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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储粮“煤油”的事儿，网上已经闹了好几天了。一开始《新京报》报道把混装煤油的矛头指向中储粮，没想到很快被网友扒出这油罐车并非中储粮自有，而是属于某民营运输公司，而此油罐车曾经的卸油地也包括了益海嘉里——也就是金龙鱼母公司。这一下事件顿时成了罗生门，网上也分为站队中储粮和金龙鱼的两派开始对骂，甚至扯到了中储粮与国际四大粮商博弈，国家粮食主权的高度。
这事件真相到底是什么，现在官方还在调查，我也无法下定论。在这里，老云只说几件我知道的事和一点个人想法。
首先，因为工作原因，老云恰巧上个月去过中储粮某仓库，去的目的也是代表某政府职能部门，检查其仓储配套等相关硬件设施和软件台账制度等，看其是否符合相关政府规范。
当然，我去的那个仓库没有储油，只是用来存储粮食，所以油这一块我是不知道的。但至少在我过手的这次检查中，这个储粮仓库不管是规章制度、台账记录，还是现场实地勘验，虽然不能说一点瑕疵都没有，但总体而言还是远高于合格标准，所以顺利过关。
可能有人会说，我们这是走过场。其实不是。我们的检查工作其实还是比较细的。去之前按照相关要求列了好几十个检查点，光A4纸就打了好几页，去了后对照着一个一个检查，而且每个检查点都要现场拍照留痕，回来后传到系统里留档备查。如果中储粮方面真的有什么不合规的地方，我们犯不着担着失察的责任给它遮掩。
当然，我只是看了中储粮众多仓库中的一个，而且不涉及油这一部分，所以我看的没问题，不代表中储粮其他仓库没有问题。不过，作为一个央企，而且是较为封闭，跟地方瓜葛较少的高度垂直化的央企（有些央企牵涉太多地方利益，所以受地方影响深；但中储粮这种，跟地方上还真没太多往来），我觉得他们内部的管理，基本上各地应该都是大差不差的（我虽然没呆过央企，但呆过垂直管理部门，深知这种从北京一捅子直插下来的部门是怎么运转。中储粮比我呆过的系统更封闭，跟地方关联更小，所以理论上来说，他们在制度和操作上的标准化统一性程度应该更高）
其次，中储粮作为卖方，我觉得主观上故意的可能性不大。毕竟逻辑很简单，混装无非就是为了省钱，对中储粮的人来说，省下的钱也是国家的，但出了事掉的脑袋是自己的，所以像这种国企，还真犯不着干这种事。至于个别领导勾结贪污，虽然不能说中储粮内部就一定没有腐败——历史上它也确实出过大案，但问题是在这种环节用这种方式搞钱，抠不出俩子儿，事发后要支付的代价却极高——这简直就是赚卖白菜的钱，担卖白粉的干系——而且就这点白菜钱，还得跟运输企业和驾驶员分成！我觉得中储粮的人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把歪心思动到这上头。
当然，在对外部油车检查方面，中储粮可能并没有如一些网友要求的那么严苛。毕竟国家法规并没有禁止混装油罐车运食用油，中储粮作为一个卖方企业而非政府职能部门，从道理上来说似乎也没有检查买方运输设备的资质和义务，国家的相关法律中，似乎也没有对商品出售方做这样的专门要求。
当然，中储粮不是一般的企业而是央企，卖的又是基础粮油这种大批量的重要民生商品，所以要求他们对外部运油车辆进行检查也合情合理。不过，这种检查即便存在，我觉得很可能也仅限于检查油罐车外观、相关单据、报告等，并没有下罐实地检查这一规定环节——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非要说它监管不严，也说得过去。
不过，我觉得在没有法律要求的前提下，中储粮如果真没有这个环节，其实也是可以解释的：
首先这会增加大量成本。如果人下罐了，那罐子是不是要再次清理？清理是不是要时间和钱？然后下罐检查，如果你说它不合格，那不能光口说为凭，你得拿出法定检测报告——这又是时间和金钱。
那这个成本谁出？如果国家有法律规定，要求卖方必须这么做，那中储粮可以要求买房或运输公司承担这个成本；但如果没有国家强制规定，是中储粮这个企业自己要求的，那这个成本你想甩出去就不可能了。你不仅要支付重新清洗、检测的费用，还要承担这个过程中运输车停摆的时间成本。
很明显，没有任何一个卖方企业，会愿意承担这种成本——也承担不起。所以我觉得中储粮就算有罐体检查要求，也肯定不会亲自下场，而是要求运输公司出具具备相关资质的第三方公司检测报告就完事了。
还有一点，则是基层腐败风险。有些人可能会说，罐体检查也不一定要那么细，非要检测报告什么的，只需要人下去看一下甚至闻一下，觉得的味儿不对不许装车不就行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但真这么做的话，实际上不仅杜绝不了油罐车混装，而且会滋生大量基层腐败。
毕竟完全规范的操作是抽样送检，拿检测报告；同时为了杜绝取样中的违规舞弊，必须双人作业、现场封存而且还得全程摄像记录留档。但如果只是看一下闻一下的话，那就完全凭查验人嘴巴说了算了。而下罐这种事，领导和管理层肯定不会去的，都是一线员工甚至临时工，这就留下了大量操作空间，司机完全可以用红包收买——毕竟这种腐败价值不高，给红包无非也就几百块，再高成本就算不过来了。
中储粮堂堂央企，各级领导和管理层肯定不可能为区区几百块，担这种把牢底坐穿的风险。但一线工人尤其是临时工——他们不管是认知，还是生活处境都不怎么样，很可能跟油罐车司机也差不多。既然油罐车司机都能赚这昧良心的钱，那中储粮一线工人临时工也未必不会为这几百块的红包放水。
既然有这层顾虑，那中储粮的各级领导，就更没动力去放权给基层工人搞这种简易化检测——自己一点好处没有，还容易出篓子。最关键的是，如果是外面运输公司或买方乱来，自己还可以喊冤说跟自己无关；自己公司的员工参与搞鬼，一旦闹出食品安全的大事，那领导就算不连带着坐牢，乌纱帽肯定是保不住的。
综上所述，我个人认为，即便抛开我看到的现实，从逻辑上来判断，中储粮主观故意的可能性不大，甚至内部操作环节失控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有可能为了规避潜在风险，在法律法规没有明确要求的部分耍小聪明，缺乏担当意识。
最后，说一下那个著名大V胡编。这一次报道是新京报发的，而在网络舆情发酵过程中，这位胡编又屁颠屁颠的跑进来推波助澜，以貌似公正的姿态，实则对着中储粮一顿胡喷——跟新京报在报道中对运输方和买方只字不提，把矛头指向明明责任最小的卖方的做派如出一辙。
胡编的具体内容，我就懒得说了——反正他的内容从来争议就没断过。而他也是中国网络上绝无仅有的，唯一可以做到让左右两派知识分子都讨厌和鄙视的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