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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虎 | 师徒情谊能否敌过大清律

脑洞故事板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2-09 12:15

正文

图/Aaron blaise



十数匹骏马银铵铁甲,奔腾嘶鸣,在常四爷身后不足十丈,势若云雷。常四爷纵然身长脚长,奔行如飞,却哪能与马匹相抗。

“常四爷,就到这吧!”

当先的汉子高喝一声,刚想将手上马鞭再抽上一记,却见那常四爷竟真的站住了。

常四爷背对着一众骑军,一身布衣褴褛,染满血污,九尺长的身子狮虎般壮硕。骑军步步逼近,他忽然回身,一声断喝,横眉怒目宛如恶鬼。几只骏马登时吓得人立起来,两个年轻的骑手更是滚下马来,好不狼狈。

“张护卫,非要如此!?”

常四爷高声叱问,那声音铿锵雄壮,余音激荡久久不绝。那两个年轻骑手刚要上马,被这声音一吓,又赶忙抽出腰刀全神戒备。

“常四爷,你私带绿营军擒杀缅军,杀良冒功,祸乱边疆……”

“按律当诛。”常四爷接了口。

张护卫一愣,紧接着点了点头,“按律当诛!”

常四爷悠悠叹了口气,语气中再无激愤,竟满是凄凉,

“虎子,十余年的师徒情谊,敌不过荒唐的大清律?”

那张护卫周身一震,好似此时才醒悟过来,他眼前这狼狈奔逃的中年汉子,正是自己的授业恩师。

十余年前他村庄被缅人屠戮,家破人亡,若不是这常四爷带军强援,他早已命丧蛮夷之手。常四爷怜他孤苦,又将其留在营中,那之后更是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十余年来日夜教诲,可说是恩同再造。

“来啊,取你师父的命啊?”

张护卫沉吟许久,猛力叹了口气,再抬起头来,眼里的情义已尽数收了去。

“昔日你对我有恩,劝你此刻束手就擒,或可从轻发落!”

“从轻发落?”常四爷轻哼一声,“我若不逃出来,此时已奔了黄泉了!”

张护卫也不辩驳,沉声喝道,“若是执迷不悟,须知刀剑无情!”

“无情?”常四爷忽而笑了,眼中却满是悲愤,

“什么是无情?朝廷距此万里之遥,一旨绥靖,边疆几十年民不聊生!这才是无情!官府窝囊,屡屡放纵蛮夷,多少大清百姓无辜惨死!这才是无情!”

他抬手指向远处滚弄江,“这缅人,大清不杀,我杀!”

常四爷气息越来越足,声音越来越狂,喝骂里,尽是边疆子民的滔滔冤屈,

“我带着弟兄跨了大江,夜袭缅军,大胜而归!可那巡抚刘藻,畏战请降!竟要献上我常某项上人头!”

他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雄浑凄怆,嘲弄这苍天无眼,人命,几如草芥。

许久,常四爷握紧了手中兵器,眉眼一竖,带着凛凛凶光。

“想取你师父的命?问过这把硬弓!”

张护卫心中一紧,已知师父起了杀心。

这常四爷号称南疆第一弓,出手既准且狠,多少缅人被他一箭就炸穿了胸腹。自己手下一众新兵,未及上了战场便枉死在汉人手里,岂不荒谬。

他凝视着常四爷良久,觉得胸腹仿佛被一座大山压着,喘不上气来。他身后,是十余个兄弟的性命,眼前,是敬如君父的授业恩师,而身上,是巡抚大人的军令!

张护卫暗自喝了一声,颤抖着从身后取下一把朱红木弓,这弓只有四尺长短,是骑兵形制,虽然不较常四爷手上那把有力,却出箭极快,极易夺取先机。

缓缓送了一口气,张护卫搭箭张弓,铁箭一横,身形已稳若泰山,

“师父,我始终不信,你是南疆第一弓。”

常四爷笑了,“嘿嘿,不愧是我常某的徒弟!”

说着,缓缓举起了六尺长弓。



常四爷半生戎马,平日里每顿饭要半斤熟肉两斤酒,手上一把长弓是绿营军里最大的形制,六尺出头,比寻常蛮子还高出一截,傅的牛角桦皮张而不跋,硬得像块生铁。能将这把弓拉成一轮满月,全南疆找不出第二个。

可这大弓半个月没开荤了。因为这山上,还有一头大虫。

那日常四爷上山狩猎,离密林的边缘有里许远的时候,一道影子猛然在两棵巨树之间窜了过去,喷着火的烈日愣没来得及映出身形。紧接着一声嘶鸣,听着像是一头没上年岁的小鹿。

常四爷一惊,刚想往那林子里冲,忽然一声长啸,整个林子的鸟雀全逃了出来,那啸声越来越浓,卷了一阵狂风向常四爷撞过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搅翻了去。

“好畜生!”

常四爷举着长弓在林子外面,满眼的狂喜。自从上次与姓张的斗箭之后,许久没有这种兴奋劲了。自那以后,常四爷见天在这林子里守着。老虎在这山上,自己也在这山上,不斗上一斗心里是真不痛快。

十日之后的密林里,常四爷又听到了那虎啸,卷了层层声浪,一炸起来,那大虫已在百步之内了。

常四爷算准了方位,大手搓了搓长弓,冷硬的触感传过来的时候,嘿嘿地乐了。这物件,不比当年飞将军那把硬实多了?

他将手心往衫子上一抹,没取铁箭,却抽了一支鸣镝搭在弦上,又从怀里掏了块巴掌大的碎布,往球形的箭镞上一蒙,潦草地系了个活结。

这鸣镝是诱敌用的,若是出手就响,岂不立时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而常四爷用布蒙了哨孔,那鸣镝就哑了。一箭冲天射出,等落到远处林子里,碎布才被树枝刮散。那时候鸣镝响起来,声音已然在百步开外了。

常四爷转了个身,向着斜上方把弓张了一大半,待那筋弦堪堪碰上自己的嘴唇两指一松,嗡声轻盈,那箭矢窜进了月亮。

这一箭看似寻常,实则算计得极准,那老虎循着鸣镝方位奔过去,必然经过常四爷身畔,且恰恰是几十步远的地方。

在常四爷眼睛里现了身,老虎和蛮子,有甚分别?

常四爷未等鸣镝出声,反手携了一支冶铁战箭猛扣在弦上,上臂一震,那长弓骤然满张,绷得隐隐做声。

半晌之后,前方密林里,响箭清脆长鸣。

身后不远处枝叶乱响,夹杂着擂鼓般的步子躁越起来。那声响初时还混沌一片,转瞬间,已驰到近处,钝重得像是猛跺在人的胸口上。

常四爷被这声音一激,筋骨都舒坦起来,舌尖在下唇上舔了一下,眼里放了光,像是烤着流油羊腿的熊熊篝火。

忽然那火光里映出一道暗黄色的影子,在巨树之间一现一隐,比原野上的长鬃骏马还快上几分。

再快,也是畜生!

常四爷心左脚猛然扭转了半寸,长箭赶在猛虎头里劲射而出,弓弦剧震,余音不绝,那箭镞上的血槽撕裂空气,竟铮鸣起来。

懂行的一听就知道,这是正当年的好汉才有的力道。铁箭大弓的威力本就不凡,若是再能听见弦音箭鸣,别说是锁子甲,便是拇指厚的钢板,也能炸出朵花。



两支铁箭在空中交错,又分别飞向张护卫与常四爷。

血肉钝响骤然而起,常四爷仰头摔在地上,他右胸中箭,入体逾寸。可虽是痛楚,他却知道那箭矢避开了所有要害。

紧接着嗡得一声,另一支长箭钉入大树,箭身借着余力抖动不息。张护卫愣住了,这常四爷出箭绝无失手,自己已做好了身死的打算,可此时箭光已过,自己竟毫发未损。

他全身颤抖着顿了半晌,忽然手里拿朱红硬弓忽然清脆一叫,从中间断为两截。

“师父……”

四爷缓缓支起身子,愣愣看着胸口的长箭,自己的技艺,终究落在了自己身上。

常四爷心中郁结,终于受不住剧痛哀嚎了一声,那声音凄厉可怖,如同垂死的恶狼。

紧接着,他向着张护卫高声喊道,

“畜生,取我人头领赏!”

张护卫被那哀嚎激荡,一时间不知所措,此时一个年轻骑兵行到身侧,

“大人,小的愿前去取了这厮首……”

骑兵话未说完,忽然被一直巨手灌在脸上,险些摔下马背。待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再看向张护卫的时候,竟发觉那坚实如岳的汉子已然虎目含泪,嘴角抽动不休。

“走吧,我箭上淬了毒,他活不过今日子时!”

众人心里清楚,张护卫用的铁箭是行伍制式,清军自诩天朝雄狮,对淬毒灌铅等等奇技淫巧向来不屑。张护卫如此说,已是放了常四爷的生路。

“可是大人……”

“回营!”

张护卫沉声下令,不怒自威。那随从不敢多言,又看了一眼常四爷,这才调转马头,缓缓离去。他往远处行了几步,又回头看向常四爷,却欲言又止。

忽然身后传来常四爷一声喝骂,“好一个背信弃义、欺师灭祖的张英雄!”


箭技是种豪赌,赌注是对手和自己的两条命。

六尺长弓劲力奇大,让多少英伟汉子转瞬就成了哀嚎的懦夫。可若是一击不中,再度张弓势必耗费更久的功夫,若是稍有差池,敌手的刀枪就能抵上自己的脖颈。

常四爷从没有过差池,当初一箭断弓的时候如此,如今劲射猛虎也是如此。

以大树遮掩,响箭诱敌,铁箭夺命三招连环,利落分明,前后相映,全无破绽。猛虎入了常四爷视线时,刚好离箭尖四十大步,这测算之准计谋之辣,可是寻常猎手想都不敢想的绝技。

这个距离上,别说是头猛虎,便是一支银镖飞过,也该逃不出常四爷的杀招。

可现在,常四爷只听见了流箭入木的声音,那老虎的气息宛如凭空消失了。常四爷寻思半晌,又把抽出一半的铁箭放回箭壶。如此情形只有一种解释,那第一支箭贯穿头颅,猛虎已然毙命。

“畜生!”

常四爷突然喊了一句,又侧耳倾听,半晌,仍没有半点动静。他这才将长弓挂在身上,向着猛虎毙命的地方走去。

向前十来步,常四爷眼睛始终盯着那片草丛,忽而一阵风吹来,长草躬身弯倒。常四爷猛然惊醒,连那猛虎中箭倒地,也全无声响?

想到此处,那风声已然浓郁,从身侧山腰上流淌而下,竟隐隐带着腥臭,继而,他听见了一声低吼。常四爷再也不敢动弹,眼珠向右一扫,赫然发现山腰一方黑石之上,一只斑斓猛虎巍然伫立。

猛虎断喝,骤然跃起。

常四爷身形猛转,顺势扯出长弓铁箭,还未来得及扯开弓弦,猩红色的虎口已欺到眼前。他心念电转,忽然矮下身子向着巨虎撞来的方向伏地一滚,竟避开了那精钢利刃般的双爪,错身到了老虎身下。

一人一虎交错的一瞬,常四爷借着挺身翻起的力道,将右手长箭直插向老虎后胯,继而拔足狂奔,也不去看那一箭是否刺中。

常四爷奔出两步,这才听见猛虎落地,铁爪在山石上刮出尖利的声响,忽然虎口里一声闷哼,显得十分疼痛。

四爷心下一喜,寻思着百兽的霸王,也不过如此。足下也不停留,越奔越快,耳中渐渐起了风声。

那风声狂躁到了极处,竟又被身后紧密的虎步盖了过去,那步伐沉重而慌乱,许是老虎已然有伤,好一会都没能追上来。而常四爷也迈开大步一路狂奔,根本无暇回身射上一箭。忽然眼前树木渐稀,露出了一处断崖,奔到近处才发觉是个落差不高的山谷,谷底只有一丈来深。

常四爷来不及转向,只得从崖边一跃而下,身后猛虎四足在地上重重一顿,也是腾跃而起,凌空大吼一声,滚滚虎啸越来越近,将四爷的身子都卷了进去。

常四爷心知摔入矮崖虽不致死,也不能立时奔逃。他半空中大喝出声,右手猛抽了一支铁箭抡在弓弦上,双脚一荡借着腰力翻转身子,堪堪瞥见老虎便是一箭。

一人一虎相距不过十步,这一箭虽然潦草,却仍是衔着黑影瞬间灌入了猛虎前胸。

嘭嘭两声闷响,一人一虎摔在谷底。常四爷只觉得全身筋骨都要散了,口中发甜,脑海里一阵恍惚。忽听见那猛虎鼻音,凝重短促。常四爷顾不得全身剧痛,翻身而起长身傲立,双足生根,六尺长弓又对准了恶兽。

此时常四爷方且看清猛虎全貌,这畜生身巨毛长,壮如牯牛,趾爪抓在地上犹如铁镐,沙沙作响,一条虎尾小臂般粗细,摆动劲如黄蟒。此时猛虎左右踱步,锦袍般的毛皮已被血水染红了一半,再一细看,老虎前胸后跨皆插着一直长箭,而脊背上血液仍然汩汩涌出,是一个贯穿伤。

常四爷的第一箭果然射中了老虎,只是这恶兽奔行太快,未能直中头颅。

可令常四爷更为惊惧的是,这老虎竟能强忍着剧痛一声不吭潜行到山石之上,误导自己暴露行藏,其坚毅与心计,不似兽类。

一人一虎对视良久,谁都不肯先发制人。那猛虎早已尝过弓箭的苦头,不敢贸然发难;而常四爷自忖飞箭虽快,却难免让猛虎侧头避开要害,需等到它纵身而起才能出手。

两厢僵持不下,足足对峙了半个时辰,不觉日薄西山,矮崖的影子早已覆盖过来,将一人一虎吞噬。

这情形看似平静,实则比刚才一路奔逃更为凶险。常四爷始终平举长弓,弦张至底,这硬弓一十五力,尽数拉开有近两百斤,饶是常四爷天生神力,如此僵持也不禁双臂酸楚难当,气息越来越乱。他苦等这猛虎忍耐不住,纵起扑杀,必能一举将其狙杀,可那猛虎流血不止,却仍旧沉着,缓缓踱步。它足下地面已经被鲜血占满,每一步都似踏在水洼中,再一抬起,便粘着几道血丝。

“畜生,看谁的命长!”常四爷死盯着猛虎,喝了一声。那猛虎仿佛听懂了,也低吼了一声作为回应。

忽然几声年幼驴子似的鼾叫在身后响起,常四爷一惊,转而又放下心来。这叫声柔弱焦躁,色厉内荏,听声音,定是眼前这猛虎的幼崽。

果然一只幼虎跑了几下,挡在他与猛虎之间。这幼虎刚刚长出尖牙,身子不过两尺长短,嘴张到了极处估计也含不下常四爷的拳头。

常四爷琢磨眼前这猛虎若是再不发怒,自己也再没有力气撑住这硬弓了,于是将那长箭下移,对准了幼虎的头颅。



“听说你一箭射死了常四?好英雄啊。”巡抚大人刘藻端坐在太师椅上,拈着长须。

“回巡抚大人,属下虽然射中,却因相距太远令其逃脱。可属下箭上淬有剧毒,常四难逃一死。”

“好啊,”刘巡抚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踱到张护卫身边,“献不出常四人头,张护卫是想看着我清缅两国兵戎相见了?”

张护卫登时跪倒在地,“属下罪该万死,请大人责罚!”

“混账!”刘藻提起一脚踹在张护卫胸口,“我向圣上递了折子,说缅人望风遁走,清兵大捷!交不出常四人头,如若缅军此时来犯,你担当的起吗!?”

“大人放心,属下愿领精兵百骑,渡江荡寇!”

刘藻一愣,噗的一声笑了,那笑声满是戏谑,仿佛听到了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

“你第一天做官?”

“大人……此话怎讲?”

“朝廷拨得军费粮草一只巴掌能数过来,你渡江荡寇,所耗多少算没算过?”

张护卫抬起头来,满脸愕然,而那刘藻坐回太师椅,继续说道,

“缅甸物资贫瘠,便是征讨下来,清军所得几何?到时候朝廷以为我边疆太平,缩减开支,我绿营军谁来养活?”

“大人,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缅人屡屡进犯……”

“所以我发了捷报!捷报,是朝廷最想要的结果,于公于私都有好处。”

张护卫心中早已乱作一团,他此时方知为何刘大人要诛杀常四,为何南疆数十年民不聊生。

边疆不太平,绿营兵才能太平。

“大人,属下既为军人,何惧马革裹尸!愿领兵千骑,十日内击溃缅军,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

“五日!五日攻下敌营!”

刘藻盯着张护卫七尺高的身子,心道果然是条好汉,可惜生错了地方。

“我给你步兵十人。”

“大人?”

“听说滚弄江畔的山坳里有缅甸虎王,你替我取了虎皮献给缅王。那巨虎毛皮价值连城,必可免兵戎之灾。”

张护卫又要进言,却看见刘大人伸手一挥。

“张护卫,乾隆二十七年天下大旱,莫要徒增杀伤啊。”

说罢,刘藻起身离去,行至门口,却见张护卫仍旧双手握拳跪在地上,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张虎皮,还是两军交战,做臣子的,要懂得为陛下分忧。”



被常四爷的夺命长箭指着,幼虎叫得更响了,那一身鲜血的巨虎也不再踱步,前爪伏在地上好像蓄满了力气,却仍是凝而不发。

常四爷咧嘴一笑,好辣的畜生。

突然他双臂灌起余力,将那弓弦拉的噼啪炸裂出声。猛虎被着声音一激,果然向前跨出一步,作势便要跃起。忽然谷口一声狂吼,这吼声不高不长,却在谷里激荡许久,比那悠长虎啸来得更为雄浑。

紧接着山响的步伐袭来,竟是一头巨熊被幼虎叫声吸引,奔到谷底。

那猛虎已然察觉,却不敢回身,待到巨熊临近忽然前身一挺,张开巨口森然长啸。那啸声炸裂开来,暴怒已极,常四爷只觉得耳膜都要震破了。他此前酣斗猛虎,本来靠着一股子傲气胆识,可此时虎啸震天,宛如山神,他胸中热血登时凉了下去,脊背立时又冷汗津津。便是那巨熊也被啸声呵斥,停了下来沉声低吟,不敢贸然进犯。

三者僵持良久, 忽然那巨熊人立起来,又猛扑下去,巨拳猛砸在地上,直震得山石崩裂。它本来神元气足,又被猛虎脚下浓浓的血腥味不断引诱,终究按捺不住,巨拳宛如战鼓,一击之后气势又起,带着嘶吼杀将过来。

那巨熊欺身猛虎身后,身形如山崩般撞至,登时将那丈许长的猛虎撞飞了出去。猛虎在地上滚了三圈张开四肢稳住身形,立时又站直身子,也不管那巨熊。

一双虎目又死死盯住常四爷的长弓。

巨熊停了下来,转身向幼虎奔去,行了两步突然一声怒嚎,后腿竟已被猛虎死死咬住。

巨熊回过身子,前肢一扬便将猛虎掀翻在地,又扑在其身上,双爪捧起猛虎头颅凶猛地砸向地面。猛虎头颅被山石一撞,险些晕死过去,忽然眼见巨熊又朝着自己幼崽行去,耳听得小虎惨嚎,竟然奋起余勇猛然又咬住巨熊。

而那双虎眼,仍然死死盯着常四爷,只是不再有半分凶恶,竟隐隐透着哀求。

常四爷心头一震,终于不忍,收了弓弦。那猛虎目色有一瞬间缓和了下来,忽的又瞪向那巨熊,立现血光,它铁爪乱挥乱舞,在巨熊后腿上撕了好几块肉。

巨熊被猛虎拼死撕咬,浑身浴血,竟然更加凶恶,挥起磐石大手捶在巨虎头上。那老虎也悍勇不辍,任其捶打,死不松口。巨熊无奈,竟然拖着猛虎身子向着幼虎走近,身形虽巨,却毫不迟缓。再看那幼虎,早已吓得四肢颤抖,忘了逃命。

常四爷本已逃至崖边,想要借怪石攀将上去,望见此番场景忽然心中火起,向着巨熊劲射两箭。可黑暗之中黑熊面目混沌一片,箭矢带着幽光只刺入了巨熊肩膀和面颊。

恶兽被箭矢所伤,竟全然不顾,身形如山般压向幼虎,再有三五步,便能将其咬杀。

“畜生,好不要脸!”

常四爷大喝一声,竟然猛然窜出几步,挡在幼虎身前。

巨熊人立而起,举爪夹着腥臭猛砸过来。常四爷擎天而立,提弓搭箭,直射巨熊左眼。

冶铁长箭一没至底。

巨熊哀嚎一声,血爪扑了个空,黑灰色憨壮如山的身子一滞,终于扑倒在常四爷身前。常四爷赶忙又取了一箭扯开硬弓,僵持了半晌,直等到巨熊气绝。



“儿子,来来来给常大爷作个揖。”

常四爷提起幼虎的前脚左右摆弄,忽然一旁巨虎低吼一声,吓得常四爷赶忙松了手。

“没义气,玩玩你儿子怎么了?”常四爷低声骂了一句,从那猛虎爪边取了块烤肉捧起来大口啃咬起来。

那日和这大虫一起弄死了巨熊,常四爷看猛虎重伤不起,实不忍再下杀手。可若是一走了之,这猛虎必然流血而亡,幼虎数日内也必活活饿死。

常四爷挣扎之际,那猛虎竟然缓缓立了起来。常四爷赶忙抽出一支弓箭,却发现那猛虎并无加害之意,而是两只前臂一伸,矮下身子,头颅俯在了地上。

竟似行了拜谢之礼。

“你说你行那什么鸟礼,缅甸蛮子教你的吧?我这教你儿子作揖呢,这才是咱大清的礼数!”

常四爷嘴里塞满烤肉,含糊不清地嚷着。那猛虎似是并未听见,也叼了块熟肉放在幼崽身前。

“真是笑话,我堂堂南疆第一弓,现在……”常四爷指了指身前的篝火,“现在给你爷俩当厨子!”

那猛虎身强体健,没几日便养好了伤。一日清晨,竟然叼着一直小鹿送到了常四爷木屋的门口。常四爷晨起出恭,一包尿被生生地吓了回去,刚想回屋取弓,却发现那猛虎放下了小鹿,转身走了。

常四爷心想这畜生还知道报恩,比自己那孽徒可强多了。于是当天也无心打猎,直接将那小鹿用砍刀剁了,点燃篝火烤了起来。

谁知道这鹿肉飘香里许,没烤到一半,那猛虎竟然带着幼崽找了过来。常四爷心道登门即是客,便与猛虎父子一同享用了野味。谁知第二天,猛虎又叼了猎物送来,午后同样带着幼崽前来大快朵颐,如此往复,渐已成习。

“你说你就一畜生,吃什么鸟熟食?”

那猛虎仍不作声,正缓缓舔舐着幼崽的脊背。而那幼崽像是饿的急了,大口嚼着肉,不时还轻咳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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