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部设在邓迪的苏格兰舞蹈剧场,至今已经成立32年。在竞争激烈的现代舞坛,这支现役成员非常年轻的舞团正以开拓进取的实验精神突出重围,成为世界剧场中不容忽视的一缕新风。
趁苏格兰舞蹈剧场携作品再次到中国巡演之际,假艺术节与舞团即将卸任的艺术总监芙蕾·达金
Fleur Darkin
女士进行了一次对话。由社区项目发展而成的专业舞团究竟如何化解驻地创作和密集巡演之间的矛盾?现代舞是否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知识分子式”裹挟?答案文中有找。
FF:
假艺术节
FD:
芙蕾·达金 Fleur Darkin
苏格兰舞蹈剧场艺术总监
FF:
这是苏格兰舞蹈剧场第三次来中国巡演了,带了四个作品。跟我们简单介绍下舞团构成和巡演的作品吧。
FD:
苏格兰舞蹈剧场之前已经来中国巡演过,体验很不错。舞团在上回巡演之后增添了不少新晋成员,他们对中国的观众也很好奇。这次我们在上海和西安的双场舞码从作品选择的角度来看稍有不同。西安站的作品《涂鸦芭蕾》
TuTuMucky
,比较后嘻哈,跟人们想象中的嘻哈舞很不一样。上海站的《梦中人》是比利时青年编舞安东·兰奇的作品,现场感比较强。这些作品在英国本土演出时也是非常受欢迎的。
《渐进》演出照,下同
FF:
在上海和西安都会上演的《渐进》
Process Day
由近来尤其活跃的以色列编舞莎伦·艾亚尔
Sharon Eyal
完成,能谈谈对这个作品的看法吗?
FD:
莎伦·艾亚尔是目前炙手可热的编舞。她的职业生涯已经进行了好一段时间,之前是舞者,现在的身份是编舞。她的作品很酷,跟她合作的音乐人水平相当高。我认为《渐进》(又名:《行进日》)的配乐是一流的,跟编舞部分配合默契。从编舞的技巧来看,莎伦·艾亚尔比较推崇极简的排法,但是又非常风格化,有型的同时不乏深度。《渐进》这支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黎明将至时的夜店,前卫迷离,偶尔也会让人感到一丝恍惚。
FF:
苏格兰舞蹈剧场创作新作品的频率是怎样的?
FD:
我们每年都会完成两到三个新作,所有的创作都会在舞团的苏格兰驻地发生。作为艺术总监,我自己也会参与编排,比如这次来中国演出的《天真》
Innocence
(就是我的作品)。对舞者来说,创作过程是日常工作中非常重要的环节。
《天真》演出照,下同
FF:
既然说到了《天真》,那我们就聊聊亲子舞蹈剧场这件事吧。
FD:
《天真》是我职业生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为儿童创作的作品。儿童好像对所有的事物都会感到好奇,因此做亲子舞蹈剧场时,编舞得保证呈现的是自己的最佳状态。《天真》不是一般的亲子剧,视听的部分当然少不了,但是孩子们会在舞台上参与演出,唱歌跳舞玩耍等等。这个作品目前已经演了超过140场,每场演出感觉都充满魔力。
FF:
苏格兰舞蹈剧场的巡演日程紧凑,如何平衡巡演和创作的时间分配问题?
FD:
我们的日历相当满,各种行程安排得很紧凑。明年夏天,我们会去智利、秘鲁和阿根廷演出。有时候,在巡演期间我们也会创作。比如之前我们去墨西哥演出,就在途中完成了一些新的编排。总体来讲,整个舞团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对舞者来说,跟观众的联系很重要,因为他们希望自己被看到。封闭式的创作对他们来说其实挺挑战的,所以我们需要找到两者之间的平衡。
《涂鸦芭蕾》演出照,下同
FF:
我们知道苏格兰舞蹈剧场由一个社区舞团发展而来。作为艺术总监,你是否认为舞团如今的创作还是与驻地周围的社区保持着联系?
FD:
当然。每一位舞者都是老师。虽然巡演满档,但是只要有时间,我们就会跟当地的居民一起做工作坊。在舞台上,我们有许多明星舞者,但是在舞台之下,他们人都很好,也很愿意分享。现在,职业舞团和舞蹈教学之间的关系也在发生着改变。我们舞团在偏离邓迪市中心的区域设置了一个青年舞团,他们自己创作,排练。我们有时也会带上他们去巡演,之前这支年轻的团队还去过两次爱丁堡艺术节。
FF:
现代舞的发展注定了这个艺术形式是强调概念的。你是否认为目前现代舞领域的“知识分子气息”过于浓郁?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肢体的能力或者说技巧性的东西对创作来说有多重要?
FD:
虽然舞蹈跟身体密切相关,但我认为现代舞一直以来都是强调观念和知识的,因为它在不断寻找着各式各样的意义。优秀的编舞一定是知识分子,因为他们可以通过自己专业领域的思考与外部世界沟通。对舞者来说,我认为他们的身体首先一定是善于表达的,是强壮的。要做到这一点,必须经过严格的,长期的,系统化的技巧训练,智慧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当然,编舞除了厘清观念之外,还需要在漫长的排练过程中,付出不少血汗,从这个角度来看,身体的功能又是必不可少的。
FF:
苏格兰舞蹈剧场选择委约编舞的标准是什么?
FD:
我想我在寻找的,应该是拥有“新知识”的编舞,这样的知识可以来自各行各业。比如《涂鸦芭蕾》的编舞只有24岁。在看到他作品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在做一些其他人不敢尝试的东西。当然,我们也会跟其它机构一起委约成熟的编舞,进行创作。我们希望从他们的知识体系中吸取养分,然后分享给观众。
焦点编舞莎伦·艾亚尔
FF:
这么多年来,有没有为苏格兰舞蹈剧场设定清晰的发展目标?
FD:
苏格兰人杰地灵。英国北部普遍与自然的关系比较紧密,人口也相对较少。因此,当地人跟历史的关系尤其显得珍贵。如果你去到伦敦,很少人会跟你说一千年以前,人们是怎么跳舞的。但是在苏格兰,民族性的东西存在感很强。我希望通过我的工作,可以为大家呈现当下的苏格兰风貌。苏格兰也非常国际化,在“脱欧”的阴霾之下,我们还是很希望与世界及时沟通。因此,当地政府对我们的海外行程也是特别支持。另外就是,我希望在工作中强调现代舞作为艺术形式的唯一性。如果我们做的作品可以被另一种形式(文学,电影等等)轻易取代,那它显然是不成立的。“好的舞蹈到底好在哪里”这个问题,我想跟有共鸣的艺术家们通过合作一起探索。
《梦中人》演出照,下同
FF:
“脱欧”对你的工作影响大吗?
FD:
目前,西方社会贸易保护主义盛行。在这样的语境下,我希望可以通过工作讨论不同艺术家的身份问题。黑人艺术家,女性艺术家都是我们的重点关注对象。其实仔细留意的话,不难发现行业中的女编舞很少。尽管说我们对“脱欧”的恐惧是双向的,但其实作为舞者,我们并不相信边界这件事。我们只希望通过舞蹈,去跟世界沟通。政治气候的冷暖不能改变我们持续开放边界的态度。
FF:
作为专业舞者的你,现在还跳舞吗?
FD:
我会有规律地去上课。我不教课,但是我还是会从跳舞的过程中获得灵感。但是,我不会再以专业舞者的身份表演,跳舞现在对我来说是非常私人的一件事。其实跳舞跟冥想的功能差不多,它可以给我很多管理层面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