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军旅、上过战场、写过反腐剧、参与过审计风暴、创下全球最大规模IPO纪录、开启保险“大时代”……如此完美的履历却随着4月9日中纪委的一则消息而被撕裂。
4月9日下午,中纪委网站公布消息,中国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党委书记、主席项俊波涉嫌严重违纪,目前正接受组织审查。这亦是目前为止“一行三会”首个接受审查的“一把手”。
对于项俊波被查的原因,各方莫衷一是。值得注意的是,次日4月10日早上7点,中纪委网站在首页头条位置转发了由新华社播发的李克强总理讲话,其中提到有关“保险公司套取费用等违法违规行为”、“个别监管人员和公司高管监守自盗、与金融大鳄内外勾结等非法行为”,以及“加大问责力度,强化机构问责、监管问责和对监管者问责”等重要表述。
在《审计外事二十年》书中,登载着一张老照片,是1992年中德项目正式启动后中国审计机关派出的第一个赴德司局级研讨班合照。在这一批学员里有4位未来审计署的领导同志:刘家义、吴定富、翟熙贵、项俊波。
对于项俊波来说,审计系统是他进入金融监管的重要一驿。资料显示,项俊波在1993年出任南京审计学院副院长,自1996年进入审计署体系,历任审计署管理指导司副司长、京津冀特派员、人教司司长、人事司司长、副审计长。
1996年,时任审计署管理指导司副司长的项俊波出任京津冀特派员。需要说明的是,京津冀和上海地区一直是国家审计署最为核心的两个工作重镇。
1999年,群众举报天津蓟县国税局在税收征管工作中存在严重问题。作为京津冀特派办事处的主要负责人,项俊波带领工作小组进驻蓟县。一场惊心动魄的审计与反审计的战斗打响。
根据媒体公开的报道,让项俊波始料不及的是,此案牵涉面极广,蓟县国税局多数员工都有或深或浅的牵连。时任局长的梁化泉千方百计地阻扰审计人员的工作。梁化泉的儿子是当地一霸,有黑社会背景。他收买了当地的黑社会,对审计小组的驻地进行监控。
恐吓电话甚至打到了项俊波在天津的家中,当时只有项俊波年幼的女儿在家。歹徒威胁说:“你们这么干下去,没什么好处,小心点!”然而,项俊波却震慑住了对方:“告诉你,我参过军,打过仗,负过伤。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什么我没见过?”
确切地说,1999年是“审计风暴”刮起的第一年。在蓟县国税局大案中,项俊波在表现出来的专业水准和胆略,得到审计署的认可。当时上级和与他共事的工作人员公认项“干得漂亮、彻底”。三年之后,项俊波被提拔为国家审计署副审计长。
事实上,审计之于项俊波,绝不仅仅是审计风暴中的一战成名。《中国经营报》记者查阅国家审计署的官方网站显示,项俊波在我国审计制度改革方面有很多独到的见解,其很多著述直到2010年乃至2015年之后仍被广泛引用或转载。
4月10日,本报记者在国家审计署官网上输入项俊波的名字,仍可见到18项搜索结果,其中多篇专业论文的参考文献中有项俊波的著述,这包括了项俊波2001年发表于《审计研究》上的文章《论我国审计体制的改革与重构》、2002年4月中国时代经济出版社出版的《国家审计法律制度研究》等。不仅如此,在国家审计权配置模式方面,项俊波则是“转型说”的代表性人物之一。从对审计历史的溯源到对审计模式的建构性思考,不难看出,项俊波对于审计工作的热爱以及投注的精力。
2003年,中银香港爆出腐败丑闻,2004年项俊波调任人民银行副行长,当时就有声音称“项俊波任职可加强金融系统自身风险防范,防止银行业内部腐败的蔓延。”
现在回过头来看,审计工作对其仕途有着不同一般的意义。时值审计风暴正盛,项俊波“一战成名”,从此奠定了仕途的根基。但是审计工作的特点也让他时刻处在与黑暗与腐败的交集之中,这也给他的人生带来了极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2007年6月项俊波从央行副行长调任农行任行长,后于2008年12月任董事长三年。
他在农行最大的贡献是执掌了农行的上市工作,并构建了农行的“三农”金融体系,被认为是最懂“三农”的掌门人,也是谨慎与大胆改革谨慎兼具的掌门人。
项俊波长期的审计工作给农行内控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2007年4月,农行曝出邯郸分行特大金库被盗案件,折射出当时农行风险管理的软肋。项俊波6月上任伊始,便重点展开了基层行的风险管理大检查,并就地免职了多名基层行领导。此事在农行上下震动很大,项俊波也一下子让农行人认识到了铁腕作风。此后,他在农行内部还刮起了一股审计风暴,每一级总分行都派驻了审计人员,同时审计人员又归上级单独一条线管理,通过加大审计力度控制风险。项俊波当时提出的“面向三农、整体改制、商业运作、择机上市”16字方针,在农行上市前起到了重要的指导意义。
2010年7月15日,农行在上海证券交易所鸣锣,次日在香港联交所挂牌,实现A+H股上市,并创下当时全球最大规模IPO纪录。其间,服务“三农”,是农行区别于其他大行的一个最大特点,也是最需要向投资者讲好的一个故事。为顺利推进农行重组,加快上市步伐,项俊波大力推进“‘三农’金融事业部制”改革试点,并推广到2048个县,作为“三农”金融部的基本经营单元。
为适应“三农”金融“短、小、频、急”的特点,项俊波建立了“三农”金融部信贷政策制度体系,不断扩大县域支行审批权限,下沉信贷决策层次,简化“三农”和小企业信贷运作流程,把中小企业存货、应收账款、林权、大中型农机具等纳入创新的担保方式中。
项俊波进一步在董事会下设立了“‘三农’金融发展委员会”,深化“三农”的组织架构。2009年1月,农行全面启动“三农”金融事业部制改革,实行垂直管理、独立核算、单独考核、重心下沉。从总行到支行都相应设置了业务机构,其他中后台部门则采取与城市业务板块实现共享的模式。农行在县域领域的网点和业务优势,为其近年来中间业务的快速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项俊波2006年刚刚到农行时,农行的不良率为23.43%,而其他银行的不良均在10%以下,长期做审计工作的项俊波对行内进行了内部体制改革,全面控制风险,并发起了一轮审计潮,铁腕之下农行资产不良持续双降,2011年9月离任之时仅为1.6%。
从2011年空降至保监会,到2017年4月宣布被调查,项俊波在保监会主席位上接近六年,见证了保险业飞速发展,影响力提升的全过程。有评价称,项俊波这六年主要干了三件事,即“松绑保险资金运用、推动人身险和车险费率改革,以及建成第二代偿付能力监管体系”。其中,“松绑保险资金运用、推动人身险和车险费率改革”,让行业从束手束脚的众多规定中解放出来,拥有了更大的施展空间。
2011年底,项俊波成为金融大街15号第三任当家,也是历任当家中唯一的中央委员。上任之初的半年中,项俊波几乎未发声音,足迹遍布多个省市,多与金融改革相关,并在2012年4月,随同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王岐山调研沪上保险业。
2012年6月中旬,保险股集体疯涨。据悉,导火索是6月11日-12日保监会组织的“保险投资改革创新闭门讨论会”,会议商议十余项保险投资新政(征求意见稿)。
一个月后,保监会推出投资新政13条,涉及投资债券、股权和不动产、理财产品等证券化金融产品、金融衍生品、股指期货,还可以参与境外投资进行委托投资等。
2013年初,冰封14年、论证近6年、搁置近2年的人身险定价利率市场化改革终于正式破冰——保监会向各人身保险公司下发《关于开展人身保险费率政策改革试点的意见》。
同年7月,一场名为“深化改革 创新发展”的保险业深化改革培训班在京召开。这一年保监会每月公布的人身保险公司原保险保费收入表多了两个新名词:“保户投资款新增交费”、“投连险独立账户新增交费”。
2014年2月,保监会出台第一份高现价监管规定——《关于规范高现金价值产品有关事项的通知》。同年8月13日,国务院发布《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现代保险服务业的若干意见》,行业内称之为新“国十条”。
至此,保险迎来大繁荣,新任保监会领导班子行业内威信到达顶峰。然而,“保户投资款新增交费”带动下,短期、较高收益理财型保险渐风靡,终引发监管担忧。
项俊波在当年的保险业一把手培训班上首次厉言,“目前中国保险业的高现金价值业务存在四大风险隐患、三大危险”。
”
2015年,寿险费改“三步走”收官年,困扰寿险公司多年的预定利率问题得到解决。资产驱动负债型险企手握充沛现金流,纵横资本市场,险资“买买买”名声大噪。
2015年12月29日,保监会召开保险行业风险防范工作会议,各保险公司一把手参会,会上的定调也是“整体风险可控”。
2016年3月,保监会出台《关于规范中短存续期人身保险产品有关事项的通知》,9月出台《中国保监会关于进一步完善人身保险精算制度有关事项的通知》、《关于强化人身保险产品监管工作的通知》。
2016年最后一个工作日,保监会出台《关于进一步加强人身保险监管有关事项的通知》,规定保险公司2017年中短存续期产品季度规模保费收入占当季总规模保费收入比例高于50%或者季度原保险保费收入占当季规模保费收入比例低于30%者,一年内将不予批准其新设分支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