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稿。
马刺击败灰熊，4比2晋级。
第四节8分18秒，莱纳德和帕克返回场上时，马刺79比82落后。之后一度落后到81比88。从此开始，马刺打出22比8的高潮，终结比赛。
连续第三场：
波波维奇在最后时刻打出米尔斯+帕克+莱纳德+阿尔德里奇+李的阵容打开进攻僵局。
连续第二场：马刺靠米尔斯+帕克+莱纳德打出一波高潮解决（第四场是米尔斯+莱纳德的13比0席卷）。
今天最后8分钟，莱纳德得到10分、3个篮板、3个助攻。全场29+9+4。
波波维奇赛后如是说莱纳德：
“他是现在联盟最好的球员。他是攻防两端最好的球员，以如此高质量完成一切工作。”
——勒布朗听了这话肯定不会太高兴。
但……怎么说呢？
2013年，莱纳德二年级，还只是场均12分的少年时，波波维奇说：“他是未来当家人——franchise player and our Future”。
2014年，莱纳德三年级，场均16分时，“你是球队大当家。”
2015年，莱纳德四年级。“他可以像迈克尔那样攻防两端统治比赛。他得发展出自信来。”
就像2002年，波波维奇会让邓肯去，“谁谁失误了，你去跟他说说”，“我们球队无法夺冠，除非你真的像个老大。”
2005-10年，禅师一直在变着法说：“科比已经超越迈克尔了”、“科比还不如迈克尔”、“如果迈克尔处在科比这个位置，他会ABCDEFG”……
2006年总决赛前三场热3比2领先。第六场第七场在达拉斯。莱利怒吼：“我们不打第七场！你们只许带一件衣服去达拉斯！我要在机场检查你们的行李！！”他在机场发现一个录像分析师多带了件衣服，于是逼着他另搭了个商务航班去达拉斯。“谁都他妈不许多带衣服去！！！”
这些老江湖的话，都是套路。对歉抑的人，他们会吹到天上；对自信的人，他们得敲打。
但莱纳德的首轮系列赛是：
场均38分钟里31分6篮板4助攻2抢断2.3失误。命中率55%，三分率48%，罚球率97%。波波维奇的吹嘘，好像也……还够得上。
皮尔斯说，竞争角度，当今最接近乔丹的是威少爷。“我们在场上再也看不到那种狂热的好胜欲了。”
科比说，“莱纳德所做的动作跟乔丹一样，那个步伐。真的很酷。”——显然，科比是从技术细节控的角度说的。
作为马刺常年老对手，科比这句话在点上了。
邓肯并不是史上最快、最高、最壮的长人，但他永远到位最合适。
吉诺比利并不比其他闪电后卫们更快，但他发际线还正常时，总能随心所欲撕裂对手防线。
莱纳德选秀报告上athleticism运动能力是8/10，跑跳都不算顶尖，但现在他随心所欲地突破。
加索尔。阿尔德里奇。西蒙斯的欧洲步。安德森的防守步伐。
马刺选的都是这类人。
马刺跟灰熊总是打得生刮崚嶒。2011年和2017年不提。2013年四场横扫，但第二、三场，马刺打了加时；第四场马刺最后48秒才锁定胜局。
因为骨子里，灰熊像是1999-2003的马刺。慢节奏，磨，双塔，康利如帕克，托尼-阿伦仿佛鲍文。
马刺去年夏天试图追过康利，对两个加索尔也都有过兴趣。无他，都是一样的：稳健，步伐，防守，硬。
今天比赛后，双方都没怎么恶狠狠。
“孟菲斯打得难以置信。他们是支伟大的球队。”帕克如是说。波波维奇说他很庆幸能过关，“打个十场，我们大概也就五比五平手。”
菲兹戴尔教练承认，“马刺比我们赢得多。但我们并不缺乏斗心。我睡着了都能知道我们这帮人死战到底了。”
打到最后，双方都没什么特殊的憎恨。
步伐的故事，系列赛第二场我提过了，比如莱纳德。
比如兰多夫。
但我还想再提一次。
康利的运球有个好习惯，侧身对人。本来他185公分79公斤，又没法靠屁股扛人，何必如此？学院派控卫的习惯，不轻易起速，前肩护，后手运，随时预备传球。
但康利也有妖娆的时候，比如下面：一个in-out假动作，运球绕开，投篮。这一下全是脚步。因为in-out这个动作，一个换手运球假动作而已，关键在于横那一步，以及后续交叉步；康利这个in-out后，后续一个急停跳投，难度不低：跳投要命的是收球那一下，两步要踏对，康利右脚到位后拧转，左脚到位后起跳，打过球的都知道，这一步调整不好，跳起来也是个三不沾。
但康利做好了。
注意他的右脚，开始的虚踏，最后起跳前的落步。很细微，不浮夸，很有效。
这就是脚步。
灰熊防守好，怎么个好法？不是靠小加索尔和兰多夫那两身肉。昨天布拉德利防巴特勒已经让所有人看见了：防守靠脚。
当然，突破也靠脚。
速度不算顶尖的人也可以突破的：莱纳德与年轻时的甜瓜，都如此。步幅大，一步跨过去要住身位就能随心所欲。但光是步幅大没用：过去了，一踉跄，球没了。大步幅后，得能收，能稳，能变，能连续起来，这就是重心，这就是步伐。大梦当年教德怀特步伐，一个左跨步假动作，大梦做了能连后续，德怀特就一步坑住了，要拔脚得等一下子。
——这里多说一个例子。韦德论直线冲刺，不算顶尖快；曲线走起来凌波微步，不带丝毫滞涩，好在哪里？球感，步伐。
来到今天马刺对灰熊最后时刻。
第四节8分18秒，马刺79比82落后，莱纳德与帕克归来。又一分钟后，马刺79比85落后。
莱纳德右翼面对恩尼斯，阿尔德里奇来挡拆，兰多夫对此不屑一顾，直接上去换防莱纳德；莱纳德重新转身，运球面对恩尼斯，突破，急停，恩尼斯重心左跌；莱纳德换手突破到禁区，撤步中投。
这一串一气呵成，步伐干干净净，参差有法。
但是也稍微注意下，小加索尔的防守步伐，弱侧丹尼尔斯的补位步伐。处理错了一点，这个球立刻就被破坏了。
康利立刻对格林使出一个哈登式三分造犯规，灰熊88比81领先。
从此之后，莱纳德开始运球过半场——换言之，波波维奇给了他勒布朗级的待遇。灰熊面对莱纳德都是直接换防——夹击延阻——返位。
大家都明白了：看莱纳德怎么一挑全体。
莱纳德后场篮板一条龙到前场，面对兰多夫和恩尼斯的夹击，右手运球加速，蹭着兰多夫一个抛射，打三分。
莱纳德切出接球，面对丹尼尔斯，胯下换手运球，左脚前右脚后交叉步架势，一个小跳步，右脚一收，起手三分。87比88。至此连得8分。
康利过掩护运球到右翼，面对帕克右前左后的脚步防守，右脚交叉步攻击帕克右侧，急停调整，再次右脚交叉步攻击帕克右侧，帕克横移，康利已经进禁区，一个小跳步控制重心，抛射。灰熊90比87继续领先。
阿尔德里奇左翼面对兰多夫单挑，右脚试探步一点，交叉步攻击兰多夫右侧，左手突破抢出一步身位，小加索尔补位底线，阿尔德里奇出手不中，但大卫-李乘小加索尔闪出的空档补中。89比90。
帕克加速低头突破两步，到罚球线那一步步幅收起，重心回稳，右手甩传米尔斯，身体则像百米运动员过了终点线似的，惯性小步幅前飘；米尔斯接球，三分得手。
莱纳德面对兰多夫和恩尼斯的夹击，撤步到右翼，左手运球一个原地急停，换手右手运球，三个大步抹过恩尼斯，右脚欧洲步落地变向，左脚夺入禁区，此时身体已经左转，势在无法上篮——这种时候还能扭身上篮的，只有十二年前的吉诺比利了——起跳，右看，给空位的李传球，上篮。马刺94比92。
恩尼斯在进攻还余4秒时底角被米尔斯和李控制，起跳；此时兰多夫篮下无人防守，莱纳德人还在禁区外，向右看了看三分线外的卡特，往右错了一步，但重心没走；恩尼斯人起，莱纳德立刻重心左移，两足一顿，横跃，抄球。
莱纳德继续高位挡拆，面对兰多夫和恩尼斯夹击，莱纳德左手运球原地急停，交叉步攻击兰多夫右手，跨进禁区后收球起跳，右手肩侧挥传；帕克低身接住，起跳，中投。马刺96比92。
卡特左翼接球，重心在右脚，传球假动作，莱纳德拔高重心应对；卡特忽然沉肩，施展出十六年前天下前二（只有他表弟可比）的一招，跨步抢过莱纳德身右，收步迎上，莱纳德犯规。卡特罚中。
莱纳德抓到自己的前场篮板后，弧顶面对换防，左手运球面对换防，一个in-out——右脚右踏假动作，左手拍球，右脚立刻变交叉步袭对手右肩，直轰进禁区，灰熊全队收缩，康利后撤；莱纳德缩小步幅减速传球，帕克接球，康利已知不对，立刻前扑，落地双脚站平步，帕克启动，攻击康利左肩，康利撤步，帕克急停，起跳后仰。
这期间，从莱纳德突破到帕克接球突破，康利跟到了每一步，但因为莱纳德的处理、帕克的处理都不浪费时间，康利终究慢了一拍；帕克后仰出手，马刺98比94。
锁定胜局。
勇士与开拓者系列赛，打成了一场赛车之战，大家都在飞，看谁比谁飞得更快。马刺与灰熊最后的对决则像下棋，一步是一步，每一步都牵连全局。大家都没有能飞的人了——卡特能飞，但他毕竟也老了——于是都在看着步伐走。
“莱纳德所做的动作跟乔丹一样，那个步伐。真的很酷。”
重新体会下科比这句话。只有每天浸淫于录像带与步伐之中的老江湖，才能明白这点沉稳的妙处。科比是联盟历史上最敢投篮的家伙，但他步伐的醇厚烂熟，没人敢去质疑。也只有他这样的人，会更在意步伐这类细节。
这也许就能解释，为什么波波维奇敢大肆夸莱纳德。
一个脚踏实地的青年，一个从角色球员、蓝领球员，做到史上最年轻总决赛MVP、做到两次年度防守球员、做到如今季后赛场均30分的怪物。你不用怕他思想太飘，而得鼓励他打得猛一点——就像今天最后时刻，锁定胜局那几个攻防，终于还是都依赖脚步踏出来的。
他的每一步，都是承着上一步，预备下一步。
就像三天前41岁的邓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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