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雾满拦江(ID:lwwuwuwu)
我们一生努力,不过是为了做个平凡的人。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答案。
《道德经》中说: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接受自己的平凡,才会成就非凡的事业。
——去年3月,欧洲时报网曾讲个湮没于历史之中、平凡人的平凡故事。
故事的配角,叫贺拉斯·W·卡本蒂埃,1824年生于美国。
他16岁时,中国正遭遇第一次鸦片战争。清帝国被列强打惨了,国际声望低到不能再低。
但卡本蒂埃顾不上这闲事,他是个学霸,考取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后正赶上美国西部大淘金。不过卡本蒂埃没有加入淘金行伍,而是于荒原创建了一个城市,这座城市就是奥克兰。
创建了奥克兰后,卡本蒂埃封了自己当市长,又因为时常带童子军野营操练,他要求大家管自己叫将军。
卡本蒂埃的事业高开高走,蒸蒸日上。但中国人的国际地位却日益不堪,美国甚至公开搞起排华法案,无视中国人权益。
国际社会地位低,导致国人极悲惨。就有一批中国人,称为“猪仔”,当做奴隶卖到了美国。上船时是批发价,到了美国,就走零售渠道了。
既然中国人便宜,卡本蒂埃将军就去市场上,雇佣了一批。
其中有个奴工,明显跟别人不太一样,引起了卡本蒂埃将军的注意。
这个奴工,名叫丁龙。
卡本蒂埃发现,奴工丁龙,读过书,会写字。而且说话有板有眼,举凡所言,皆有出处。
是什么出处呢?
卡本蒂埃很好奇,就询问丁龙。
丁龙回答:此乃孔圣人的教诲。
嘿,你都成了奴工了,还圣人教诲呢。圣人没教诲你怎么做个好奴工吗?
卡本蒂埃觉得这事有意思,就有意把些事情,交给丁龙去做。
每件事,丁龙都做得稳稳当当,挑不出毛病来。
就这样,丁龙在卡本蒂埃身边工作,越来越受信任。没多久,他就成了卡本蒂埃的私人仆人。专职给卡本蒂埃做饭,以及打理日常事务。
但丁龙再努力,终究是居于人之下。卡本蒂埃既然是主人,当然就有点小脾气。
有一天,卡本蒂埃发了脾气:滚,都给我滚,你们统统给老子滚蛋!
火气上来,他把所有的佣人,全部解雇了。
解雇之后,卡本蒂埃神清气爽,上床睡觉。一觉起来,听到肚皮叽哩轱辘,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儿。
糟糕,把丁龙撵走了,今天没人做饭,要饿肚子辣。
正在懊恼,忽然间卧房门打开,丁龙一如既往,端着餐盘站在门前。
当时卡本蒂埃就震惊了:你你你你……你没有走?
丁龙严肃的回答:我原谅你了,虽然你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但你并不是坏人。子曾经曰过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个做人呢,一定要爱惜自己的名誉。
卡本蒂埃彻底被打败了,说:在我有幸所遇出身寒微,但却生性高贵的天生绅士性格的人中,如果真有那种天性善良,从不伤害别人的人的话,丁龙,你就是一个!
你改变了我!
你改变了我的性情,改变了我的世界观。
从此卡本蒂埃,不敢再视丁龙为奴工,而是视为师友。
他从丁龙身上,学到了许多可贵的品质,彻底改变了他对中国人的成见。
过了段时间,丁龙向卡本蒂埃辞行:我要退休了,请允许我离开。
离开……也可以。卡本蒂埃说:但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丁龙:请讲。
卡本蒂埃:为了表达我对中国人优良品质的尊重,请你务必允许我,为你做一件事。任何事儿都行,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做到。
丁龙:这不可以的。子曾经曰过……
卡本蒂埃:少来,甭管你家的孔子曰没曰过,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你走。
丁龙:……真的不可以……
卡本蒂埃:必须要可以!
丁龙:……那好吧,子曾经曰过:老板赐,不敢辞。我真的有一个要求……
等丁龙把他的要求说出来,卡本蒂埃,当时就傻眼了。
中国人丁龙,不是要求于一笔丰厚的养老金。
而是要求卡本蒂埃,帮他把自己的血汗钱,捐献给一所有名的美国大学。请这所大学,建立一个汉学系,专门来研究他祖国的文化。
鸦片战争结束不久,积弱积贫的中国,根本没有丝毫国际地位,而且美国正公开排华。丁龙却提出这种要求——根本没可能。
——然而正是在这样残酷环境下,丁龙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做为一个中国人,正是应该在这时候站出来。
丁龙的要求,难死了卡本蒂埃。
想来想去,他把丁龙交给他的1.2万美元,全部寄给了自己的母校,哥伦比亚大学。并附上丁龙的亲笔信,希望母校看在自己当年是学霸,现在是名流的份上,给丁龙一个机会。
哥伦比亚大学的回复是:去死!
门也没有!
卡本蒂埃急了,他把自己所有的积蓄,整整50万美元,全部寄给了哥伦比亚大学校长,并写信大打悲情牌:
五十多年来,我是从喝威士忌和抽烟草的账单里,一点一点省出钱来的。这笔钱随信附上。我以诚悦之心,献给您筹建一座中国语言、文学、宗教和法律的系,并请您以“丁龙汉学讲座教授”为之命名。
哥伦比亚大学校长收到这么多一笔钱,心花怒放。说:可以考虑……不过,不过这个丁龙是谁呀?怎么我以前从未听说过?别是你在神话书里看来的吧?要不,咱们换个人如何?对了,清帝国的李鸿章大名鼎鼎,咱们就把这笔钱,命名为李鸿章汉学讲座教授如何?
……别啊,卡本蒂埃大急:丁龙不是神话,是个真实的人。他是个正直、温和、勇敢、友善,遵从于儒家之道的伟大平凡者。
哥伦比亚大学失笑:平凡者怎么可能伟大呢?不行不行,钱我们收下,还是换个人名吧。
不可以换……必须要用丁龙的名字!
双方你来我往,不停的写信争辩。哥伦比亚大学坚决不肯用丁龙的名字,卡本蒂埃发了狠,你不用丁龙的名字,这事儿咱们就没个完!
双方争论到了1900年,逢庚子国难,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城,慈禧太后脚不沾地逃往西安,中国再次被打惨。看起来丁龙这边更不可能有戏了——但是,哥伦比亚大学认输了。
丁龙赢了。
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系大楼
在当时的美国,不止一个丁龙!
这些孤悬海外的萍飘游子,他们失去祖国,也失去了自由——但是他们的心,从未屈服,始终在以平静而温和节奏,为他们的心灵自由而战。
被他们所感动,所征服的,也不止一个卡本蒂埃。
这些伟大的低贱者,改变了整个美国对中国的成见。
1901年,美国第一个东亚系,丁龙汉学讲座教授,在哥伦比亚大学建立。
此后中国有名的大学者,诸如胡适、陶行知、冯友兰、闻一多,马寅初等都曾在这里学习过。
——平凡的人,也可以极伟大。
这就是丁龙的故事。
人的一生,要经历三次成长。
第一次,发现自己不是世界中心。
第二次是发现即使再怎么努力,有些事情终究还是无能为力的。
这两次所谓的成长,实则不过是巨大的创痛。
会让很多人,陷入到自卑与绝望之中。就这么个处境,就这么个现实,爹没权妈没钱满手是烂牌——上帝关上了我的门,顺手也关上了窗子,临走还稍带脚,用门板夹了一下我的脑壳。
不公道啊,不公正。
老天凭什么这样虐待我?
……就这样抱怨不休。
却忘记了,其实人生,还有第三次成长:
——明知有些事情无能为力,但仍然会努力争取!
只为平凡而战!
哥伦比亚大学东亚图书馆
丁龙的故事,是一个伟大人格的故事。
一个心灵的故事。
在被卖为猪仔的过程中,他曾遭遇了人类最悲惨的不公正,鞭打,囚禁,虐待,失去自由、自尊与人格。而且做为异国他乡的一个奴工,他也注定了没有逆袭机会。更惨的是,他还指望不上国家力量的救助——积弱的清帝国,恨不能多卖几个奴工换钱呢!
但是丁龙从未放弃!
他用心灵中最温和的力量,迫使高高在上的卡本蒂埃承认他的尊严。而最终,让这个即使在美国也算是精英的不凡之士,心甘情愿的为其所驱策。成就了一段摧人泪下的往事。
丁龙,做到了一件他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当我们说不可能时,往往是在强调环境。
——而忽视了,来自于心灵深处的强大力量!
诚如罗曼罗兰所说:没有伟大的品格,就没有伟大的人。
一个人可能卑劣,也可能颓废,那只是他们的心,陷入到了深深的自卑与绝望——而这些人,他们的处境,绝对要比丁龙好上一万倍。但心灵力量的匮乏,让他们自抱自弃,终沦为不堪之人。
处境艰难与否,与我们的心灵力量成反比。
——心灵强大,举目尽是坦途。
——心灵卑微,坦途亦是艰危。
丁龙的悲哀时代,在先行者不懈努力之下,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的我们,终将拥有无尽华美的未来。或许我们此生无法期望于丁龙般伟大的功业,但有些人陷入成长苦痛,唉声叹气,有心无力,连梦想都不敢有——这就辜负了自己,辜负了丁龙时代的付出者。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强大的改变命运的能力。如蔡志忠所说:一朵花可以开,树可以长,杯子可以装水。把自己喜欢的事儿做到最好,就是德。雨会飘,水会流,风会吹,树会长,草会摇,时钟会走,这就是功。找
到自己此生的目标与方向,把事情做到极致,这就是我们的功德。一如丁龙所奉,天下大事,必做于细。天下难事,必做于易。
积跬步,足千里。汇溪河,成江海。人生就是这样不急不躁,不温不火,一点点积累而成。而我们的人格、尊严与事业,也是于这平和的积累之中,渐而形成,终至伟岸。而后回首,所望来路,唯见黯淡的行迹之上,都铭刻着平凡,与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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