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第一家庭秘史：谁敢杀害白头山血统子孙！
记者 | 陈祥 嘉沐 吴如加
编辑 | 漆菲 美编 | 青年
本文节选自《金正男及其家族这些年》
原文刊载于《凤凰周刊》2017年第10期总第611期。
46年前的一个夜里，朝鲜电影演员成蕙琳的姐姐成蕙琅被楼下传来的汽车喇叭声吵醒。她从四楼的窗户往下望，黑夜中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那是金正日，不同于后世所熟悉的那位一副严厉神情的朝鲜最高领袖，彼时的他刚满30岁，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后来世人都不曾见过的喜悦。
“刚才蕙琳生了个儿子！”他开心地说。
这个男孩，就是金正男。由于母亲并非正室，金正男度过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童年。他住在保安严密的官邸中，没有同年龄的玩伴，表姐李南玉和表兄李一男（“脱北”后改名为李韩永）是他仅有的朋友。“母亲是著名的电影演员，且结过婚。父亲对与母亲同居一事采取高度保密。我因此无法外出或交朋友。”金正男后来回忆道，“孤立的童年造就了现在偏爱自由的我。”
朝鲜前领导人金正日膝下共有三子：长子金正男、次子金正哲及三子金正恩。正男是金正日与第二任夫人成惠琳所生，正哲和正恩则是金正日与第三任夫人高英姬所生。据金正男所述，在瑞士留学期间，他与金正哲见过几次面，但从未见过金正恩。即使在平壤生活期间，也是住在不同的地方，从未有过一面之交，因此对金正恩的性格“完全不知道”。
“认识（金正男）十年了，但从未听他提起过金正恩。”一位澳门当地韩侨告诉韩国《中央日报》。而作为第一家族的长子，金正男的死亡注定和出生一样，不会悄无声息。
作为金正男的姨妈，成蕙琅在2000年出版的自传《藤树人家》里哭诉道，“唉，正男啊！你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呢？现在还被关在那堵篱笆内，过着被禁锢的生活吗？……你独自一人啊，正男。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总是觉得你虽然活着，却比早早死去的一男更加不幸。我觉得你一定会早早看到这本书，所以特地在此呼叫你的名字。”
据韩国关注“脱北者”事宜的网站报道，金正男被杀的消息正在朝中贸易工作人员和边境地区百姓之间慢慢扩散。来自平安南道消息人士说：“百姓们一般都会相信随时接触外界消息的华侨的话，对金正男被杀消息大吃一惊，都说‘谁敢杀害白头山血统子孙？’”
在辽宁省某市长期从事贸易工作的一名朝鲜贸易商则说：“（金正男）头脑灵敏，为筹备（金正日的）秘密资金担任了走私的魁首作用”，“金正男受中国政府保护和深广的海外基础，可能成了危险因素。”
金正男的死讯传到澳门，当地韩国侨民一片哗然。对与他接触过的韩侨而言，这是一个传奇人物，大家用金正男的英文昵称John称呼他，若一起吃喝必然是他慷慨结账，一些人还见过他背部很大的龙文身。
“John就像普通的邻家大叔，跟我们相处融洽，丝毫没有朝鲜‘皇太子’的架子。真令人感到惋惜。”一个认识金正男近十年的韩国侨民告诉火速赶来的本国媒体，“金正男从不谈政治。我们见面主要是谈电视剧，谈了很多韩剧。他之前看《拥抱太阳的月亮》和《蓝色大海的传说》等电视剧时，还像普通主妇一样流泪。他还对我说，‘哥，你跟编剧说一下，让他杀掉一些（剧中角色）’。”这位韩侨透露，金正男习惯在一家酒店玩扑克牌小赌，100美元可以玩上半天，然后去附近的日本餐馆跟韩国人一起喝烧酒，酒量是一两瓶。
不过在2001年之前，金正男并非这般富家子弟、和蔼中年大叔的形象。他原定是要接过父亲的接力棒，是父亲身边权势熏天的狠角色。
△成蕙琅公布的家庭合影照，金正日与胖墩墩的金正男坐在前排，成蕙琅跟女儿李南玉、儿子李一男站在后排。
迄今为止，外界对成蕙琳的个人经历、金正日与其感情生活的有限了解，主要来自《藤树人家》。书中有一张著名的家庭合影照，金正日与胖墩墩的金正男坐在前排，成蕙琅跟女儿李南玉、儿子李一男站在后排，这是被公布于世的童年金正男最清晰的照片之一。
据成蕙琅介绍，金正男童年时深受父亲溺爱。金正男尚在襁褓中，父亲会耐心哄他睡觉，或把他背在肩上逗乐。仅仅是作为儿子去医院治疗蛀牙的奖励，金正日大手一挥送了一辆进口的高级轿车。父亲曾带着稚儿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让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告诉他“那儿就是你的席位”。
9岁那年，金正男被送到苏联上学，但他无法忍受苏联的教学环境，以“厕所脏”为由要求离开，最后被转送到瑞士。瑞士的学习和生活很舒适，还有成蕙琅和李南玉与其陪读。他熟练掌握了英法俄三种语言，在数学上表现出不俗的天赋。每逢金正男生日，父亲都会打电话问候。一到假期，金正男会飞回平壤与父亲团聚；开学在即，父子又是难分难舍地告别，金正日在送别时刻往往落泪。
金正男19岁结束了瑞士的求学经历，回到父亲身边，父亲对他寄予厚望。“我去留学以后，异母兄弟正哲、正恩及妹妹出生，父亲大人的感情好像开始向弟妹们倾斜。”金正男告诉日本记者五味洋治，“我完全成长为资本主义青年，回到朝鲜时，父亲似乎对我有所警惕。”但从金正日的安排来看，他还算能接受儿子在国外染来的“恶习”，如飙车。金正男回国后喜欢驾驶奔驰车在平壤空旷的街道上疾驰，金正日年轻时也一样。
一家关注“脱北者”消息的韩国网站负责人告诉《凤凰周刊》，金正男在平壤非常有名，平壤人当时谈起他时会用到继任者、公子等尊称。90年代末，金正男在高丽酒店地下餐厅喝得烂醉时胡乱开枪一事，也成为人们的谈资。“但平壤以外地区的人，以及现在的平壤年轻人应该不知道金正男是谁。”该网站人员判断。
△1975年，金正男和外婆金元珠合影。
孰料，成为金正男命运转折点的，竟是2001年5月1日。按捺不住对迪斯尼世界的喜好，他带着妻子、四岁的儿子、女秘书偷偷降落在东京成田机场。他手持伪造的多米尼加护照，姓名是“PANGXIONG”（胖熊）。日方跟多米尼加官方核实信息，拘留了金正男一行，验明身份后客客气气将他们遣送回去。这一事件迅速成为国际热点，他和家人被遣送的视频传遍全球，他留给外界为数不多的照片主要来自此事件。
一夜成名的金正男，让金正日和朝鲜政府丢尽颜面——朝鲜和日本迄未建交，最高领袖之子却跑到敌对国家玩乐。
从此以后，金正男彻底淡出平壤的政治圈，先去了北京，后来到了朝鲜的贸易重地澳门。在跟五味洋治谈及与父亲的感情时，他并未怪罪父亲的重罚：“孩子与父亲的关系，原本就是时坏时好，只是人生的境遇不同而已。父亲是领导人，而我则在外部自由行动。父爱并未改变。”
△金正男母亲成蕙琳在俄罗斯的墓地。墓碑很简洁，上行是韩语“成蕙琳之墓”，下行是阿拉伯数字“1937.1.242002.5.18”。
据韩媒披露，自1997年开始，金正男经常和亲信们在平壤市的特阁（别墅）幽暗阁聚会，模仿父亲开展“秘密宴会政治”，这里曾经住过被绑架的韩国导演申相玉、崔银姬夫妇。2009年4月，国家安全保卫部搜查了这里，是为“幽暗阁事件”（又称“平壤兄弟之难”）。保卫部毫不客气带走了别墅的管理人员，审问是哪些人参加了聚会。亲信们接连被调查，这给金正男带来了巨大恐惧，他立即向父亲和姑父张成泽求情，事态才没有恶化。
此后，他有意向媒体放言自己“不关心继承问题，将会平静生活”，这些话自然被传递到平壤。在金正恩被确定当权后，他也多次对外强调自己并无政治野心：“我对弟弟只有一颗兄弟之心，却被一部分人说成是朝鲜版的《王子和我》（指马克·吐温的代表作《王子和乞丐》），被错误地解释为‘正男向弟弟正恩发出了挑战’，我感到很遗憾”，“相信弟弟的肚量，一定能够相信我的真诚”。不过私下与好友聊天时，他似乎还是放不下心结，屡次被曝出嘲讽金正恩的话语。
由于血统关系，外界在讨论金正日的接班者时，依然把金正男作为重要选项之一。直到金正恩在2010年9月末走上接班的第一步（韩国情报系统首次发现金正恩被内定是在2009年6月），即就任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委员和劳动党中央军委副委员长。朝鲜官方在当年10月1日公布“金正恩”的汉字，以前一直译为“金正云”或“金正银”。从此以后，金正男再也没有踏足过祖国（妻儿可以回国），直到父亲于2011年12月去世。
韩国国情院院长李炳浩宣称，朝鲜曾在2012年后对金正男实行过一次不成功的暗杀。金正男之后写信给金正恩：“请撤销对我和我的家人的惩戒命令。我们无处可去，也无处可躲，也无路可逃。”不过，这些指称尚难有更多信息证实。
金正男死后，后代中最受关注的是儿子金韩松。
△左：2001年5月，东京成田机场，金韩松和父母在一起。 右：2013年8月27日，法国巴黎政治学院，金韩松正在回宿舍的路上。
3月8日，由协助朝鲜“脱北者”的组织“千里马民防”上传的一段约40秒的视频中，金韩松出面报平安。韩国国家情报院证实，视频中的男子是金韩松无误。日本TBS电视台称，上传这段视频的团体宣称，金正男遭刺杀后，有三个国家及另一个“希望匿名的政府”挺身相助，已将金正男家人安置到安全地点。
父亲遇害后，据英国《每日邮报》2月19日爆料，金韩松与18岁的妹妹金率熙及妈妈李慧静受到武装警卫保护。据悉，近段时间以来，中方已向他们提供额外保护，他们原本居住的大楼至少三个月有武警巡逻。韩国政府亦向所有居住在韩国的“脱北者”发送短讯，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在“千里马民防”组织上传的这段视频中，金韩松身穿黑色外套，用英语介绍自己：“我的名字是金韩松。是朝鲜人，来自金氏家族。”为了证实自己的身份，他在摄像头前出示了一本朝鲜外交护照。“我父亲数日前被杀害，我现在和妈妈还有妹妹在一起。”随后，金韩松向为其提供帮助的对象表达了谢意，“感谢在紧急时刻向一个家庭提供人道主义的避难援助的荷兰政府、中国政府、美国政府以及一个无名政府。”
“希望我们能尽快好起来。”他最后说。
新媒体编辑 | 丰泽 马茹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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