么办？

下个骑手版APP，接单跑外卖？或者，去小区门口的驿站，问问招不招快递员？

都试试吧。

第一个月，先试送快递。

入职做了几天培训后，你正式成为了一个快递员。

一切好像和以前上班没什么不一样。

早上7点多，简单吃个早饭，你去仓库打了个卡，准备拿当天要送的件。

8点，车来了，你和他们一起去车子那里卸货。然后，分拣，扫描，装车。

一看时间，快11点了。距离下一车货来还有大概三四个小时。匆匆吃个手抓饼，开始打电话。

送一个件，打一个电话。顺利的话一切都好。

什么叫顺利？有人不接，有人拒收，有人让你带垃圾，还有人要洗个10分钟的脸再下楼......

这些，都叫顺利。因为至少，没给差评，不会扣钱。

下午3点，送货的大车又来了，把上午的流程再走一遍。

晚上10点，今天的件终于全部送完。一脚跨进家门，一头扑进沙发。

今天，也是顺利的一天。

第二个月，感觉收入一般，你决定再试试送外卖。

刚好，外卖的站点主管，也给你回了电话。

换好衣服，骑上车时，也是7点多。

你以为，一切也会和上个月一样。

但4个小时后，你的认知被颠覆了。

因为，11点多，你照常饿了，你的客户也照常饿了。

手机里的APP，突然就变了个脾气。

叮，一下给你派了2个单。还没看完，叮，又给你派来了3个新单。

之前一个上午，总共5个单。现在突然一个眨眼，已经5个单。

并且，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2个小时里，手机全是叮叮叮。

“叮，您有一个订单未送达”，“叮，您即将超时”，“叮，预计时间移到”......

怎么办？只能边等电梯边安慰自己，一个“叮”就是5块钱。

下午3点多，心态已经快被叮焦了，好在派单也终于消停了。

一看手机，一天过半，送了31单。

嗯，还行。一会儿去补中饭，可以给自己加两个蛋。

然后，找个地方喘口气，在傍晚的下一波“叮”响起前，享受和坐办公室不一样的自由。

又一个晚高峰后，已经是晚上10点多，和原来的996好像没什么区别。手机快没电了，你也是。

回家，充电。

睡前，你有了第一个判断：

快递和外卖，都是送，但送的节奏，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波峰和波谷。

送快递的节奏，就像做了几场深呼吸。平稳，可控，但需要把全天搭进去。一天一天，一件一件，规律得就像以前打卡上班。

送外卖的节奏，更像扛了两波大喘气。灵活，极端，但非高峰时段有自由。你的时间，并没有被完全买断，只要从APP一下线，你可以马上又是你自己。

怎么样？你喜欢哪个？

喜欢哪个，都先别急。

因为第二天，这种感觉可能又会变。

秒钟，时钟

第二天，闹钟一响。你突然开始怀念上个月。

上个月，送快递时，一切好像还没那么慌。

虽然，每天也是早出晚归，但是，那时看时间，可以只看时针。

收件时，客户一个电话："我刚约了上门取件，但一会儿要出门，你大概几点能上门？"

你看看手机："大概两三点吧，那会儿你家有人吗？”

送件时，客户一个电话：“我那个快递，请问明天能寄到吗？”

你再看看手机：“不一定。争取明天吧，最晚后天。”

你的工作时间，都是“小时”，甚至“天”为单位。

然而，今天不行。

今天，你送的是外卖。

接单子，APP的提示音是：“您有一个订单还有5分钟超时”……

接电话，对面张口就是：“你有没有搞错？已经超时13分钟了啊！”

你的工作时间，一切都要，争“分”夺“秒”。

怎么办？很慌。

要计算路线，要取餐催餐，要认对地址。

怕超时，怕差评，怕投诉。

过马路时，第一次那么痛恨红灯。被催单时，第一次想把自己劈成两半。等电梯时，第一次因为有人等自己而感激到想哭。

晚上回家，今天也还是平安的一天。真好。

毕竟，你们站的小哥总数，是300多人，而一年发生过的交通事故，是300多起。

一个星期后，你有了第二个判断：

快递和外卖，都要快，但“快”的定义，对应的可能是完全不一样的计量单位。

有人的生活，看的是时针。

有人的生活，看的是秒针。

但到这里，也还不是全部。

外卖也做满一个月后，你突然意识到了第三个关键区别。

单点，多点

做外卖一个月后，你突然发现一件事：

抛开自己感受上的不同，这两个职业本身，玩的其实是不一样的游戏。

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在外面跑，最后看单数赚钱吗？

确实。但送快递的“外面”，和送外卖的“外面”，不是一回事。

先说，送快递。

还记得结束培训的那天吗？他们给你划了几个圈。

看见了吗？从这，到这，这几个小区和街道，以后就是你负责的区域了。

后来的每一天，你都在你的站点，与你负责的区域里活动。

站点拿件，回自己的区域送件。

回站点再拿件，回自己的区域再送件。

几乎都是，单点的游戏。

一个月结束时，你已经对这几个小区和这街道熟门熟路，了如指掌。

这家的老太太起得早，上午可以先送她家，但脾气不好。

那家的租客做淘宝，每天都有几十甚至几百个件要寄，是重点客户。发展好了，以后的收入就可能更稳，甚至随着他的做大做强也一起再上一个台阶。

再往里走......不太好走。但好在门卫人很负责，几包烟递出去，东西都能寄放在他那儿。

单点的游戏怎么玩？深耕，做得越久越熟悉，越有机会。

你负责的区域，不一定是所有区域里机会最多的。但至少，你越熟悉你的区域，越有机会玩好。

然而，送外卖不一样。

每天一睁眼，你只知道叮咚一定会响，订单一定会来。

但至于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每天都在变。

以前，送快递，从仓库拿完件后，大多除了送上门，还能批量送快递柜、送驿站、送小区保安室。

现在，送外卖，大多只能一家一家上门去取餐，再一家一家上门去送餐。

几乎都是，多点的游戏。

多点的游戏怎么玩？

规划，把路径规划得越合理，越有机会玩好。

可是，单子多到一定程度，人怎么规划得过来？

确实，对路再熟的人，也不一定能在10分钟内规划好10个单。

但好在，还有算法。

单点，多点。

快递的游戏，玩的是稳定。想要稳中求进，更好地满足用户需求，靠人逐步深耕。

外卖的游戏，玩的是灵活。想要做大做强，更好地满足用户需求，靠算法统一分配。

最后的话

波峰波谷。秒钟时钟。单点多点。

现在，如果再问一遍，送外卖和送快递哪个好，你会选什么？

你的答案，还和刚开始的那个答案一样吗？

在你的观察和体感里，你身边的人大多会选什么？

我自己的体感是，今天很多一不小心被裁员的朋友，选的好像都是送外卖，很少听说谁选送快递。

为什么会这样？

有人说，因为收入。波峰波谷的刺激，和争分夺秒的风险，对应的是相对更高的回报。

有人说，因为心态。单点游戏长期来看虽然稳定，但有多少被裁的程序员、设计师、工程师......想长期深耕做快递？

还有吗？今天正在送快递和送外卖的朋友，他们自己，会怎么说？

我也很想知道。曾经，有一位社会学学者，叫孙萍，为了回答类似的问题，也调研了近8年。期间，她采访了三四百位外卖骑手，问他们：

“你为什么跑外卖？”

他们中的很多，回答的都是：“我想先过渡一下”。

过渡什么？

从一个农民工、一个创业失败的老板或一个负债的个体工商户，过渡到一个今天努力今天就能看到希望的人。

从一种所有人都在摸索方向、在喊不确定的生活，过渡到一种跑一单就能得一笔收入的生活。

过渡劳动。零工经济。

或许，每一个选择的背后，都是一个风雨无阻的人生，和一个风速不定的时代。

根据中华总工会的数据，截至2023年，以外卖配送员、网约车司机、快递员等群体为代表的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已经超过8400万人。

8400万人，相当于什么概念？相当于一整个德国的人口。

这个人群，今天还在继续增加。

而在这个人群之外， 还有中国的2亿灵活就业人员。

今天，他们在建筑业、餐饮住宿、快递物流、外卖配送、直播电商、远程客服、互联网文创等行业的比例，已经超过60%。

台风，还在继续。台风，总会过去。

祝福。共勉。加油。

参考资料：

1、《过渡劳动：平台经济下的外卖骑手》，孙萍，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推进“新职伤”试点扩面 更好保障“小哥”权益》，中国工会新闻网

3、《2亿灵活就业者安全感谁来给？国家发话了！》，中国政府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