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小哥
文/姜不觉
从前我的师傅对我说过,若要将当今比作江湖,那我们就是镖师。
千里一骑,救众人于饥饿,渡万物之劳苦,使其能够暂别眼前的困顿而享受当下的美食。
我叫阿赐,年十有九。
在我幼年的时候曾有算命先生到过我们村里。一身道袍,很是洒脱,白发白须,仙气四溢。当时村中众星捧月般纷纷将其请入请入家中。
当天村外血流成河,只因这家说他家杀了鸡希望先生能否去看一下家中时运如何,风水怎样。另一家便花样百出说烤了个乳猪之云云。
当然,当时我所在的家庭并没有参与到这次大型屠戮活动中去,一则母亲信佛,平时丁点油都不进,至于二则......
家徒四壁。
“他爹!听说村里来了个算命先生你不打算去看看?给咱家里开开光什么的?顺便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发财?”
家母闭目喊道,嘴中念着佛经,手中数着菩提。
“人家都有个鸡鸭鱼肉的招待,咱们又有什么去招待老师傅?”
家父抱着襁褓中的我说着。
家母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双目微睁,口吐莲花。
“一片真心够不够。”
当我的父亲去请算命先生的时候,正值其刚从一家富农家中跨门而出,富农家中人纷纷涌出道谢,显然是言论深得其意,只见先生闲庭信步,好不逍遥。
当我父亲拦住他时,周围的人都在哄笑,更有甚者说他家中灰尘满面,莫要脏了先生,使先生染尘。
我父亲本就为人忠厚老实,加之常年被人讥讽相加更添了些许自卑,此时更是憋的满面黑里带红不敢言语。
“请。”
那位先生对四周人的哄笑置若未闻,面容肃然的盯着我的父亲,摆了一个带路的手势。
今日一见,方知名士风采。
当将先生带入家中的时候,母亲放下了手中的菩提,从床头拿了几个苹果去洗了洗放入先生手中说道。
“寒舍今日蓬荜生辉全仰仗先生今日到来,家中没有鱼肉招待,还请见怪。”
只见先生扶了扶须说道:
“哪里哪里,世人皆以鱼肉待客,殊不知夫人一片真心比蜜甜呐。”
一边说着一边大口咬了下手中的苹果,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头。
“我只给一个人看。”
当时我的父母面面相觑,一齐说道。
“看阿赐!”
我在上学的时候周围的朋友并没有因为我家里穷而瞧不起我的,反而都经常过来吹捧说:
“阿赐!之前算命先生说你以后能经受天地之淬炼,终日美食满怀,行走四方一日千里是真的吗!听起来好潇洒。”
那时我便颔首低眉,笑说不足道,不足道。
后来我高考时失利,未能遂心进入大学,家母终日依旧数着菩提,不闻不问,家父则是卷着旱烟,吞云吐雾,时而转头问我成绩是否为真,仿佛总是不相信为何我连过档线都未过。
其实我比他还希望这是黄粱一梦,当我一觉醒来,能看到周围的同学依然还在周围笑着叫我阿赐,能够看到师者手持粉笔,在黑板上勾勒出一副众生图。
那天晚上,我趁着他们睡着收拾好行囊,将仅有的几张纸钞用纸包起生怕会丢了它,蹑手蹑脚的打开院子的门。
万里无云,唯有明月悬在天上,如今我以这冰轮为镜,终看不得自身形影。
想起前些日子朋友们劝我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子,大路浩荡,远方有一个可以凭借自身努力,摸打滚爬便可有一日站在别人面前尊荣显贵的地方,那里叫做魔都。
魔都。
我在心头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便消失在黑夜中。
哗啦啦,菩提散落满地,良久过后,破旧沉寂的屋子里传来一个老妇的声音
“阿弥陀佛。”
当我到达魔都的时候,我震撼于满目的摩天大楼,夜间的灯红酒绿,好一个不夜城,直叫人心往神迷。我也如愿找到了我的第一份工作。
送外卖。
我到任的第一天师傅边对我说若要将当今比作江湖,那我们就是镖师。
千里一骑,救众人于饥饿,渡万物之劳苦,使其能够暂别眼前的困顿而享受当下的美食。
我满心憧憬,心想要是熬出来那岂不是就是那镖头?
几月过后,满面黝黑,身下坐骑时常会有破损难免要掏金卖银。
念过往同窗常以算命先生的话满目崇拜的问我之情景不禁心头一酸。
受天地淬炼为真,美食满怀为真,行走四方一日千里也是真。
天地淬炼无非是个雨打风吹,美食满怀却终是不得其味,行走四方一日千里?
万里路我也走过。
后来我遇到了一位姑娘,生的唇红齿白,眼如秋水。
当我将手中餐盒递给她的时候她对我宛然一笑说了声谢谢。
我当时愣在那里,不知以何作答,她见我那般窘态走出去没几步还转过来朝我笑了一下,一时间情波入鬓。
后来我又接到过她的几次外卖,她上面的名字叫做阿宁。
宁静的宁。
我每次在电梯里都对着镜子正一正身上的衣服,将头盔取下理理发型,虽然寸头实在是没什么好理顺的。
一来二回之后便逐渐熟络起来,经常开玩笑说我每次都看起来木木的,也有一次见我满头大汗便送了包纸巾与我。
那包纸巾我很长时间都没拆过。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和她走到了一起,那天晚上她蹲在街边,将头埋在膝盖,我通过打扮辨认出来,停下我的电驴轻声探问。
她一直将头埋在里面,我便陪着她坐在路边,看着手机上催单的信息,我打电话给客户,给他道歉。
这一单,我不送了。
那一天我陪着她在马路牙子上蹲着,她抬起头,看向天空。
她看了一晚的天,我看了一晚的她。
之后我们在一起了,并没有那么热烈,只是水到渠成。日子过的也算是安稳,我比平时更加努力的送着外卖,她也依然上着班,每个月我们能有两万的收入。
我一万五,她五千。
到了年关,魔都的年轻人纷纷离开这里赶往家乡,我无意中听到她的一通电话。
“在家呢,哎呀过几天就回去了,什么?还没有呢?带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