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苗苗是北电78级最小的那一个。
”
如今已经57岁的刘苗苗,在自己的影片《红花绿叶》将于8月5日公映之时,面对大众,仍然透露出一点偶尔被标签困扰的苦恼。
《红花绿叶》是她的新作,由田壮壮、程青松策划,此前在2018年平遥电影节上摘得观众票选最佳影片。
新片出世,她本人也备受关注。
2018年,国际山一女性电影展在成都举办,主办方请刘苗苗代表中国第五代女导演,做闭幕式演讲。
“我觉得这个可为难了,你让我代表中国第五代女导演做闭幕式演讲,但我认为那是最难代表的人,一个比一个有个性。
”
她经历过时代变迁,又并未真切地直面时代的冲击。
这样的经历使得她的人生有了另一种色彩。
十多年前的她还是天真的,尚不知何所谓人生苦短,而在那个时期,那些比她年纪更大的同学,已经懂得时间的概念,已经知道在人生里有太多福祸相依的事。
“逝者如斯夫,我当时只会念这个词,还不懂得这个意味着什么。
”已经57岁的刘苗苗感慨道,而如今在重回银幕时,《红花绿叶》,以质朴的面貌展现出一个简单而纯粹的爱情故事,一个发生在宁夏西海固,在贫瘠的土地上生长出的朴素爱情。
一个自卑的青年意外的娶到了一个能干、俊美的媳妇,他能够拴住她的心吗?
他们能过下去吗?
这一点促成了刘苗苗和编剧石舒清的合作。
他们相识由来已久,至今已有16年。
在16年前,刘苗苗已经读过了石舒清的大多数作品,并且在16年间,也合作过两个剧本。
但这看似一蹴而就的合作,如同《红花绿叶》中的爱情一样,并未迅速开花结果。
直到2018年,另外一部由石舒清小说改编的电影《清水里的刀子》上映,刘苗苗祝贺他终于完成自己的电影梦时,石舒清说,他还在等待着与刘苗苗的合作。
《红花绿叶》的拍摄地在西海固,讲的故事也很简单:
一个身有隐疾的男孩古柏,遇上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阿西燕。
他们通过极为传统的相亲模式走到一起,买衣裳,父母相看,就简简单单地成就一幢婚事。
影片以一种隐秘而平淡的特色埋下了两个人婚姻里的坎坷:
在轻描淡写的婚姻背后,古柏发现阿西燕早有婚约,却因为一次车祸而意外终结;
古柏之前隐藏的病情也在婚后才被阿西燕察觉。
这是一颗如希区柯克所说,早已埋藏在桌子下面的炸弹。
但刘苗苗没有选择将这颗炸弹引爆,或者说,拍摄的土地和人,就已经决定了这颗炸弹会以另一种方式进行消解:
古柏在阿西燕回了娘家之后,忍不住去探望,但在远远地看了一眼阿西燕后,他又转回了荒凉的戈壁滩,在无人之处大喊了阿西燕的名字。
刘苗苗显然不认同那种样板式的感情线发展:
“情感可能有几个阶段,但为什么会构成这几个情感阶段?
一定是要历史的去分析它,把这个人放到他当时的处境里头去分析。
才是可信的,他才是动人的。
”
人和人之间带来的情感关系,大多时候无可复制,也时常成为主角永远无法脱困的障碍。
“不管在哪个年龄段,如果‘打’不出这个‘情关’,生命就很难超脱。
为什么佛学有一句话叫‘打出情关’,‘打’字体现出艰难,也体现出一旦打出去就是一片天,它是一种升华和超越,是让人和人之间的情感提高到一种更高级的存在形式。
”
有影评人表示,在这部影片中看到了第五代大导演们已经消逝的真情实感。
《红花绿叶》通过一种更纯粹的方式在谈论情感,以至于消解了整部影片原本有的地域特色和身份问题,整部影片有了一种惊人的纯粹。
当然,地域痕迹还残留在主角们所说的方言中。
“在那片土地上,我不能想象人物用普通话来交流,你拍当地的题材,拍一个村庄的故事,大家都讲普通话,我很难想象会是什么样的,用普通话我觉得完全构不成电影。
”刘苗苗异常坚定地说。
整个影片里纯粹的感情,是西海固本身给予刘苗苗的力量,也是与她沉睡多年的热情融为一体的产物。
“如果说《红花绿叶》实际遇到什么困难,那大多都可以忽略不计,真正让我感到刻骨铭心的,在拍摄中,我自己重新找回真正意义上的创作状态。
因为25年来,我多半是在热身,不怎么有机会拍到我真正想拍的电影作品。
在接到《红花绿叶》以后,我使它和我自身的血脉融为一体。
”
刘苗苗出生在宁夏银川,在12岁到16岁的四年间,刘苗苗在当时还叫做固原县的西海固读书。
在她的印象里,西海固的地广人稀从未改变,但这片土地上对外界的热情也从未改变过。
也正是在这片土地上,她开始了后来的电影道路。
刘苗苗第一次与电影发生亲密接触时只有16岁,那时候她第一次去陕西艺术学院面试。
在她少年时代的想象中,这个第一次不亚于迈进艺术的殿堂。
但她一走进面试现场就放松了:
“百废待兴的时期,主考老师就坐在破旧的小桌椅上,考场就是一个破仓库,窗户上连块玻璃都没有,就是个洞,很多看热闹的人,就趴在洞口往屋里边看,屋里边光线也非常昏暗。
老师们都非常朴素。
”
到了北京以后,她仍然对北京电影学院保留着美好的想象。
结果现实并非如此。
“当时北京电影学院没有住处,我们的原校址在‘小西天’,被别的单位占了,我们占的是在朱辛庄的北京农学院,都是旧教学楼,旧宿舍,修了的木床。
”
电影理应是朴素的。
这个印迹在一开始就印刻在了她的心里。
从16岁开始接受正式的电影教育,20岁毕业,再到1992年,《杂嘴子》获得第50威尼斯电影节国会议长金奖,她经历了一段最好的时光。
但随后,商业电影逐渐诞生,国产商业片开始生发,她却无意间因为身体,与时代的浪潮擦身而过,在同龄人在商业和好莱坞的浪潮冲刷中拼搏,与舆论、票房、受众发生冲撞和遭遇迷茫之时,她如同走入时空岔路,与自己做了最直接也最痛苦的挣扎。
但对刘苗苗来说,商业浪潮的冲击,犹如隔山观海,对她而言,无论市场如何翻天覆地,本质上并没有冲击她立足的土地。
“电影基本的目标是逐利,这很正常,如今卖电影和卖鞋、手表并没有太大区别,就是卖东西。
但《红花绿叶》只卖心灵,只卖感情,这对我个人来说是有些陌生的,可能对观众也是。
感情值多少钱?
感情可以量化吗?
显然不可以,感情难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