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30日，特别检察官罗伯特·穆勒的“通俄门”获得重大突破。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前竞选经理保罗·马纳福特被以密谋反美、洗钱等多项罪名被起诉。同时被起诉的还有马纳福特的前商业合作伙伴里克·盖茨。就在同一天，特朗普竞选顾问乔治·帕帕佐普洛斯已经认罪，承认对联邦调查局说谎。

阅读起诉书，最直接的判断是，穆勒掌握的证据非常过硬，马纳福特已经是死鱼一条。刑事案最难证明的往往是犯罪意图，而不是犯罪行为或者犯罪结果，而起诉书中大量出现文中大量出现“intend”和“knowing”这样最高或者“mens rea”（犯罪意图）这样次高的词汇，族足以说明特别检察官团队掌握了非常过硬的证据，这些证据肯定不是间接证据（circumstantial evidence）这么简单，而是可以证实马纳福特和盖茨两人的所想。如果不出意外，这可以说是一桩铁案。

另外，在起诉书中还出现了马纳福特和女婿的通信，信的内容是关于如何欺瞒贷款的银行，信中还涉及马纳福特的女儿。也就是说，马纳福特的女儿和女婿涉嫌金融诈骗和伪证罪。然而，检方暂时并没有对两人进行起诉，显然意在敲山震虎。马纳福特需要做出选择，到底是为了特朗普牺牲家人，还是为了家人牺牲特朗普。

根据起诉书，穆勒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得到了来自财政部、国税局、FBI等多个部门调查人员的协助。这在过去并不多见，想想克林顿的“白水门”调查，花了几年功夫，也没有把事情捋顺，反而把调查转到“拉链门”，虽然吃瓜群众喜闻乐见，但对于一个检察官来说，并不是值得夸耀的事情。

马纳福特本人其实并不是虾兵蟹将，他这一套洗钱伎俩本身就是设计来反侦察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别人轻而易举知道他在洗钱？从起诉书中可以看出，他们的洗钱网络和手法都非常复杂，而穆勒能在五个月不到的时间内，就一举将其置于阳光下，足可见穆勒非凡的破局能力。

此外，穆勒的速度也非常之快。过去9个独立检察官、特别检察官的案子，第一起诉讼平均发生在第17个月，而且当时的总统还基本非常配合，和川普现在动不动就叫嚣“政治迫害”，动不动就威胁解雇、削减经费、转移视线、倒打一耙、污蔑反对党的情况截然两样。然而，在如此压力下，穆勒却在短短五个月就拿出这样的成绩成绩，白宫诸公如今应当如坐针毡。

不仅如此，穆勒还留有后手。起诉书中出现马纳福特的子女，盖茨自己家小孩尚小、开支用度巨大等等，可以说招招留有后手，分明告诉对方，自己已经留有余地，现在证据尚未到可供对方律师检阅的时候，但震慑效应已经极大，给对方制造相当压力。

穆勒所使用的手段也非同一般。天没亮破门收集证据、强破对方律师特权保护，这都是世所罕见的霹雳手段，这样的剧情在电影电视剧里都极其罕见，接下来还有什么，非常值得关注。

在整个特朗普政府四面漏风，媒体挖料无孔不入的2017年，穆勒团队的保密能力却非常一流。7月在机场这么一个公开场合逮捕外交政策顾问乔治·帕帕佐普洛斯，在三个月的时间内滴水不漏，的确非同寻常。考虑到检方参与机构之多，可见穆勒团队内部纪律非常严明，不给对方任何提前防范、销毁证据，甚至不给特朗普在推特上频繁抱怨的机会。

特朗普竞选团队上下、白宫前雇员、现雇员、儿女亲家、盟友伙计，现在都应该两股战战。而且他们不敢说谎，因为已经有了和检察官合作的人，而且这样的人很可能不止一个，但究竟这些人是谁，根本无从得知，因为穆勒太会保密了。

而这些所有人的律师，现在也会小心翼翼。律师利用“律师-当事人特权”（Attorney-client privilege）做一个模棱两可的法律建议是非常非常常见的事情，但现在穆勒证明，他们可以打破这个禁忌。这意味着这些律师很可能在给建议的时候会更加小心，无形中减少了他们客户可能的选项，形同降低了未来司法战的难度。

共和党议员们同样如坐针毡。他们现在处于两难境地，又不好为总统辩护，但也不敢逆鳞和川普对着干，只好躲。但能躲多久，下一次的起诉书什么时候来，问题会不会更严重，会不会躲不下去了，这都取决于穆勒，或许他们能做的，只能是自己最擅长的祷告。不过历史证明，他们的祷告也是最无效的。

华盛顿的各类游说团体也会被震慑。过去像马纳福特这样没有注册、但是给外国政府卖命的游说人大有人在，像托尼·波德斯塔这样为了钱跟友党人士勾结、明知道友党黑幕却不透露给自己亲哥的见钱眼开混蛋也是大有人在的，像乔治·帕帕佐普洛斯这样野心勃勃为了上位不惜积极卖国的人更是数不胜数。穆勒的一纸起诉书，足够给他们震慑了。

至于所有这些人的会计师们、地产经纪们、理财顾问们，他们是否脱得掉干系呢？我其实好奇，给川普报税的会计师现在有没有多看几次心理医生？川普地产下属给俄国人做买卖的地产经纪会不会惶惶不可终日？这些都是问题，但看穆勒的调查，他们都在攻击范围内呢。

当然，最应该担心的，自然是美国总统特朗普本人了。

不管是敲山震虎，还是杀鸡儆猴，这三个案子从杀伤力而言，都堪称刑事调查史上的完美开局，而且居然还有extraterritoriality。

相关链接：

Lies My Client Told Me 

http://amp.slate.com/articles/news_and_politics/jurisprudence/2017/10/why_a_judge_ruled_paul_manafort_isn_t_entitled_to_attorney_client_privilege.html

The Soothing Ritual of a Federal Arraignment

http://www.slate.com/articles/news_and_politics/politics/2017/10/paul_manafort_s_arraignment_was_wonderfully_soothing.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