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可持续时尚的领域中，非常重要的一项，便是对传统工艺的传承和为非经济发达地区劳动者提供更多的工作机会。许多人认为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最直接的方法当然是给予资金扶植，把传承人保护起来，将他们的作品收入博物馆珍藏。可这样就足够了吗？那些巧夺天工的手工艺品除了放在博物馆让观众隔着玻璃瞻仰外，就不能像它诞生之时那样真真切切为生活所用吗？设计师Grace Chen 用她的创造给予了新的答案。
FIT的高材生、顶尖少女礼服品牌Zum Zum的设计师、美国经典时装品牌Halston的主创、美国第一晚礼服品牌Tadashi的设计总监和总经理……在T台背后工作20余年的Grace Chen（陈野槐）其实早已蜚声海内外。2009年，Grace Chen却回到中国创立了自己的品牌，她说只为一个原因：“我必须要让中国人漂亮起来，尽快。”现在，她为中外女政要创造的独特设计更让她有了“精英女性（Power Dresser）专属设计师”的称号。
Grace Chen从自幼练习的书法中悟到了对线条和比例的把握技能，书法成了她设计中无所不在却又不留痕迹的重要中国元素。“中国文化是最深厚的文化，它可以很时尚。”Grace Chen的设计情怀就是要把传统中国风韵融入到现代设计中，创造出一种跨国界、跨文化的普世之美。相比“龙凤呈祥”这种直白的表达，Grace Chen的设计用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功力深厚的写意笔法舒坦地滋养着大家的眼球，也改变着世界对中国美的理解。也正是这种情怀，继编织、苏绣后，Grace Chen把注意力转向了贵州锡绣。
深入苗寨的Grace Chen
情缘于去年年末，东华大学的老师组织贵州非遗传人前来上海瑰丝陈花园召开了一场交流会，贵州绣娘们惊讶于Grace Chen高级定制中隐藏的中国元素，Grace也对贵州传统手工艺充满向往，“我想把贵州传统手工艺融入到我的设计中，但我要的合作并不是绣娘给我寄绣片我拿去缝到衣服上，我要的合作是吃透了她们的工艺精髓后再做出符合我设计风格的创新。所以我当即做了一个决定—要到这些绣娘生活的大山里采风，去看看她们的生活和环境，去体会她们的人生和审美。只有追根求源，弄明白这些绣品是如何创作出来的，才能找到民族工艺与我设计之间最完美的结合点。”
绣娘们精湛的手工技艺
在贵州的采风中，Grace Chen去到了三个村落，见到了苗族锡绣传人王绣娘、苗族红绣传人刘绣娘和水族马尾绣传人韦师傅，在大山里每去一个地方都有至少数小时的车程，绵延婉转的盘山公路一圈又一圈，绕得车里的人晕晕乎乎，但每每看到车窗外缥缈烟雾笼罩下看不到尽头的峰群，Grace都从大自然的壮阔强大中找到力量。
看过锡绣、红袖、马尾绣后，Grace Chen决定首先选择锡绣与新系列合作。2006年，拥有五六百年历史的剑河县苗族锡绣因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声名鹊起，锡绣的最大特点是使用金属“锡”作为刺绣材料，在粗犷的深色面料上缀以银白色细节，让人仿佛可以看到那个盛行甲胄之风的冷兵器时代，这与Grace Chen设计强调的“力量感”不谋而合。而锡绣以“锡”的自然银色为主色调，色彩质朴而高贵，又与Grace Chen的设计风格最为贴合。
身着传统服饰的绣娘正在专心地进行制作
制作锡绣，先要把一大张锡剪成一缕一缕的锡丝，再把锡丝裹在纱线上绣出图案，所有过程都依靠手指完成。因为长期低头做细活，加上锡绣必须压在膝盖上靠膝盖的弧度来完成，绣娘的脖子、肩膀、膝盖长期处于酸痛之中。这让Grace不禁感慨：“精致手工艺就是这样，让你心力交瘁，又欲罢不能。”
同行的刘冬梅绣娘从6岁起就和姐姐一起跟着母亲学习刺绣，她们现在都是刺绣大师。通过与绣娘聊天，Grace了解到，以前，刺绣是当地居民的生活必需，但现在，人们已不再享用这种技艺，做刺绣又费时间又挣不到钱，大量年轻人选择外出打工，坚守下来的主要都是老年人，所以目前贵州留守儿童很多。但事实上，刺绣是一项节能环保、没有污染的工艺，如果订单多，生活有保障的话，绣娘们可以在家绣，提高收入和本地就业率的同时也能解决留守儿童问题。
从传统锡绣中“提炼”的工艺被用在Grace Chen的设计中
在贵州短短几天的见闻让Grace Chen有了保护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冲动，“看着老古董新绣片被杂乱堆砌在一起，我很痛心，真正保护和传承文化并不是把它们放在博物馆里展览，而是让人们在现代生活中也可以用到它们并喜爱它们，让市场对此有需求，让绣娘因为自己的绝妙手工艺而生活富足而自豪！如何让传统手工艺走向市场，这是我需要思考的。”
Grace Chen对锡绣的运用并不是直接把绣片缝在她设计的衣服上，她要提取锡绣的精髓，“在我心中，任何艺术门类的精髓就像香味一样，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它就在你的身边，萦绕着你，感染着你。而且一定要创新，因为任何特殊工艺都是在当时当地的环境里滋长出来的，后人传承时，没必要重复历史，也不可能重复历史。”
模特演绎具有锡绣技艺镶边的时装（摄影：Ali Mahdavi）
与贵州剑河县锡绣绣娘们的合作中，一开始，Grace让绣娘们按照她的图案来绣，但绣娘们做不到，Grace又让绣娘按她们的想法去绣，结果绣出来的东西她根本没办法用到设计上。经过反复试错，Grace最后想到了花边，“我衣服的花边非常特别，它的女性化色彩不强，它很中性、有力量感，而且具有极强的几何造型，这跟锡绣的风格具有很多相通之处，应该可以融合到一起。于是我让绣娘在我的花边上做锡绣，结果效果惊人，绣娘们都说，绣了这么多年，从没想过自己可以绣出这么好看的东西。看到这些花边，我瞬间知道该如何运用到我的衣服上。”加入锡绣元素的高定服装成为Grace Chen最畅销款前几名，络绎不绝的订单让剑河县增加了近百人就业，为当地创造了近百万元收入。
“事实上，从第一天做Grace Chen品牌起，我就有两个核心目标：为现代中国人创造和提供美；以及保护和传承我们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和工艺。你看这些绣品不管放在哪个时间段、哪个国度，都具有能被全世界人民接受并喜爱的普世美，它们代表着全世界最高水平的刺绣工艺，可以与现代设计交织出无限创新可能。”
撰文 | 苏欣弦
编辑 | Sophie Shaw
图片 | Grace 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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