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中古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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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偉《古猶太人入華研究》出版

中古史  · 公众号  ·  · 2024-04-25 00:45

正文

作者: 李大伟
出版社: 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年: 2024-2
页数: 306
定价: 88.00
丛书: 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
ISBN: 9787208187221

内容简介

关于古犹太人入华研究,前辈学人多有关注,相关成果甚丰,似为一个“题无剩义”的研究课题。尽管如此,现有研究关于一些文献解读仍存在不足,同时鲜见在较大历史空间对这些文献资料历史内涵进行考察。本研究旨在立足于对古犹太人入华相关文献重新解读的基础上揭示更多新的历史内涵,并在丝绸之路交往背景下综合运用关于犹太人的各类文献资料对古犹太人入华进行系统研究,展现犹太文明与中华文明交往的本源与形态。


作者简介

李大伟,陕西西安人,清华大学历史系博士,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中外关系史、犹太史,相关成果发表在牛津大学《犹太研究》(A&HCI)《世界历史》《道风:基督教文化评论》(A&HCI)《清华大学学报》《古代文明》等国内外权威期刊,出版译著《旧世界的相遇》《本杰明行纪》(汉译世界名著)2部,主持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教育部青年社科基金、陕西省社科基金等项目,获2021年度陕西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一等奖、2019年陕西省高等教育教学成果奖一等奖。


我对于古犹太人入华问题的关注始于 2011 年在清华大学历史系读博士期间,博士期间主要以 9 世纪中叶阿拉伯史地学家伊本 · 胡尔达兹比赫《道理邦国志》所记 “拉唐犹太商人篇章” 为中心探讨了唐代犹太人入华的若干历史问题 ,撰写完成了博士论文《唐代犹太商人入华考 ——以拉唐犹太商人为中心》。近些年来,我在博士论文研究基础上对古犹太人入华问题进行了系统研究,将先前以拉唐犹太商人为中心对唐代犹太商人入华的研究,拓展到对唐代汉籍所记犹太人信息、宋元犹太人入华以及宋元汉籍所记犹太人信息等内容,前后历经十余年方得以成此著作。

该著作之完成得益于诸多师友的帮助与各类机构的资助。我的导师张绪山教授从研究之始便给予了我深刻的指导与帮助,为该问题研究顺利完成奠定了基础。在研究过程中,受惠于徐新、刘北成、彭刚、李锦绣、张倩红、梅雪芹、施诚、李景文、宋立宏、张弢等老师的指导,他们在我博士论文撰写、答辩或该问题研究过程中给予了很多良好的建议。 2015-2017 在美国布兰迪斯大学( Brandeis University 访学期间,该校 近东与犹太学系 为我提供了良好的学习与研究环境。期间在 乔纳森 · 萨纳( Jonathan D. Sarna )、鲁文 · 基梅尔曼( Reuven Kimelman 乔纳森 · 德克特( Jonathan Decter )等 教授指导下我学习犹太史,并收集了大量研究所需的文献资料,同行的张礼刚、胡浩、王彦、孟凡军、李晔梦等师友为我提供了诸多便利。

该著作中的一些篇章内容先前曾发表在牛津大学《犹太研究》、《道风:基督教文化评论》(香港)、《敦煌研究》等国内外各个期刊上,期间一些专家学者对某些研究问题提出了良好的建议,促进了该研究的完成。同时,关于古犹太人入华问题的研究先后得到了中央高校、陕西省、教育部与国家社科基金等项目资助才最终得以完成并付诸出版,在此过程中一些匿名专家也为该问题研究提出了很多中肯的意见。当然,该研究的完成还受惠于许多其他同行与友人的帮助,该著作的出版离不开上海人民出版社以及刘畅编辑的辛苦付出。在此对所有师友的指导、建议与帮助以及相关机构的资助表示最深厚的谢意,并恳请诸位方家批评指正。

最后,该著作的完成与问世离不开家人的支持,对我的母亲茹雪利与我的妻子黄冬秀女士的帮助与理解深表感谢!

李大伟

2023 5 西安白鹿原


关于古犹太人入华研究,前辈学人多有关注,相关国内外研究成果甚丰。 17 世纪 开封犹太人被西方耶稣会士 “发现”之后,以 怀履光( Willam Charles White 詹姆斯 · 费因 James Finn )、 李渡南( Donald Leslie )、 桑原骘藏 等为代表的国外学者以及陈垣、潘光旦、张星烺、江文汉、孔宪易、高望之、魏千志、张倩红、李景文等为代表的国内学者历经数百年关于开封犹太人的研究取得了大量学术成果,同时对开封之外的古代犹太人入华亦有不同程度的涉猎与探讨。

整体而言,关于古代犹太人入华的文献资料无论在汉籍,还是异域文献中都非常稀少,此为进一步推进对该问题的研究带来了极大困难。而且,现有研究基本都对目前所知的文献资料进行了解读,甚至取得了某些公认的学术观点。因此,从某种程度而言,古犹太人入华问题似乎是一个 “题无剩义”的研究课题,已无多大研究推进的余地,尤其自 21 世纪以来国内外学界不比以往而对其鲜少关注,本研究亦属于老题新作。

尽管如此,并不意味着古犹太人入华问题没有必要进行新的研究。值得注意的是现有研究关于一些文献资料的解读仍存在不足,甚至讹误,对某些关于犹太人记载的信息与词汇缺乏系统史学考证、甚至脱离历史语境,对其意义把握并不完全正确,同时鲜见在较大历史空间对这些文献资料的历史内涵进行考察研究,并恰当地运用间接资料,拓展犹太人入华研究的外延,实现对 古代犹太人入华的系统研究。基于以上考虑,本研究旨在立足于对古犹太人入华相关文献重新解读的基础上揭示更多新的内涵,力求于方寸间见天地、于细微处见真章,并在丝绸之路交往背景下综合运用关于犹太人的各类文献资料对古犹太人入华进行系统研究,展现犹太文明与中华文明交往的本源与形态。

本研究虽然付梓出版,但是限于本人学识与研究能力,文中难免有尚未发现的错误或处理不当之处,终究还有 “未穷尽” 的地方 ,因此我坦诚地欢迎一切严肃而认真的批评,也期待今后有更加深入研究的出现!

李大伟

2 023 5












丝绸之路上的唐代入华波斯国

大酋长阿罗 憾新探
















内容提要: 清末在河南洛阳出土了一方波斯国酋长阿罗憾墓志,该墓志被金石学家端方收藏。阿罗憾应是一位在中亚地区颇具声望的波斯国大酋长,亦或中亚某地的大酋长,因其与波斯关系密切或波斯曾据其地而被称为波斯国大酋长,目前并没有证据显示其为景教徒、波斯王室成员,抑或琐罗亚斯德教文献中救世主瓦赫兰(Bahram)的原型人物,但其部分事迹可能被瓦赫兰所吸收,当前学界对阿罗憾及其事迹存在过度解释之嫌。651年波斯灭亡后,阿罗憾致力于复兴波斯帝国,被召至唐廷,因其功绩,颇受优待,最终客死洛阳。《阿罗憾丘铭》为了解流亡波斯历史提供了珍贵信息,有助于认识彼时中国对波斯、中亚与阿拉伯人政策及其关系。


关键词: 阿罗憾墓志  波斯  景教  瓦赫兰  洛阳














一 《阿罗憾丘铭》及对阿罗憾身份的认识
















清末,在河南洛阳出土了一方波斯国酋长阿罗憾墓志。1909年金石学家端方首次将该墓志铭文录于《陶斋藏石记》,[1]1917年罗振玉《芒洛冢墓遗文》也收录了这方墓志,[2]佐伯好郎、周绍良、林悟殊与林梅村曾对该墓志铭校勘。[3]兹据端方录文,将此丘铭转录如下:[4]

1大唐故波斯国大酋长、右(屯)卫将军、上柱国、

2金城郡开国公波斯君(丘)之铭。

3君讳阿罗憾,望族,波斯国人也。显庆年中

4高宗天皇大帝以功绩可称,名闻□言□,出使

5 (召)来至此,即授将军北门 领侍卫駈驰;又

6 (差)充任拂林国诸蕃 (招)慰大使,并扵拂林西堺

7立碑,峩峩尚在。宣传□□□圣教,实称蕃心;

8诸国肃清,于今无事。岂不由将军善导者,为

9功之大矣!又为□□□则天大圣皇

10蕃王,建造天枢,及诸军立 ,非其一也。此则

11永题驎阁,其扵识终,方画云台, (没)而湏(须)録。以

12景云元年四月一日,暴憎过隟(隙)。春秋九十有

1 3五,终扵东都之私第也。风悲垄首,日 (惨)云端;

14声哀鸟集,泪久松干。恨泉扄之 (寂),嗟去路

15之长欢。鸣呼哀哉!以其年□月□日,有子俱

16罗等,号天冈(罔)极,叩地无从,惊雷遠(绕)坟衔泪石。

17四序增慕,无辍扵春秋;二礼克修,不忘扵生

18死。卜居宅地,葬扵建春门外,造安之,礼也。[5]

据此记载,阿罗憾为波斯大酋长,唐高宗显庆年间(656∼661年)被召至唐廷,作为唐廷派往拂林诸蕃招慰大使,于拂林西界立碑;武则天时期,曾召诸蕃王兴建天枢,景云元年(710)在洛阳去世,享年95岁,有一子名为俱罗。

1913年羽田亨最早对阿罗憾身份进行研究,指出阿罗憾为Abraham音译,俱罗为Korah音译,这两个名字为 犹太人 常见名称,阿罗憾可能为波斯犹太人;但同时又称古代景教徒也常用此名,景教(聂斯托利派基督教)在波斯、罗马传播,阿罗憾来自波斯,出使拂林,宣传圣教,其可能为景教徒,圣教应指景教。[6]尽管1926年桑原骘藏强调阿罗憾与俱罗更有可能是犹太人,但是景教徒之说更加流行。[7]1916年,佐伯好郎确信阿罗憾为景教徒,指出阿罗憾与《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以下称“景教碑”)所记景教徒阿罗本同为波斯人,两者发音近似,应为同一人。[8]伯希和也曾提出类似观点,但未深究。[9]1958年,罗香林认为阿罗憾为景教碑所记武则天时期景教僧首罗含,此说被朱谦之、方豪认同。[10]虽然,林梅村一度认为阿罗憾为犹太人,称其是永徽五年(654)波斯王子卑路斯(636∼679年)派往唐廷求援的使者,因高宗不肯出兵,便客居长安,入仕唐廷,曾被派往东罗马(拜占庭)——阿罗憾墓志所记“拂林”即指罗马,阿罗憾墓志为中国境内最早的犹太人遗物,阿罗憾也是最早入华的犹太人。[11]但是,不久又认为阿罗憾为僧首罗含,经历与犹太人阿罗憾相同。[12]

针对以上主张,一些学者提出了不同意见。1943年,榎一雄指出波斯人名Argam或Raham也可作为阿罗憾的对音,阿罗憾墓志中的拂林不一定指罗马(拜占庭),可能为忽檩(Khulm,位于今阿富汗北部),阿罗憾立碑应与龙朔元年(661)唐廷在吐火罗立碑为同一事件,即彼时出使西域的王名远在中亚所立石碑,就是阿罗憾在拂菻西界所立石碑,阿罗憾与景教徒、犹太人无任何关系。[13]伊藤义教、保罗·达芬纳(Paolo Daffina)等也不赞同把阿罗憾与景教碑中阿罗本的名称复原为Abraham,认为阿罗憾墓志没有任何内容与景教有关。[14]岑仲勉针对《阿罗憾丘铭》中的“拂林招慰”,指出彼时波斯大部已被阿拉伯人占领,拂林西界断不能逾波斯西界,应只是西域代名词而已。[15]富安敦(Antonino  Forte)提出阿罗憾可拟音为Wahrām,其宣扬的圣教并非基督教,应是为中国皇帝宣教,拂林则是忽檩,非指罗马,认为阿罗憾是一位波斯贵族,并非宗教人士,与流亡中国的波斯王子卑路斯之子泥涅师地位相当。[16]马小鹤认同富安敦观点,认为阿罗憾为波斯王族,可能为波斯国王库萨和二世(Khusrau Ⅱ,591~628年在位)之孙,力主与唐结盟推动波斯复国,拂林实际指吐火罗,阿罗憾立碑即为龙朔元年唐廷在吐火罗立碑,阿罗憾事迹让其成为波斯琐罗亚斯德教钵罗婆文献《本达希申》(Bundahishn)和《赞德·瓦赫兰·亚斯恩》(Zand-i  Wahman  Yasn,以下简称《赞德》)中救世英雄瓦赫兰(Wahraām)的化身。[17]值得注意的是林梅村新近的研究认为阿罗憾墓志所记“拂菻”(拂林)应指唐代裴罗将军城—裴罗将军城今名Burana(布拉纳),源自粟特语城名βwr’n’,粟特语βwr’n’即为“拂菻”,近年在裴罗将军城发现的一块唐碑(该碑仅存碑额,现藏布拉纳博物馆)应为阿罗憾在“拂菻(拂林)西界”所立之碑,而非《新唐书·裴行俭传》所记仪凤二年(677)裴行俭在碎叶城所立纪功碑,但是其基于阿罗憾与Abraham的近音关系以及景教在裴罗将军城附近、河中地区、吐火罗斯坦、七河流域,乃至中原地区的流布,仍认为阿罗憾应为景教徒,并可能为七河流域景教区大主教。[18]














二 关于阿罗憾为景教徒的认识
















主张阿罗憾为景教徒一个重要原因是阿罗憾的发音(中古音Ɂalaɦəm)与Abraham近似,后者为景教徒常见人名。俱罗中古音kiola与Korah音近,Korah即希伯来语, (可拉),为常见圣经人名。 若仅从名称判断,阿罗憾可能为景教徒。 佐伯好郎、罗香林、朱谦之、方豪等强调景教徒身份,分别将阿罗憾认定为景教碑中的阿罗本与罗含。

尽管佐伯好郎认为阿罗本为Abraham音译,阿罗本即阿罗憾,但对此仍存在不同看法。裕尔(H.Yule)称阿罗本应为Rabban音译,意为使徒;福斯特(J.Foster)称阿罗本应为叙利亚名Yahb-Alaha,阿罗即A-la-a,叙利亚文意为神,本即Yahb。[19]阿罗本中古音为ʔɑlɑpuən,并不完全对应Abraham的发音ɑbrɑ'ɦɑm,反而与叙利亚名Yahb⁃Alaha更为接近,而且puən与阿罗憾中古音ʔɑlɑɦəm的ɦəm并不对应,故对音难以证明阿罗本为阿罗憾。另外,景教碑记载:“大秦(罗马)国有上德(主教)曰阿罗本……贞观九祀(635)至于长安。”[20]即635年罗马主教阿罗本到达长安,阿罗憾则是显庆年间(656∼661)受邀而来,两人来源地与入华时间断不相同,因此很难将两人视为一人,佐伯好郎之说显然有误。

罗香林、朱谦之、方豪、林梅村等主张阿罗憾为罗含,因为罗含中古音为lɑɦəm,与ʔɑlɑɦəm(阿罗憾)接近,皆为Abraham音译。同时,景教碑记载:“僧首罗含……并金方贵绪,物外高僧”,[21]阿罗憾为波斯望族,两者地位相合;阿罗憾“宣传□□□圣教”被认为是宣扬景教教义,与罗含僧首地位相合;阿罗憾有子嗣,景教碑叙利亚文显示在中国的主教与僧侣皆可娶妻生子,罗含也可有子嗣。[22]关于罗含在华事迹,景教碑记载:“圣历年,释子(佛教徒)用状,腾口于东周;先天末,下士(道士)大笑,讪谤于西镐。有若僧首罗含、大德及烈,并金方贵绪,物外高僧,共振玄纲,俱维绝纽”,[23]也被认为是在阿罗憾等景教首领努力下,景教在佛教、道教抵制时,得以维系、复兴。林梅村甚至指出《阿罗憾丘铭》所记“暴憎过隟”,显示阿罗憾在佛、道之徒围攻下,突受打击,怀恨而亡。[24]

但最为矛盾的是,《阿罗憾丘铭》记载阿罗憾于景云元年,即710年逝世,不可能在先天年间(712∼713年)振兴景教,两人生平显然不一致,且景教碑又记:“天宝三载……诏僧罗含、僧普论等一七人,与大德佶和于兴庆宫修功德”,[25]显示罗含744年仍旧健在。因此,阿罗憾与罗含显然不是同一时代人,罗香林等主张难以成立;至于《阿罗憾丘铭》所记“暴憎过隟”,其中“过隟”指光阴易逝,应是哀怨时光易逝。

主张阿罗憾为景教徒另一个主要原因是阿罗憾来自波斯,出使拂林。拂林通常指罗马帝国(拜占庭),景教发端于拂林(罗马帝国),兴盛于波斯,阿罗憾来自波斯又被任命为招慰大使,出使拂林,“宣传□□□圣教”,因此得以被认为是景教徒。前述,林梅村在之前的研究中即认为阿罗憾为卑路斯所遣使者,于654年左右入华,曾参与唐廷在西域经略,显庆年间被高宗出使招来,授将军北门右领使(“将军北门 领侍卫駈驰”)。[26]后又称显庆三年(658)唐廷在中亚设羁縻州,为卑路斯复兴波斯带来希望,大唐版图到达波斯东境,与阿拉伯人形成对峙,彼时阿拉伯人与东罗马频繁摩擦,因此高宗派遣阿罗憾出使东罗马,旨在联合抵御阿拉伯人;关于阿罗憾出使东罗马,林梅村认为乾封二年(667)东罗马遣使献方物,罗马人此次访问是对阿罗憾出使的回访,阿罗憾出访应在龙朔元年至乾封二年间,即661~667年,彼时东罗马受阿拉伯人侵扰,将宫廷迁往意大利,阿罗憾到达意大利立碑,此次出使为中古时期中国对欧洲的唯一一次外交活动。[27]

汉籍所记拂林,又作拂菻,为Frōm,Frōmi转音,指Rōm,即罗马,通常指东罗马(拜占庭),已被普遍接受。[28]阿罗憾出使拂林,很自然被认为是出使拜占庭,这也是阿罗憾被认为是景教徒主要原因之一。需要注意的是,尽管汉文史籍中的拂林通常指东罗马,但并非完全如此。

由于罗马帝国影响广泛,一些西亚与中亚诸国也被称为拂林。

唐代慧超《往五天竺国传》记载:

又从波斯国,北行十日入山至大寔国……见向小拂临国住也……又小拂临国。傍海西北,即是大拂临国……大寔数回讨击不得……[29]

慧超所记“拂临”,即拂菻转写,其中大拂临指拜占庭,小拂临指叙利亚。635年阿拉伯人占领大马士革,661年倭玛亚王朝定都于此,慧超前往印度求法时,叙利亚被阿拉伯人占领80多年,但正如慧超所记叙利亚被称为小罗马,同君士坦丁堡的罗马相区别。叙利亚自1世纪初被罗马占领,直到7世纪初才被阿拉伯人占领,因此阿拉伯帝国统治下的叙利亚仍旧被称为罗马。[30]

唐代中亚有的君王也惯以“罗马凯撒”自称。《旧唐书·西戎传》记载:“罽宾国在葱岭南……开元七年(719)遣使献天文及秘方奇药……后乌散特勤洒年老,请以子拂林罽婆嗣位,听之。”[31]其中拂林罽婆即为Frōm Kēsar音译,指拂林凯撒,即罗马的凯撒。[32]《新唐书·西域传》记载:“天宝六载(747)诏副都护高仙芝伐之……斩为吐蕃者,高仙芝约王降,遂平其国;于是拂林、大食诸胡七十二国,皆震恐,咸归附。”[33]其中拂林即为拂林罽婆缩写,显然位于中亚。[34]马小鹤还指出一些出土钱币与铭文,显示悒怛、贵霜也曾使用过Fromo kēsaro(拂林凯撒)与凯撒称号:一些悒怛钱币上有钱铭..omo,可拟构为Fromo,即拂林;一方出土的贵霜国王迦腻色伽二世或三世(Kanishka Ⅱ或Ⅲ)铭文,称其为mahārāja rājatirāja devaputra kaisara,即伟大的国王、王中之王、天子、凯撒。[35]因此,可以清晰地看出罗马已从国家名称演变为一个地理名词,在西亚与中亚不同民族视野中,罗马即拂菻一词内涵不断演变,在新的形势下演变出新的含义,应结合具体语境与历史背景,不能简单地将拂菻与拜占庭挂钩,[36]所以《阿罗憾丘铭》所记拂林是否必然为罗马帝国便成疑问。在此背景下,若将《阿罗憾丘铭》所记拂林理解为罗马帝国,很难想象其出使罗马帝国并立碑之事在中外史籍中并无任何记载,尤其是新旧《唐书》波斯拂林列传等失载。因此,《阿罗憾丘铭》所记拂林当另有所指。阿罗憾时期,龙朔元年唐廷曾在吐火罗立碑,《唐会要》记载:

龙朔元年六月十七日,吐火罗道置州县,使王名远进《西域图记》,并请于于阗以西、波斯以东十六国,分置都督府及州八十……仍以吐火罗立碑以记圣德,诏从之。[37]

对此,马小鹤认为《阿罗憾丘铭》所记拂林即吐火罗,从吐火罗、罽宾、嚈哒与贵霜关系分析,吐火罗曾使用拂林称号—吐火罗为大夏故地,贵霜曾在吐火罗建国,与罗马关系密切,贵霜王丘就却曾仿罗马钱币铸币;5世纪中叶贵霜王朝亡于嚈哒人;563年萨珊波斯与突厥瓜分嚈哒,突厥统治的吐火罗仍保留嚈哒人风俗,吐火罗可能继承贵霜与嚈哒的拂林罽婆(罗马凯撒)尊号;同时,吐火罗与罽宾关系密切,罽宾可能在势力强大后从吐火罗将拂林罽婆尊号接过来,故被《新唐书·西域传》记作拂林,因此显庆年间吐火罗应是先于罽宾拥有此尊号,阿罗憾在拂林立碑,与唐廷在吐火罗立碑为同一件事。[38]

马小鹤之说为认识《阿罗憾丘铭》所记拂林地望提供了新的线索,也被《唐会要》印证。前引榎一雄、富安敦将拂林认定为忽檩,只是在对音上比较恰当,并无其他史实佐证;岑仲勉主张拂林只是西域代名词,太过宽泛,因为《唐会要》明确记载唐廷在吐火罗立碑。比较而言,马小鹤之说更为契合,阿罗憾有可能与王名远在龙朔元年参与唐廷在吐火罗立碑,“宣传□□□圣教”—圣教应为皇帝在天下的政治行为。[39]当然,前述林梅村新近的研究认为《阿罗憾丘铭》所记拂林应指唐代中亚的裴罗将军城,此为阿罗憾立碑的拂林地望又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姑且不论《阿罗憾丘铭》所记拂林到底指吐火罗,亦或裴罗将军城,但可以确定的是此处的拂林与拜占庭或罗马帝国无涉,并且基于唐代与西域诸地的交往以及拂林称号的流播,其更应指中亚某地。

因此,《阿罗憾丘铭》所记其被唐廷派遣前往“拂林”并在其西界立碑等信息,并不足以证明其为景教徒,而阿罗憾与Abraham音近更难以作为明确的证据。前述尽管林梅村强调景教在裴罗将军城附近、河中地区、吐火罗斯坦、七河流域,乃至中原地区广泛流布,并有大量景教考古发现,但也不能直接证明阿罗憾就是景教徒。所以,至少从目前的历史信息判断,我们并没有发现证明阿罗憾为景教徒的有力论据与材料,关于其景教徒身份至多是一种可能性的猜测,而不能明确证明之。














三 阿罗憾与琐罗亚斯德教救世英雄瓦赫兰
















前述,富安敦认为阿罗憾可拟音为Wahrām。伊朗学家塞雷蒂(C.G.Cereti)认同此说,指出钵罗婆文启示录性质文献《本达希申》(Bundahishn)和《赞德》中记载了救世英雄瓦赫兰(Wahrām)的历史。[40]受其启发,马小鹤认为阿罗憾就是《本达希申》与《赞德》中瓦赫兰的化身,可能为波斯国王萨和二世(KhosrauⅡ,?-628)之孙。[41]

Bundahishn意为“原始创造”,是琐罗亚斯德教宇宙观著作,被认为是据《阿维斯塔》(A-vesta)编写,成书于9世纪,主要记述琐罗亚斯德教创世神话,即最高神阿胡拉·马自达( Ahura Mazda )与恶本原安格拉·曼纽(Angra Mainyu)的斗争,并记载了很多萨珊波斯历史。[42]《本达希申》流传有印度与伊朗传本。印度传本残缺不全,被称为小《本达希申》;伊朗传本相对完整,被称为大《本达希申》。

大《本达希申》第33章记载了萨珊波斯历史与救世英雄凯·瓦赫兰(Kay Wahram)。大《本达希申》将萨珊波斯融入琐罗亚斯德教历史中,称世界历史有六千年,第四千年是琐罗亚斯德时代,在第12~21节记载:

第四个千年开始,琐罗亚斯德从阿胡拉·马自达处带来启示……阿尔达希尔(Ar-takhstar)出现……推动了马自达崇拜的启示。沙普尔(Shapur)统治时期,阿拉伯人出现……卑路斯(Peroz)统治……卡瓦德(Kavat)统治……然后是耶兹迪格德统治……不能抵抗阿拉伯人,逃到呼罗珊,被杀害……阿拉伯人颁布了自己的宗教……削弱了马自达崇拜的启示。[43]

此段所记即在第四个千年,琐罗亚斯德受阿胡拉·马自达启示传播正教,萨珊波斯开始统治。从萨珊波斯创建者阿尔达希尔确立琐罗亚斯德教,历经沙普尔、卑路斯、卡瓦德与耶兹迪格德统治,直到阿拉伯人征服波斯。

第33章第23~29节记载了瓦赫兰事迹:23有人在经书上说:“他们邪恶统治将会结束。

……

25一个坏人将从东部出现……持续数年邪恶统治。

26之后突厥入侵伊朗……

27当罗马人前来行使一年主权时,一位王族的人将从迦布罗斯坦(Kavulastan)来,即凯·瓦赫兰(Kay Vaharam)……他甚至统治印度斯坦、罗马、突厥……复兴琐罗亚斯德教……

28同时帕舒坦(Peshotan)与150位圣人……将消灭秘密偶像圣殿……宣告和恢复启示。”

29然后乌希达尔(Ushedar)第五个千年将开始。乌希达尔是琐罗亚斯德之子……整个世界将更加自由与和平。[44]

此段记载将瓦赫兰事迹与琐罗亚斯德教融合,称经历突厥人、罗马人对波斯统治后,凯·瓦赫兰恢复波斯统治与琐罗亚斯德教,同时帕舒坦(琐罗亚斯德教末世论的一位宗教人物)也会恢复启示,并在第五个千年,即乌希达尔时期,琐罗亚斯德教将会复兴。瓦赫兰被称为Kay Vaha-ram,Kay意为国王,波斯传说中有一个凯扬王朝(Kayanian Dynasty),凯扬国王在《阿维斯塔》中被视为英雄,凯·瓦赫兰意为瓦赫兰国王,说明其具有凯扬王朝血统。

《赞德》是一部关于琐罗亚斯德教末日说的论著,以阿胡拉·马自达与琐罗亚斯德对话展开,成书于12世纪。关于萨珊波斯历史,第2章19~22节记载:

黄铜时代是阿尔达希尔统治……铅的时代是瓦赫兰·古尔(Vaharam-i Gur)统治······钢的时代是卡瓦德之子胡司洛(Khosraw)统治……混铁时代是邪恶统治。[45]

关于瓦赫兰,第3章第12~23节记载:

琐罗亚斯德问阿胡拉·马自达:“创造者!……应以什么方式摧毁他们?”

阿胡拉·马自达说:“当恶魔出现时——这个恶魔有赫什姆(Eshm)后裔那样的分头,[46]首先在东方出现黑色征兆……

凯将诞生[凯在宗教文献中被称为瓦赫兰·瓦扎万德(Vaharam-i Varzand)];凯的父亲将会去世,他们会把他带到国王女仆身边,这个女人将成为统治者。

凯30岁时带有大量横幅的军队,中国与印度高举横幅的军队……快速奔袭到韦赫(Veh-rut),直到巴尔赫(Balx)河,[47]……这些军队向凯效忠[有人说来自塞斯坦(Sigistan)、法尔斯与呼罗珊……]。[48]

他们来到伊朗,将杀死大量赫什姆后裔的谢达斯普(Shetaspans),有两条狼腿、战线很宽的恐怖军队与系着皮腰带的妖魔……为支持伊朗,将有无数呼罗珊士兵竖起横幅……当此周期结束后……将恢复我创造的伊朗地区。”[49]

《赞德》关于瓦赫兰记载,更具宗教神秘色彩,提到了瓦赫兰父亲及其被国王少女抚养的情况,最为重要的如《本达希申》所记,瓦赫兰恢复了伊朗秩序。

马小鹤认为大《本达希申》与《赞德》所记瓦赫兰与阿罗憾事迹相符。其一,阿罗憾出生于616年,其父应出生在6世纪下半叶。563年前后,萨珊波斯与突厥瓜分嚈哒,不久突厥将嚈哒旧境据为己有,成为波斯劲敌。大《本达希申》明确提到瓦赫兰降生前突厥对波斯的破坏——《赞德》所记有赫什姆后裔那样分头的恶魔即指突厥人。因此,瓦赫兰降生前的时代与阿罗憾父亲时代相符。其二,瓦赫兰为王族后裔,与阿罗憾身份相符。瓦赫兰被国王女仆抚养,这个女人后来成为统治者,可能为普兰(Boran)或阿扎米杜赫特(Azarmidokht)——普兰与阿扎米杜赫特为库萨和二世之女,在629~630年与630~631年分别统治波斯,因此阿罗憾可能为库萨和二世之孙。其三,瓦赫兰所涉区域,主要指伊朗东部和中亚,此与阿罗憾相合。其四,瓦赫兰主要依靠中国与印度军队:龙朔元年王名远与阿罗憾是在唐廷派往吐火罗军队支持下设置羁縻都督府,同样得到了中国军队支持。其五,中国军队开往的韦赫指阿姆河,巴尔赫河为阿姆河支流。这一带为吐火罗故地,为阿罗憾活动区域。君权授予瓦赫兰时,塞斯坦军队支持瓦赫兰,卑路斯的波斯都督府即在塞斯坦;瓦赫兰来自迦布罗斯坦,即喀布尔河流域罽宾—犍陀罗国,此地长期抵抗大食,为流亡波斯人主要活动区域。大《本达希申》称瓦赫兰要夺取印度、罗马与突厥—此处罗马应为吐火罗,这一区域与唐代设置羁縻州府的地域相合。最后,塞斯坦、吐火罗等地曾为萨珊波斯领土,与波斯在宗教与文化方面有着深厚渊源,阿罗憾、卑路斯等波斯王族才以这些地区作为复兴波斯希望,宗教文献预言中的救世英雄以阿罗憾为原型,是因为他在这些地区有超过常人的号召力。瓦赫兰的敌人,包括两条腿的狼与系着皮腰带的妖魔,分别为大食与突厥人;阿罗憾的敌人也是大食人,为了在吐火罗建立立足之处,自然要面对突厥人。因此,阿罗憾事迹在钵罗婆文献中演变为救世英雄瓦赫兰的传说:大《本达希申》中虽然瓦赫兰出现在萨珊波斯败亡后,但实际描述的是龙朔年间的中亚形势;《赞德》关于瓦赫兰的传说,应是被萨珊王族作为宣传,为伊朗合法君主复辟制造舆论。[50]

通过大《本达希申》与《赞德》关于瓦赫兰记载,可大致勾勒瓦赫兰生平,即在瓦赫兰出生前,波斯处于动荡中,受到了突厥入侵;瓦赫兰出生后扮演着救世主角色,战胜突厥与阿拉伯人,恢复了波斯统治与琐罗亚斯德教。如马小鹤所言,瓦赫兰身份、活动区域、主要敌人及承担复兴波斯与琐罗亚斯德教等,皆与阿罗憾事迹相符,阿罗憾满足成为瓦赫兰原型人物几乎所有条件。但最大不同在于瓦赫兰获得了成功,阿罗憾复兴波斯大业未成,很难被称为救世英雄。

历史上萨珊波斯与突厥多为不睦,双方战争主要包括571年西突厥从高加索进攻波斯;588∼589年突厥处罗侯攻打波斯;597∼598年波斯国王库萨和二世讨伐嚈哒、贵霜,被突厥援兵击败,后又复攻;606∼607年突厥与嚈哒人进攻波斯;616∼617年波斯进攻吐火罗;627∼628年拜占庭与西突厥可萨部从高加索进攻波斯。[51]这些战争涉及突厥入侵波斯的有571、588∼589、606∼607、627∼628年,其中571与627∼628年突厥从高加索入侵,588∼589、606∼607年从中亚入侵。大《本达希申》与《赞德》记载来自东方坏人与东方黑色征兆,暗示波斯的危险来自东方,应指突厥从中亚对波斯入侵,那么只有588∼589、606∼607年两次入侵与之相符。其中后者被亚美尼亚王子史密巴特·巴格拉尼(Smbat Bagratuni)击退;[52]这次入侵未像588∼589年对波斯带来巨大破坏,亦未见拜占庭与阿拉伯人同时入侵波斯,诸多史实与瓦赫兰事迹无涉。

10世纪末至11世纪初,波斯阿布卡西姆·菲尔多西(Abolqasem Ferdowsi,940∼1020年)著《帝王之书》,对588∼589年突厥入侵波斯记载尤详,其记:

霍尔木兹(Hormozd)统治第10年(589))突厥处罗侯率军从赫拉特出发……拜占庭从另一侧入侵波斯……可萨军队侵占了从亚美尼亚到阿尔德比尔(Ardebil)[53]……

阿拉伯军队一直入侵到幼发拉底河……[54]

在四面楚歌下,一位名叫瓦赫兰·楚宾(Bahrām Cˇōbīn)的人挽救了波斯局势—Cˇōbīn,意为高大,因身材高大得名。关于瓦赫兰·楚宾事迹,《帝王之书》记载:

占星家预言瓦赫兰将成为波斯救世英雄,霍尔木兹任命他为统帅。他凭借杰出军事才干,攻打到阿姆河,战胜突厥人,射杀处罗侯……[55]霍尔木兹担心他势力独大,设法消灭,瓦赫兰遂反。590年霍尔木兹死于宫廷政变,其子库萨和二世继位,被瓦赫兰击败,流亡拜占庭;590年夏瓦赫兰称帝。591年库萨和二世以让拜占庭统治波斯北部为条件,与之联合大败瓦赫兰,重新统治波斯……瓦赫兰逃亡突厥,被库萨和二世派人暗杀。[56]

瓦赫兰·楚宾来自波斯迈赫兰(Mehrān)家族—该家族为萨珊波斯七大贵族之一,为安息王朝后裔。在抗击突厥前,瓦赫兰·楚宾在波斯西北部与里海一带抗击拜占庭人,战功卓著,并以杰出的军事才干,抵御拜占庭、击退突厥,拯救波斯于危亡之中,在短暂统治期间(590∼591年)恢复了秩序,为波斯带来了希望。

同时,为了反抗萨珊波斯统治,瓦赫兰·楚宾以琐罗亚斯德教末日观念为自己辩护。《帝王之书》记载:“瓦赫兰·楚宾宣称萨珊人认为琐罗亚斯德的时代就是安息时期,阿尔达希尔出现在先知500年后,篡夺了安息国王阿尔达班(Ardavan,213∼224年在位)王位,历经500年统治,在千年之末与匈人、罗马人的战争导致动乱;此时会出现一位救世主,将伊朗从匈人与罗马人中拯救出来,重新恢复安息统治,开启下一个新千年,这位救世主便是瓦赫兰·楚宾。”[57]

可以看到瓦赫兰·楚宾以琐罗亚斯德教末日观念为自己辩护的主张,完全与大《本达希申》《赞德》所记瓦赫兰一致:其中琐罗亚斯德时代即琐罗亚斯德教所言第四个千年,救世主瓦赫兰出现,通过打败匈人与罗马人—匈人具体应指突厥人,恢复伊朗局势,开启下一个千年,即乌希达尔第五个千年。

因此,可以看出大《本达希申》与《赞德》几乎照搬了瓦赫兰·楚宾的事迹,同时又增添了宗教神秘色彩—这在宗教文献中较为常见,很难以此判定瓦赫兰身份,尤其是并未见史籍记载库萨和二世有一位名为瓦赫兰的孙子等。其次,将瓦赫兰·楚宾记作Vaharam-i Varzavand,Varzavand意为强大,与Chobin(高大)对应,这应是为突出瓦赫兰作为救世主的强大形象,而非仅是外形上的高大。同时,大《本达希申》与《赞德》未提到瓦赫兰·楚宾认为萨珊波斯篡夺了安息的统治,这应是因为从宗教角度,萨珊波斯尊奉琐罗亚斯德教,是琐罗亚斯德教重要时期,瓦赫兰·楚宾则是借用琐罗亚斯德教从政治角度考虑推翻萨珊波斯的合法性。大《本达希申》将瓦赫兰事迹置于波斯灭亡后明显时代错乱,很容易让人认为瓦赫兰是波斯灭亡后的人物。琐罗亚斯德教在波斯灭亡后被伊斯兰教取代,琐罗亚斯德教文献将瓦赫兰事迹置于波斯灭亡后,显然是想借此说明琐罗亚斯德教将来的复兴,带有明显宗教情结,却罔顾了历史事实。

但是,对比大《本达希申》与《赞德》关于瓦赫兰征战记载与《帝王之书》稍有不同。《帝王之书》记载瓦赫兰·楚宾出现前,波斯遭遇突厥、拜占庭与阿拉伯人入侵—大《本达希申》(27节)记载罗马人行使一年主权,应指拜占庭入侵,非指吐火罗;《赞德》记载(12∼23节)战胜突厥后,瓦赫兰以伊朗东部与中亚为根据地,获得“中国与印度等地支持”(中国与印度高举横幅的军队……向凯效忠),从迦布罗斯坦出发,一度统治“印度斯坦、罗马、突厥”—瓦赫兰·楚宾打败突厥后,占领突厥属地,即印度北部、阿富汗等中亚地区,罗马则有夸大之嫌,应指其抵御拜占庭入侵;不同的是《帝王之书》所记瓦赫兰·楚宾并没有获得中国支援。对比而言,龙朔元年阿罗憾显然得到了中国军队支持,此与《赞德》所记瓦赫兰获得中国军队支持一致。

因此,我们不得不考虑救世英雄瓦赫兰事迹来源的另外一种可能,即主要以瓦赫兰·楚宾为原型人物,同时吸收了阿罗憾等与其身份、活动区域、主要敌人以及承担复兴波斯重任等相似人物的若干史实。塞雷蒂便认为瓦赫兰传奇具有多种来源,除了阿罗憾外,可能还包括波斯国王瓦赫兰·古尔(Wahrām Gōr)。[58]瓦赫兰·古尔(420∼438年在位)统治较为和平,仅与拜占庭、笈多王朝有两次短暂战争,427年取得了对笈多王朝胜利,将波斯东部边界延伸至阿姆河,在当地赢得了广泛声誉。[59]很显然与瓦赫兰·古尔相比,瓦赫兰·楚宾拯救波斯于危亡之中,并以琐罗亚斯德教末日观念为自己辩护等,更符合瓦赫兰原型人物形象,但或因瓦赫兰·古尔与拜占庭、中亚的战争又与瓦赫兰部分事迹相合,因此被塞雷蒂认为构成了瓦赫兰形象来源人物之一,阿罗憾亦因如此。因此,琐罗亚斯德教宗教文献中的瓦赫兰应是在瓦赫兰·楚宾原型人物基础上,吸收了与其事迹相似的历史人物而形成,甚至在叙述中出现了不一致或矛盾的地方,很显然阿罗憾、瓦赫兰·古尔等人有可能成为这种来源要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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