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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敏,因为我是上等人|大象公会

大象公会  · 公众号  · 科技自媒体  · 2017-04-28 21:52

正文

上帝保佑吃饱了没事干的外国人,所以赐给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


文|蓝军


在拿破仑战争结束不久后的英国,一位名叫约翰·波斯托克的医生发现自己每到夏天就得一种怪病——眼睛奇痒、不停咳嗽、打喷嚏。


出于职业敏感以及对未知领域的兴趣,波斯托克在致伦敦医学外科协会的一篇论文中,将这一奇怪病症命名为“夏季黏膜炎”。


这个古怪的病名,如今鲜为人知,替代它的词则家喻户晓:花粉过敏。


贵族病的不列颠入侵


“夏季黏膜炎”患者非常罕见。从 1819 到 1828 年,波斯托克只找到 28 名病友。有趣的是病人无一例外出身英国上层阶级。


▍约翰·波斯托克饱受花粉过敏之苦。为缓解症状,他尝试过放血、催吐、冷水浴、服鸦片,无一奏效


半个世纪后,波斯托克的后辈查尔斯·布莱克利记录道:患有“夏季黏膜炎”的病人几乎都是教士和医生,就算不是上层阶级,也至少受过良好教育。看得出,这个病不忘初心,对患者依然挑剔。


唯一的“好消息”是:它终于走出了国门,令英国绅士不再孤单。


▍19 世纪,火车车厢内的尘烟让逃难的花粉过敏者备受折磨,在乘坐火车时不得不戴上自制面罩保命


19 世纪中后期,法国、德国、瑞士也陆续发现相似病例。由于只在夏季制作干草的时节发病,欧洲人把它称作“枯草热”。欧陆医生的诊疗经验与英国同行类似,“枯草热是贵族病”的观点由此成为欧洲医学界的共识,新大陆也不例外。


既然是贵族病,显然足够有钱才能享受到“休假式治疗”。曾被林肯派往欧洲、作为合众国总统特使的教士亨利·毕彻公开宣称:对于能加入枯草热病友协会、拥有去豪华度假区休病假的机会,“我非常感恩”,度假区的夏天是如此安逸,以至于“我不能痊愈,也不想痊愈”。


毕彻所说的枯草热病友协会,正是美国镀金时代上流社会最显赫的社交组织之一。任何枯草病患者交 1 美元就能入会(那时 1 美元的购买力可不低),会员不外乎医生、商人、法官、律师和政府高官。


最著名的度假区位于美国东北部新英格兰地区的白山。这里原本土地贫瘠、经济落后,自从时任美国国务卿丹尼尔·韦伯斯特的枯草热症状在此缓解后,白山的旅游业和酒店业迅速崛起。


白山枫木酒店。19 世纪 70 年代后,白山兴建了许多类似的豪华酒店。这些酒店的主顾都是美国东北地区的城市富裕阶级。艾默生、梭罗,和其他许多文人,也曾靠描写在白山躲避花粉的岁月引起广泛关注。


盛夏六月,新大陆又到了社交的季节。东北工业区的富商巨贾,逃离纽约和波士顿,来到豪华度假区休假。他们六个星期的度假支出,抵得上普通受薪阶层半年以上的工资。


可不要以为当时美国普通人的生活水平低,故而富豪们花钱也不太多。仅以肉类消费为例:南北战争期间,南方黑人奴隶的肉食配额是平均每周 3 磅猪肉,两倍于法国平民;而当时美国农民在遗嘱里指定留给寡妇的肉类供应每年超过 200 磅。


毫无疑问,大量高净值人群的养生度假游,带动了沿线铁路运输业和经济发展。西奥多·罗斯福总统的朋友威廉·哈德得意地宣称,至少在枯草热方面,美国已比英国遥遥领先:


全世界只有美国建立了专供枯草热患者的疗养胜地;只有美国的铁路运输公司,为了满足枯草病患者度假而产生的运力需求,要向政府申请资本化;只有在美国,枯草热才创造了这么多工作机会和经济繁荣。共和党简直应该把枯草热写进施政纲领。


生病不只是因为我们查得勤


如果推广至更一般的“过敏”,至少今日已不仅仅是上层阶级的专利。世卫组织估算,全球超过 20%的人口都有过敏反应。不过,依然存在的现象是:经济越发达、城市化越高的国家,过敏问题就越严重。


1906 年,维也纳医生 Clemens von Pirquet 创造了“过敏”(Allergy)一词。此后一百年,过敏成为了全球性的疾病体验。过敏是一种因人体免疫系统失常,而对环境中某些物质(过敏原)产生过度反应的现象。花粉过敏和食物过敏是其中最常见的两种类型。

在欧洲,对普通人过敏的流行病学调查始于 20 世纪初;最晚在上世纪 90 年代末,主要发达国家的政府、学界和医疗机构,都对国民过敏情况进行了大范围、高频次、多维度的监测和研究。


研究越多,问题越大。过敏发病率在近年的增长速度远超医学界预期:过去十年,欧洲医院接诊的严重食物过敏儿童人数增长了 700%;英国儿童食物过敏率翻了一番;1997 到 2007 年,全美 18 岁以下儿童食物过敏率增长了 18%……


医疗和学术界的进展,很快渗入到了立法层面。近 20 年,发达国家逐步建立了食品过敏原标注体系,折射出现代社会的治理,不仅要考虑复杂的方方面面,还是高度技术性的活计。


欧盟和日本列出了麸质谷物、鱼类、花生、牛奶等 7 至 14 种强制性标注过敏原;美国的也列出了 8 种,但由于美国的法案未对非包装食品和餐厅做出强制标注要求,受到了不少学者的批评。


▍不含麸质食品标注


在学术研究、医疗检查、行业标准、政府保姆的伺候下,发达国家公众对过敏的认知度自然也就更高。甚至在社交中形成了规范:即便参加小型午餐会,主办方也会提前询问与会者是否对特定食物过敏。与中国人以“吃了吗”来寒暄不同,“你不吃什么?”才是许多西方人喜闻乐见的社交话题。


另一个世界,情况则大不相同。直到 2012 年,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都没有任何居民食物过敏的数据,更遑论为食品过敏原立法。


▍北京和广州分别在奥运会和亚运会期间特地编制了地方标准,规定食品标签必须明示过敏原,“保证运动员吃得放心”。赛事结束后,规定便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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